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

༺岐人猪哥靓༻

当下时节，在我陕西岐山的家乡那边，地里的玉米已经收回来了，新的一料子冬小麦也种进了地里。本年度秋季的收种农事，基本上告一段落。

撒入地里的小麦种子，开始在土壤里酝酿着生机，集体发出对生命的渴望。四五天以后，伴随着“寒露”节气里的一股股冷风，它们会破土出苗。莽莽西岐大地的空旷和荒凉，将被一派嫩娇娇的绿色所掩盖。这些麦苗，随后僵硬的、笔直的走进深秋、初冬，再经过一个漫长的寒季蛰伏期……。父老乡亲们满怀希望，只等来年夏季的大丰收。

家乡以小麦和玉米为主粮，大面积的种植。6月上旬，收了小麦种下玉米；9月底10月初，收了玉米种下小麦。同一地块里，一年种两次收两次，这是家乡固定的耕作模式，一直周而复始的循环着。这五六年来，总是听到很多人都说：虽然几千年的皇粮国税制度退出历史舞台了，政府每年还给农户每亩地几十元的补贴，但是现在种地不赚钱了。

其实也就是不赚钱了，这是不容狡辩的大实话。种地如同做一笔生意，也是要投入成本的。这几年，化肥、种子、农药都在逐年涨价，唯独粮食收购价却在不停的下跌。老家那边，一斤晒干后的玉米，去年的市场收购价是一块一毛五左右，听说最近的行情价，才九毛多不到一块钱。

加上还有灌溉用水、农机耕种、机器收割、从地里拉回家的运输费、秸秆清理等一堆有名堂的费用，种一料子小麦或玉米下来，仔细算一笔帐，亏本倒是不至于，但一亩地最多也就赚个几百元而已。按这种算法，把务弄过程中搭陪进去的取苗、施肥、打垅、锄草等人工，还不敢计入成本。如果非要计入人工成本，那绝对是亏得一塌糊涂的。

但是家乡有很多人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土地，还在辛勤的、孜孜不倦的种着。这就像城市里很多上班族一样，嘴里老是在嘀嘀咕咕嘟嘟囔囔，说上班太累了、工资太低了，但是还在每天努力的、兢兢业业的上着班，根本不敢轻易去辞职，也不敢贸然的跳槽。

家乡还在种地的人，大致分为这两种。第一种是留守在村里的父辈这代人，他们种了大半辈子地，和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明知道种地没啥利润，还是要执着的去种，不愿意闲下来。如果闲着转出转进，无所事事，反而会浑身不舒服。他们种地纯粹是为了生活充实，种的也是一种情怀。

第二种，是一些中青年人，基本都采取的是半耕半工策略。他们要么由于父母年老体衰需要照顾，要么由于孩子必须本地上学或舍不下家眷等原因，有着太多的无奈和羁绊，因此没办法长期离开农村去城市发展。他们只能舍远求近，选择在岐山境内或岐山周边相邻县、宝鸡市区、最远到省城西安市区这些地方，做做小生意、打打零工或短期工，一到收种时间，就必须回家劳作。

尤其是第二种类型里的绝大部分人，他们觉得种地太麻烦、利润很微薄，每年收种时花的来回路费，打搅时间后被克扣的工钱或耽搁的生意收入，两样加起来，差不多都可以折抵地里的收成。他们其实也有把土地承包给他人、完全放弃种地、长期去城里搞营生或打工的想法，毕竟种地在体力上要辛苦的多。开门营业一天或出工一天，怎么都能弄个百八十元、一两百元甚至两三百元钱，但还是坚持着、年复一年的一直种着。

目前家乡种地的人，第一种是主力军，第二种呈减少局势。

肆虐了三年的新冠疫情结束后，本以为会迎来曙光，但不知何故，国内经济形势突然走向低迷，大家都莫名其妙的觉得生活好难，赚钱太不易。近两三年，城市里的上班族，很多人遭遇了裁员、降薪、失业的浪潮，也就顺势产生了一批心情极度郁闷、对现状惴惴不安的人。

那些未被纳入“开源节流，减员增效”名单，但薪资被下调的人群，他们总是想着辞职，另换一个高于现工资的工作，但却总是顾虑重重，前怕狼后怕虎。他们担心辞了这家，却又一时半会找不到下家，或者即便能找到，工资也高不了多少，也有可能比以前的工资还要低，所谓的“才出狼口，又入虎穴”，所以只能咬咬牙坚持着。

归根结底，不管是家乡的农村人对待土地，还是城市里上班族中的一部分人对待工作，都是在坚持着。他们都是为了最基本的养家糊口，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所以，在家乡的那片土地上，种出来的一茬又一茬的玉米和小麦，收获的是庄稼人（父老乡亲们）的宿命，让他们的内心越活越踏实，所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仓禀实则天下安”。在城市里工作、履职，磨灭了一个又一个草根阶层的灵魂，也磨平了他们个性中的棱角和锐气，让他们的内心过得如水塘中的浮萍一般。

2024 年 10 月 6日 广东·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