寻找童年

忧心宽宽

　　人老了，就没出息了，目光不是朝前看，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后看，喜欢回忆过往的事情。因为朝前看就是人生的尽头，越来越近，清晰可辨。

　　儿时曾经在北碚黄桷镇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在那里发蒙读的小学一年级。留下了无数温馨可爱的回忆。

　　小学居然还在，但完全不是过去的模样。

当时的小学是几幢青砖平房，修得十分考究，那是卢作孚在北碚搞新农村建设的成果。

小时候视上学为十分神圣的事。才入学时，天不亮就爬起来叫奶奶给我扎小辫。奶奶说太早了，天还没亮，我哭着嚷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到了学校，看到有的老师肩上搭着毛巾，汲着拖鞋，才在起床漱口。黑暗中小小的身影吓他一大跳：“哪个？干啥子？”我怯怯地回答：“我，来上学”。

　　小学一年级学了一首歌“小桃树”，现在仍能完整地唱出：“我有一棵小桃树，前年种上它，我给它浇水给他松土，一天一天长大了……嘿嘿，说我是未来的农艺家，农艺家。”可惜已经没有人知道这首歌了，连同龄人都不知道。但百度上还能搜到歌词。

　　越是年纪增长，往事就越往头脑里钻，挥之不去。

黄桷镇，华莹山脉脚下，嘉陵江畔，长满如盖黄桷树的小镇，也是北碚对岸一个小小的渡口。

镇子不大，乘木船过河，从渡口上石梯就是一条商业街。店铺林立，大多是二层木结构竹篾夹墙。酒店，茶馆，药店，酱油铺……由于是渡口，人气还是比较旺的。

　　五十年代中期，爷爷在紧邻黄桷镇的东阳镇西南合作干部学校学习，那个学校集中了许多从国外及港澳回国的知识分子。

家属多安排在黄桷镇，或租农民土房，或租店铺楼上。我家就租住一家小酒馆楼上。

如今这条街己经消失。

　　那儿是我童年的天堂。每天与那些“野娃儿”到吐满口痰的茶馆去捡“烟锅巴”，交到河边草棚里的一个孤老头那里，他就会给我们“讲故事”。至于什么烂七八糟的故事已经记不得了。

晚上在大街上手牵手两排对垒做游戏。齐声高唱“我们要选一位人，我们要选一位人…”、“城门城门鸡蛋糕…”

星期天，宋婆婆家的哥哥们从北碚的中学回来，带我到镇背后的山上去挖“金毛狮子”，砍竹子做竹哨，做小竹凳……

没有玩具，没有电影电视电子游戏，没有人每天叫写作业。我们们快乐无比。

目前，黄桷镇老街已经荡然无存。

　　爷爷当年学习的西南合作干部学校据考证，就是北碚东阳镇夏坝的复旦大学旧址。

　　当年 从黄桷镇到东阳镇必须经过这座石桥。大河涨水小河满。1955年夏天涨大水，黄桷镇垮掉了不少旧房子。

　　途中我们常常在河岸边成片的桑林中吃桑泡，吃得嘴唇与舌头乌紫乌紫的。

现在桑林还有，属于西南大学农学院蚕桑研究所实验基地。

桑林还在，当年吃桑泡的小姑娘已经是老太婆了。

　　东阳镇曾经有许多国营大厂，制药五厂、川仪十五厂、川仪十九厂，北碚玻璃厂……热闹无比。

如今这些厂或迁出或关闭，东阳镇也正在消失的路上。

　　顺路去了天府煤矿磨心坡矿务处。天府煤矿也是卢作孚当年与人合伙开办的，曾经为抗日战争与新中国建设作出过重大贡献。

如今已经封停。人去楼空，黑洞洞的门窗张着大嘴。

　　破败，荒凉，萧瑟。死去的建筑如死去的人一样，了无生气，阴森恐怖。

　　童年的小镇不复存在，童年的记忆无处安放！历史翻了篇就再也回不去了。

遥望嘉陵江对岸的黄桷渡口，旧的小镇消失了，新的楼房起来了。历史不会停下脚步等你，历史必须向前！从前的一切不会等着你去寻找。

遥望黄桷镇，过去的影子了无踪迹。但是那青山还在，那江水还在，山河如故，别梦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