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人家（图文/浩南）

浩南【原创作者】

《枕河人家》 ——水乡光屁儿（图文/浩南） （一） 枕河人家喧闹声， 浪花光屁孩欢腾。 大鱼小虾指间露， 夜色降临数星辰。 ——作者题记 记事起，我的家住在一座四合院里，是清末民初的老宅。听父亲说，原来有三进合院，大约上世纪五十年代，一场强台风致部分老宅垮塌，吹走了一进半的合院。灾后无力翻建，在清理了成片木椽瓦砾后，宅基地变成了土地肥沃的菜园子，反而更显老宅的生机。 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盘绕弯曲，一直延伸到京杭大运河浙东段。孩提时期的我曾异想天开，认为有朝一日，我可以从家门前的河埠头下水，一直游啊，游啊!游到首都北京，这似乎是非常了不起的壮举吧! 斗转星移，在外漂泊千万里。当我身心疲惫，力不从心之时，每每忆及家乡小河边的童年趣事，心田如雨露滋润，一扫困顿萎靡，霎时，浑身舒展通泰。 家门口的小河，有两个河塘。外塘约有两个足球场大。隔着一道半岛型的沙洲，里面就是内塘。内塘更大，长约300米宽约100米。河水通过架有一座小桥的河道，从外塘流入内塘。 盛夏季节，正值暑假。家门前的小河是小伙伴撒欢的天堂。 下午，当阳光移至寿家房顶的时候(约下午三点)，台门里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扒去短裤 (有的小孩其实整天身上不着寸缕)卟通卟通，扑入清爽的河水之中。一时间，河塘欢腾，水花飞溅。小河里，孩子们的玩法层出不穷。“打水仗”: 分成敌我两队，双方狠命的往对方泼水，直至对方溃不成军，撤离防线。“追逃”: 前方的孩子玩命的逃，后面的孩子拼命的追，双方游泳的速度不分上下，这时候全靠水性和耐力了，假如后面的“追兵”抓住了“逃兵”的脚，此局完胜!“捉特务”:“特务”一个潜泳不知所踪，小伙伴紧急搜寻，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大家还是抓不到“特务”。原来，“特务”已经潜到对岸的水草丛。此时，只露出小小的脑袋，偷偷的乐着呢!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捉特务”具有极大的安全隐患。记得家住园甸里的玉海，那天扮演“特务”，水性超群的他，一个猛子潜入水底，在串游之中，潜入水草丛里，由于水草丰茂，脑袋被水草缠住，钻不出水面，被活活憋在水底。开始，小伙伴嘻嘻哈哈的寻找，还一个劲的感叹“特务”的狡猾，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丝丝惊慌爬到大家的脸上。当大人们把玉海打捞出来，其父亲倒背(听说此法可以让溺水的孩子从胸腔排出水来)着他，边哭着呼唤他的小名，边拼命地奔跑时，朝夕相处的玩伴，看到赤条条软塌塌没有血色的好友，顿时，呜呜地哭作一团。就这样，一个不到10岁的小伙伴早早夭折了!那时候，各家各户孩子较多，没有象今天那样金贵，大家在被禁足三四天后，又开始毫无顾忌在小河里撒野啦! （二） 《卜算子·古运河》 融昭佑千秋， 光华耀万代。 弯虹卧波数百年， 风霜默承载。 北往又南来， 纤夫匐身迈。 古运河畔号子回， 柯亭春水在。 ——作者于古运河融光桥 家乡的河，清澈见底。当你漫步在河岸，凝视阳光折射下的水底世界，青翠柔软的水草，随着细小水流轻轻的摇摆。鲫鱼窜游期间，悠然地叼着细嫩的水草。间或，鱼儿一个激灵，银亮的鳞片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耀眼。突然，一条肥硕的大鲤鱼斜刺冲来，呵，好大!看着这稍纵即逝的水下场景，我稚嫩的心脏砰砰直跳! 清晨，平静的河面象一口明镜，倒映着天际片片浮云。我手握一柄小型鱼叉，躬身河沿，俯视着浅水河床里的小鱼小虾。泥沙冲积形成的沙滩是“步鱼”(当地人叫“呆土步”) 栖息的地方。此时，我的小竹篓里已收获了五条呆土步。我继续沿着河沿搜寻。突然发现一只大螃蟹从水底河岸的石缝里慢慢横行出来，露出半个蟹斗。我的心一紧，手中的钢针鱼叉悄然地进入水里，当钢针离河蟹一寸之距时，迅速出击，锐利的钢针又准又狠地刺入蟹斗。河蟹疯狂的挣扎着。此时，不远处的阿兴匆匆赶来，阿兴在岸上用鱼叉按住河蟹，我则脱了短裤，卟通跳入河中，一手掐住蟹斗，一手握住鱼叉，连蟹带叉从河滩上岸。哇，好大的河蟹，估计足足半斤啊! 儿时，家里经济不富裕，没有钱去商店购买捕鱼工具，都是就地取材自己制作。比如捕鱼，我就捧来一捆稻草，坐在板凳上搓出一条长约15米的草绳，草绳之间每隔半尺吊一块半大的砖块。不久，捕鱼工作宣告完成。 下午，烈日底下，小伙伴们一丝不挂，黝黑发亮的小身板如一条条泥鳅，纷纷滑到河塘中心。捕鱼草绳的两端各有一个半大的男孩牵着，绳子因为有砖块的重力，慢慢沉入湖底。一场惊心动魄的捕鱼大战即将拉开序幕。牵着绳头的孩子一个猛子扎入水底，水底下，左右一边一个孩子起劲地牵拉着草绳往岸边移动，试图把水底的鱼儿往岸边赶，再加上浮在水面的一群孩子拼命的拍打河水，鱼儿惊慌窜动，纷纷往岸边的石缝里躲藏。 当草绳拉近河岸时，我们开始热火朝天地往岸边石洞里摸鱼。记得有一次，我的手探入一个石洞，突然，洞内发出啪啪声，接着我的手指触摸到挣扎的鱼尾。我的手继续前伸，哈哈，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迅即被我紧紧攥在手里。抓出水面，哇，原来是一条一斤左右的乌黑大鲫鱼。那天，有个小伙伴从石洞里摸到了一条水蛇，吓得哇哇直叫.…. 我们老家是著名的水稻种植基地，在淤泥堆积的灌溉渠道里，最适合泥鳅的生活。这一天我们发现浅浅的渠道里，乌黑发亮的泥鳅翻滚着，黑压压一大片。啊，这让我们蒙啦!足足有近百斤吧!咋办，咋办?如何捉回家。正值春末夏初，我们还穿着长裤，这时候，我灵机一动，匆匆脱去长裤，因为里面没短裤，露出了光屁蛋。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马上把裤口扎紧。卟通，跨进渠道里，张开裤腰口把成群的泥鳅连泥带水兜进裤子里，其他三位小伙伴如法炮制。不一会，我们的裤子里结结实实灌满了汹涌翻滚的泥鳅，为了不使泥鳅逃走，我们又用稻草把裤腰扎紧。回家的路，要路过一个小集市，有点羞涩的顽皮孩子们，决定在下身涂上黑黑的淤泥，画出来酷似短裤图案，这大概是人体彩绘的最初发明吧!由于力气小，我们背上泥鳅，两只裤脚一前一后骑在肩头，步履蹒跚往回赶。 如果说捕鱼用的是“猛力”的话，那么钓虾用的是“巧力”和耐心啦!鲁迅先生在描写我们家乡的孩子钓虾的情景，真是惟妙惟肖、生动有趣：“我们每天的事情大概是掘蚯蚓，掘来穿在铜丝做的小钩上，伏在河沿上去钓虾。虾是水世界里的呆子，决不惮用了自己的两个钳捧着钩尖送到嘴里去的，所以不半天便可以钓到一大碗。这虾照例是归我吃的。” 江南的五到六月，正是麦子灌浆结穗之际，此时，河虾特别多，特别鲜美，当地人叫“麦头虾”。 （三） 《卜算子.后园渡》 微风荡轻舟， 月影悄悄走。 稻浪飘香秋虫鸣， 童稚田间游。 盛年不再来， 人去景依留。 白发老翁菜畦间， 原是当年舅。 ——作者于华舍 傍晚，当红红的太阳如特大的火烧饼，在西边绵延起伏的山谷只露出半个脸的时候，老家台门上空开始炊烟袅袅，锅铲碰撞铁镬的清脆声回荡在天井里。油烟味、饭菜香诱使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本来空瘪的肚子更加咕咕直响，哈喇子不由自主的地流了出来。 父亲拖着长音，唤叫着我的小名，催我吃饭。他那一双大手抓着长方桌，把餐桌稳稳地放在天井里。我欢快地跑进屋里，把一把把竹椅子搬出来。家门口一颗高大的楝树是在杭城工作的哥哥小时候栽种的。炎炎盛夏，在树荫下吃饭，特别凉爽。在知了短促的鸣叫声里，父亲从屋里端出了可口的饭菜，今天的菜特别丰盛，因为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雷暴雨，一大早，小河水面上浮出了好多换气的鱼虾。我一下抓了一条胖头鱼和一大碗虾。父亲精心烹制了:脯子糖醋鱼、清蒸南瓜、红酱手拍黄瓜、干菜丝瓜虾汤、醉虾。我最喜欢父亲制作的醉虾了。父亲多次不无得意的介绍醉虾的制作过程: 首先在玻璃器皿中，放入一支白糖棒冰，再放入洗干净的活虾。然后把绍兴黄酒慢慢倒入其中，直至完全将虾浸泡其中。再撒上香葱、醋、母子酱油等佐料。最后，将盖子盖上，等待一些时间，就可以享用美味的醉虾了。当你掀开盖子，夹起一两只还在跳动的虾，闻着浓浓酒香，轻轻咀嚼。河虾口感香嫩滑爽，让人回味无穷。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难忘别样的夜生活开始了。这时候，家家户户老老少少背着竹椅，拿着芭蕉扇，开始到小河边纳凉。那时候，没有空调、电扇。原生态的生活方式反而增进了邻里间的友情和亲情。小河边，顿时叽叽喳喳，热闹非凡。我躺在阔凳子上，仰望天幕。那里繁星闪烁，忽明忽暗，疏疏密密。听大人说，我们凡间的每一个人都对应着天际的某一颗星星，当那颗星星陨落时，预示着人世间将有一个人离开人间。突然，天幕上一颗闪亮的流星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消失在东北的大地上。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悸动，心里生出一丝悲凉和伤痛! 我喜欢听邻居阿江哥哥讲捉特务的故事。记得好像是《上海旗案》、《梅花党》等等，还有什么《徐文长》《七仙女下凡》……。阿江哥哥每当周末回家，我们一大群孩子总是缠在他脚下，苦苦的恳求他讲故事。夜深人静，阿江哥哥还在不知疲倦地娓娓道来。孩子们毫无倦意，间或只有扇子拍打蚊子的声音。可惜，阿江哥哥在县城化肥厂工作，我们只有一周盼一回。 当然，我们在纳凉之中也能悄悄听到乡里的一些奇闻逸事。比如，赵家台门有个阿胡嫂嫂，她原来有一个十分十分漂亮的女儿，叫芸芸，她自主恋爱，找了一个上海男友，感情如胶似漆。但阿胡嫂嫂不喜欢外地孩子，死拉硬扯，拆散了这对鸳鸯。芸芸想不通，突然在某个深夜上吊自尽啦!死后，葬在台门外不远处的鱼塘娄底，垒了一个土坟包。年幼的我们，每当路过这个土坟包时候，都慌慌忙忙小跑而过。又如，大约是茶余饭后无聊的掌故：寿家台门的阿关哥哥不像他父母，特别像邻居老胡。被那个人一点破，哎，大家感觉这两个人的眉眼还挺像呢!看来隔壁老王不是传说，真有那么一回事啊！ 2024.10.6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