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刮大风

雨烟

<p class="ql-block">小沟</p><p class="ql-block">文/雨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忆里的小沟,是一条条陡坡,一道道高粱,一面面高山;是沟底的柳树,野菜和撂跤石。是我在北坡上挖药材时的放歌;是我在黄土地上寻野菜时的细语;是我背着一捆子湿柴回家时上坡的汗滴;是我为劳作而不知辛苦的少年时期。 我的故乡位于陕北的洛川黄土高原上,大风一刮,黄土眯人眼。村子是一条街,北窑南院,戏楼站在村子南边的最中间。村子东高西底,最东头是碾盘,最西头是涝池。在涝池的北边,有一条巷子,向进走一截,再拐个弯,就到了去小沟的下坡路口。陡陡的坡,细细的路,七拐八弯,路上还有很多细碎的撂跤石,一不小心就会把你滑倒,你的膝盖得打着弯的下。刚走到沟底,就会看到一个“鱼”形的小湖,湖水墨绿色,没有一丝纹理,常年波澜不惊,我们不叫它湖,叫做“丢”。听说“丢”会来,也会走,里面住着白蛇,哪里有“丢”,哪里就会有富贵,因此,这湖水从来不曾见有人冒犯过,只站在湖边小心翼翼地观赏。湖的旁边,是大队的菜畦,种着韭菜和一些其它的菜,菜长熟了就给社员们分。看菜园的老人是我大爷,白天在沟底,晚上就回家。他一个人常年管这菜园,也不见他和谁说话。韭菜长长了的时候,他若碰见我母亲,就会悄悄的说叫我明天天黑时去他家来一趟,他给我一些韭菜。听奶奶说,我大爷民国时是村里的保长,长得高大帅气,经常骑着高头大马在村子里狂奔。解放后他家被评为地主,村子里开大会时,他带着纸糊的高帽子,常被批斗。小沟很长,一条小河把沟底分成两半,小河是从沟边的缝隙中流出,蜿蜒曲折,顺着河长流动。河水很清,水里长着很多水芹菜。别的同伴都爱割些水芹菜回家用面蒸着吃,我从不,虽然它脆生嫩绿,可我见不得它,我一闻到水芹菜的味道就头晕。河的那边,有一块洼地,长着几颗柳树,树下都是大块的撂跤石。一九七六年的夏天,我六大替生产队的饲养员放一天羊,羊吃草的时候,他想砍几根柳条回家当黄瓜架,谁知他站着的树骨子就断了,我六大就掉在了撂跤石上,摔断了腰神经。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来人告诉我奶奶消息时,天空就忽然刮起了大风,一会儿黑云密布,黑云很低很低,一伸手就能够像凶恶的猛兽,笼罩着整个院子。我六大被刚一抬回来,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几天后,当我六大被送往西安后,医院已经住满了唐山大地震后的伤员。小沟再往后走,是一些庄稼地。庄稼地里藏有各种野菜和野生动物。一些野生动物,比如:狼,獾,野猪之类的,也挺吓人。每次放学后,我总是和同伴一起来这沟里挖野菜,给人挖,也给猪挖,这里的野菜,养活了一辈又一辈的人和一家又一家的猪。挖野菜时,经常会在山坡坡上碰见山丹丹花和其他一些无名的野花,这些,都会让我们无比欣喜。秋天的时候,在半山腰跑半天,才会砍够一捆蒿子。蒿子不易得,回家的更是艰难,一路上坡,一路弯着腰,满头大汗。一不小心就快中午了,又累又饿,日头晒得头皮像要炸裂。小沟再往深的走,就到了南沟,这里,沟沟相连。南沟去的人比较少,因此药材很多,比如冬花之类,挖回来晒干卖钱,可以买回尼龙袜子穿。站在南沟上面的塬上,朝对面喊:对面会有回声,你喊什么,对面的崖汪汪就会学说你的话。民国十八年,有人家中缺粮,也会将年迈的老人,用独轮车推到崖边,倒在沟底。小沟的故事,承载了我年少时太多的快乐和忧伤,在我生命的记忆里,刻下了深深的一道痕迹。去年夏季,我回了故乡一次,和堂妹来到沟口,本想再下去看看,可已经无法再走下去了,沟底密密麻麻的树和草,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两个放羊的人,把羊赶到半坡上,羊在吃草,他坐在塬边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