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随感

桥建硒水乡

今年已是2024年的深秋，“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再过几天，就是“寒露”，算来母亲已走了三十周年。三十年足以让一个年轻人走到人生的寒露时分，想起前几天与妻通电话，她说准备年底回老家一趟，到时要她买点香烛代我到坟前去烧一烧，聊表寸心吧。

由此再往前推十多年，已是我的童年时期。人生看似漫长，实则也截分不了几段。那些人之初的斑斓细节，互相洇漫成晦暗的色块，再不辨认，真的就要只剩下轮廊了。

趁着假期，还是记录一下感想。近来感觉很久以前的事模糊，近在眼前的事忘记。生活没有好多非常强烈的大事，慢慢小事累积多了，也会成为遗憾。

一

记忆中，我的童年丰富又夹杂着孤单。我妈妈像一只尽职尽责的母鸡，孩子稍为跑出窝远一点，或者久一点，下次再出去她就要尽量阻拦。她总担心我在外面遇到坏人，和一帮调皮捣蛋的小伙伴惹祸，还有碰到比我大的学长受他们的欺负等等。她总是用敏感而多疑的眼光审视我的玩伴，上门来找我玩的玩伴，她会反复询问别人的动机，除非是那种她知道别人家情况的孩子，她才放心让我们去玩。她的这些举动，搞的好多玩伴都不敢上我们家来玩，为此，我也无数次的埋怨过她，可她始终坚持初心。

她的这种过度保护措施，让我即苦恼而在外面受到欺凌的时候，她会用坚硬的喙驱赶危险。但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愿意她拴住我这颗渴望自由的心。我只单纯的想，她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我是一个独生子女，家中没有上下年龄的兄弟姐妹，那种争吵打闹的氛围我们家始终没有。家长永远是家长，他们给孩子的爱代替不了孩子们之间平等充满童稚的奇奇怪怪的念头行为。虽然在成长的过程中，有矛盾、不服气甚至干杖，血缘关系就在天长日久、鸡飞狗跳的混乱中一点点厚重凝聚起来。

家长和孩子的关系是施予和垂直的关爱，带着期盼，期盼中又有一份不容抗拒的压力。最重要的是学习，毫不留情面的、赤裸裸的降维打击，每当涉及到学业，我是逃无可逃的。这时，我就很羡慕那些多子女的家庭，有人分担责罚，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承担痛苦。最起码，看见还有人和我一样受苦，心理上平衡些。

于是我在威慑下，一边改正错误一边遗忘错误。明天找个理由和借口，一溜烟的跑了去呼朋引伴才是大事。

二

如果要我用一个字形容童年的时光，那必定是“馋”。嘴馋、眼馋、耳馋、手馋、脚馋，总之，凡是身上能动的部分都馋。看见别人吃肉、吃糖果、吃零食，就是一块酸菜坛子夹出的腌萝卜，听到牙齿咀嚼的咯嘣酥脆声，条件反射马上响应。哪个小朋友有本好看的小人书，可以屁颠屁颠的围绕他转半天，低三下四的讨好他，就为借给我看看。为了一口吃的，跟着小伙伴走十里八里到他亲戚家去蹭吃蹭喝也不嫌路远，也许到了地界，吃得是烤红薯、炕洋芋。看见同学或同校的学生戴正宗的六五式军帽和军挎包也馋，就连家在武装部的同学带到学校的步枪空弹壳、一张高级烟盒纸这些都想要。凡是自己没有的，或者不感兴趣但可以在同学、玩伴面前长脸面的东西都是欲望的源泉。

三

儿时总是喜欢热闹的，那是孩子们的天性。而我的天性时不时被二对一、一对一的管制，在被禁祻的日子里，总要有事情来打发步履蹒跚的时间，这时书报成了唯一的消遣。久而久之，越读越深入，竟成为我一生的爱好。无心插柳柳成荫，父母的歪打正着，促使我在一字一句的拜读中，慢慢给心灵的荒漠，种植了一片绿洲。而光阴也在一页一页掀开的故事里，犹似一只只排列整齐的黑蚂蚁，牵引我走入别人的命运之轮。窗外明暗分野，季节交替变换着背景，从我出生，它永远是这四幅面孔，不曾年轻不曾老去的和我比较时间的长短。我到了成熟期，有了自己的独生女儿，才明白父母的苦心，仅有的生命容不得任何闪失。至于自然天道，我早已默默地臣服。

四

（以下摘录自网络）

最隐晦的轻视方式，是创造了童年这个词。这个词语的出现，让童年成为一种与成年截然不同的东西，在这个词语的加持之下，它似乎是成了一个过于浪漫的理想国。

在这个理想国里，人性是完美的，情感是纯洁的，我们是快乐的单纯的，但越对童年涂脂抹粉，就越难以解释其后成年阶段的灰暗和瑕疵。而这时，通用的也是最好用的解释是，我们被这个世界污染了。

这当然是一种让人愉悦的说法，但它的坏处是太简单化了，以至于相当失真。

其实童年是一个相当波澜壮阔的阶段，也是人一生情感最丰富也最迭宕的一段，数一数人生各个阶段的眼泪数量，你就知道此言非虚。

也因为如此，我们对于痛苦，对于孤独，对于无常，都有着远超人生其它时候的感受力。这一时候的唯一劣势，也就是形成我们对童年误解的东西，就是我们无法言说我们的感受，以至于有人觉得我们在童年对于这个世界毫无认识。

这种感受与通俗的对于童年的认知大相径庭，那些孩子是如此触目惊心又懵懂未知地接收到了有关生死，有关情与理，有关深情与沧桑，有关理解与孤独，那些感受如此强烈而微妙，只有人到中年，你才有耐心和逻辑能力去读解，去了解这些怎样默默地主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