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散记——阆中滕王阁

一醉陶然

出阆中沿张飞路向北约十公里，嘉陵江边有一座玉顶山，山上有一阁，曰滕王阁。

南昌有个滕王阁，阆中也有滕王阁，山东藤州还有一个滕王阁遗址。这三个滕王阁都是一个主人——李元婴。

李元婴是唐高祖李渊六十五岁时，退居二线以后生的第二十二个儿子，也是他最后一个儿子。是唐太宗李世民最小的弟弟。是比唐高宗李治还小的叔叔。

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了自己的哥哥、太子李建成，弟弟李元吉，逼退父亲李渊，自己登基坐殿当了皇上。虽然锐意求治，躬勤政事，迎来“贞观之治”的大唐盛世。但龙位终究不正，问心有愧。所以对退居二线的老爹爹事以致孝，无微不至。

太上皇李渊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尽情放荡，娱乐晚年。闲着也是闲着，造小人儿玩玩吧。以六十岁的高龄，纳妃无数，昼夜欢愉，竟然又造出十几个后代，最后出生的就是李元婴。五年后，李渊七十岁，罢宴休歌，寿终正寝。临终遗嘱，把自己大安宫内的所有遗产都赐给了李元婴，并嘱咐李世民要善待最小的弟弟。

李世民当场敕封李元婴为滕王，食禄山东藤州一万户。

太上皇最后的一个心愿得以满足，阖目而逝。

李元婴长到十岁，告别皇都，就藩藤州。一路车水马龙，车载斗量，珠宝无数。元婴含着金钥匙出生，端着金饭碗长大，奢靡无度，无人节制，任性厮长。斗鸡走狗，无赖街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地方频频举报李元婴的恶性，李世民充耳不闻。直到李元婴为建滕王阁，强占百姓土地，闹出人命。李世民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了李元婴的藩王爵位，迁贬苏州刺史。元婴只得含泪告别了刚刚竣工的滕王阁，就任苏州。没过几天，苏州刺史的板凳还没坐热，弹劾奏章汹涌，民愤难平。唐太宗无奈，再贬李元婴为洪州刺史，也就是现在的南昌。

那时的洪州是蛮夷之地，居住条件可比藤州、苏州差远了。李元婴到了洪州，略有收敛，老实了一点。但时间一长，性格再次放纵，仗着自己有钱，继续花天酒地，奢靡无度。某一天，他站在赣江边上，遥望江水南来北去，仍感心愿未了，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再起滕王阁。尽管这时他已被削去滕王爵位，但仍称为滕王，所建楼宇仍称滕王阁。

可惜，哥哥李世民不久去世，太子李治即位。这个大侄子比李元婴还大两岁，不怎么惯着这个所谓的滕王。身边还有一个横行霸道的侄媳妇武则天，“二圣”临朝，继续给小叔叔立规矩。再次贬谪李元婴到隆州，就是现在的阆中。

李元婴把剩下的金银财宝装载上车，浩浩荡荡来到了阆中。站在玉台山顶，俯瞰嘉陵江婉约如玉，绕城一周缓缓流向远方，与那昔日赣水千里之约合流入海。不禁感慨洪州天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辛辛苦苦建立的滕王阁，竟然落入阎公之手，任凭他人歌舞。不由悲从心来，叹息连声。于是，再发宏愿重建滕王阁。几年之后，嘉陵江畔，玉顶山上，一座高楼拔地而起，这就是阆中滕王阁。

阆中滕王阁，虽有巴山夜雨，西窗寒雪之美，但是没有了”孤鹜与落霞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略显孤寂。幸亏，后来“诗圣”杜甫来到了阆中，写下两首《滕王亭子》为阆中滕王阁增添了色彩。

“君王台榭枕巴山，万丈丹梯尚可攀。

春日莺啼修竹里，仙家犬吠白云间。

清江锦石伤心丽，嫩蕊浓花满目斑。

人到于今歌出牧，来游此地不知还。”

然而，盛世唐朝已经过去，阆中滕王阁亦如他的主人，秋池夜雨，几声鹧鸪，暮年的李元婴再无昔日风采。

如今，山下公园广场八侑韶乐，靡靡之音。翩翩舞者，似乎是老人们版的“滕王歌舞”。林荫树下“太极”悠悠，略显唐风遗韵。听不到的是王勃《滕王阁序》笔下千言，浩浩殇殇。

李元婴55岁时，在玉顶山上滕王阁内，践行了他的娱乐至死，在歌舞升平中，结束了他荒唐的人生。高宗圣喻，令李元婴陪葬献陵，算是给了他一点荣耀。在阆中滕王阁游览示意图上标有滕王墓，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看来还是回到长安，葬在老父亲李渊的墓旁了。

李元婴穷奢骄横，放荡一生，但是精通音律，善词能曲，他从宫廷带走了一套歌舞班子，从藤州舞到洪州，再从洪州舞到隆州，把宫廷文化普及到边远地区，算是个宫廷文化艺术的传播者。

李元婴擅长书法绘画，尤其画蝴蝶自成一家，流传于世的《百蝶图》成为传世国宝。他画的蝴蝶或飞或立，姿态翩翩，呼之欲出。陈师道诗云:“滕王蛱蝶江都马，一纸千金不当价”。李元婴被称为“藤派蝴蝶”的鼻祖。

一醉陶然于滕王亭上，步韵王勃《滕王阁》诗:

滕王罢黜嘉陵渚，日暮笙歌依旧舞。

玉顶神仙江上云，阁中佳丽墀前雨。

孤瞻高祖念悠悠，几度皇恩渡蜀秋。

蝴蝶翩翩今何在，夜雨巴山风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