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我身边的故事

友乐

我十三岁那年，家里从西街的亭子间搬到了东巷的客堂间。不久我就认识了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子，她叫晓慧，与我同龄，是余家的独生女，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晓慧是东巷一条街大人口中最漂亮的女孩儿，她品行端正，聪慧过人，爱笑，还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让性格内向的我特别喜欢和她在一起。

还记得一九六六年的冬天，有一天我俩一起去照相馆拍了合照。回家的路上晓慧悄悄对我说，她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从那一天起我才知到，看似欢乐无忧的她也有难言的苦衷、委屈和无奈。

晓慧对我说，从她记事起就发现有一个阿姨经常来看她，而且总是用怪怪的眼神盯着她，让她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久而久之晓慧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那个阿姨有什么关联。于是有一天，她乘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钥匙打开了五斗橱的抽屉，找出户口本来寻找蛛丝马迹。果然她在户籍登记栏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余晓慧，户口登记的年龄两岁，迁入前的地址是上海某公寓。看到这里，晓慧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养父母对她很好，给了她优渥的生活环境，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真相！

终于有一天，晓慧下定决心要去寻亲了，便约我同行。她对我说：“我要去找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只见晓慧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亲生父母的家庭住址，固执地拉住我的手，要我陪她去寻亲。我自然是义不容辞，陪她走上了寻亲之路。

两个女孩按照地址向外滩方向走去，他们一边问路一边寻找，兜兜转转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外滩附近找到了那幢高耸入云的公寓。我记得当时我俩是乘着老式电梯上楼的，敲门时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弟弟，他用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打量着我俩，然后转身喊了一声姆妈。这时一个妇女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是晓慧，赶紧招呼我俩进门。晓慧站在了屋中央，她用眼晴环视四周，看到宽敞的房子远比自己家的小房子漂亮，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接着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然后抬起头把眼神转向了圆弧形的大窗户，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把我送人？”房间里一片寂静，几乎能听到两位大人急促的呼吸声。我欣赏着漂亮的房子和摆放整齐的家具，然后随着晓慧的目光，去看那扇大大的玻璃窗，心里想着，他们住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把女儿送给人家呢？这时候，我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男人上前递给了她一条毛巾后，转身走向晓慧，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晓慧直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瞬间就崩溃了！她突然觉得在这个家里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她生气地连连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见她紧攒着我的手，背过身去哭了起来，然后拉着我快步冲出了房间。

秘密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那一刻真相近在咫尺。尤其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女孩来说，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原本是自己家的场景，更加让她念念不忘且难以释怀了。毕竟血缘关系是生命中注定的牵绊，乃至无论生活怎样改变都无法割断彼此之间的情感。

一九六七年元旦，晓慧终于忍不住独自一人又去了亲生父母的家。事后她告诉我，那天她看到家里竟然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更加感到委屈了，当时就放声大哭起来。母亲赶紧把她揉在怀里对她说，其实我也舍不得把你送人啊！因为你的养母患了不孕症，你的养父和你爸又是生死之交的战友。当你的养父听说我怀了第五胎，就对你爸提出要收养这个孩子，你爸竟然答应了。没想到生下来是个男孩，你父亲只好忍痛割爱把你送给了他们……

后来晓慧终究还是瞒着她的养父母，自己一个人常常偷偷去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家。她去了第二次，便有了第三次，乃至独来独往去了无数次。慢慢的，晓慧终于融入了这个原生家庭，从此获得了两个家庭给予她的双重幸福。

备注：第二张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