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植丹青

禾庐

深秋，见老植册页画册，佳作夺目，其中临写的宋画纨扇面和明清折扇画页，印象深刻，频道瞬间回到了千百年前，新墨古画，满纸的情怀。

临写宋人《柳塘放牧图》，据说这是南宋马远的一幅纨扇画。

宋画简雅而写实，在山川景致、人物花鸟中，轻叩生命的价值。宋人扇面画尺寸虽小，却是小中见大，咫尺之间，凝聚着十足的雅趣。

上海博物馆藏宋人绢本设色《柳塘放牧图》。画是讲究开合呼应的，开即是开放，是构图的开端，合即使合拢，为画面找回了归宿。画面充满对比，有跌宕有起伏。牧童跑出草地，是为出，也是为动；水牛等待在原地回望，是为守，也是为静。这样精心布局，虽千变万化但最后又能归为统一。*

临宋人《秋江暝泊图》纨扇绢本。此画是典型的南宋“角边式”构图。画面中远山如屏，溪流似练，一人撑篙，驾如苇轻舟顺流而下。老植题记：“秋江烟暝泊孤舟”。

故宫博物院藏南宋《秋江暝泊图》，宋高宗赵构题自作诗：“秋江烟暝泊孤舟”。近处，江中孤舟。远景，秋山下隐谧的寺庙。*

后人称《秋江暝泊图》为“笔愈简而气愈远，景愈少而意愈长。”

老植临作用笔精到，再现了宋人对艺术的讲究，又抹了一遍中国艺术颠峰时期的墨色。

《雪山萧寺图》。存世宋代“萧寺图”中，以秋景最多，冬景次之。“萧寺”被宋代山水画家规定在了秋、冬季节的山水之中。与雪景、寒林结合，营造出荒寒意境。萧寺让洗尽铅华的山水雪景脱去死寂，透出一丝超脱尘俗的人文情怀，不局限于雪景山水的自然描绘，把你引入了另一层精神世界，产生了“象外之象”、“味外之味”的审美体验。范宽的《雪山萧寺图》是宋代雪景“萧寺图”的典型代表，此画虽不是范画，却是范法范意。

宋人《雪溪图》。此临作比王维的《雪溪图》更荒凉，冷呵，寒风钻进岩石中。

宋人《溪山风雨图》，老植题跋：“宋人册页中有《溪山风雨图》，真神品也。” 画中两个打伞人很是有趣，但追伞的人被老植删去了，有点可惜。

上海博物馆藏宋人《溪山风雨图》 ，一片风雨之中的险峰萧寺、山溪烟村景像。画面构图左实右虚，实处写翠峰列嶂，虚处绘平野开阔，有壁立万仞、极目千里的感觉。山下水畔，有撑伞的人物，为画中的满川烟雨别添韵致。风雨云岚是虚无缥缈、难状难写的东西，此画以不足一尺的小幅扇面作山川雨景，寓动于静，动静相生，有别开蹊径之妙。*

木桥上的行人撑开了油纸伞，让你看到了风雨。

临宋人《松溪钓艇图》，题跋：“秋江诗思，宋人小品。” 老植拿走了船头独钓者的渔竿，让他静思用啥诗来写眼前这动人的秋景。

宋人《松溪钓艇图》。*

临宋人《春江帆饱图》，苏东坡有诗道：“风来震泽帆初饱，雨入松江水渐肥。” 与原作相比，远处船的帆并不太饱，老植喜欢风平浪静的好风光。

宋人《春江帆饱图》。*

临时宋人《花坞醉归图》，扇面选取山乡一隅入画，以小写大。画中一位醉归的文士在侍从扶持下过桥。对岸妇人担水，细犬腾跃，缤纷花树环绕一间酒馆。

上海博物馆藏宋人《花坞醉归图》。*

全图笔墨细致，构图饱满，运用几个简单的点景元素，还原了宋时乡村生活的瞬间。

临刘松年《松溪濯（zhuó）足图》，临写的宋画是老植当年的足迹，传统是真正中国艺术的基础。

刘松年《松溪濯足图》。*

临宋人《雪溪乘兴图》。

宋人《雪溪乘兴图》扇面。*

宋人《岷山晴雪图》，老植题跋：“郭熙《岷山晴雪》”。画笔全仿郭熙《早春图》，其严谨雄劲，去郭熙不远，只是主峰左移，主树增大，或为赵宋南渡后郭熙北方派中的高手。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宋人《岷山晴雪图》。*

桥头有人家，郭熙反对“不可居”、“不可游”虚无缥缈的山水，反对“因袭守旧”，主张在“兼收众览”的同时师法自然。他善作鬼面石、乱云皴，鹰爪松针、杂叶相半。

临写《江山霁雪图》，题：“王右拯《江山霁雪图》。”王维是诗画兼长的中国传统文人，今天已无王维画作真迹存世，传王维曾作长卷《江山雪霁图》，现存世三个不同的局部传本。此画的主题是几乎掩没了场院房舍的礁石阵列，皴法用了传为王维首创的“渲澹（dàn）破勾䂨（zhuó）”法。

临《秋山远眺图》，题：“郭熙秋山远眺图”。苏东坡有诗句“玉堂对卧郭熙画，发兴已在青林间。” 北宋时北派画家郭熙、李成等人的丹青水墨意境可见一斑，有回味。

南宋画家朱锐《盘车图》，被老植用纸本临的更加清晰了。题跋：“朱锐出自李成、郭熙，尤长盘车之风俗画类，由宣和画院南渡为待诏，绍兴间授迪功郎。” 从老植临作可看出，画中的树石源自郭熙。

上海博物馆藏南宋朱锐的绢本设色《溪山行旅图》，又称《盘车图》。*

“盘车图”题材常见于传统绘画作品，通常描写人力、畜力车辆行进于盘曲的山路间，或运粮运货，或载人涉渡。老植临作的牛比原作生动了许多。*

靖康元年汴梁城被金兵占领，北宋朝廷仓皇南逃。画家朱锐跟随南逃，把逃难的艰辛记录了下来。寒冬时节，下着雪，一辆牛车正被三头牛拉着涉水前行，车棚上堆满积雪，车后还蹲着一只家犬。一个瘦小的男人头戴风帽，骑驴尾随车后。山石、树梢、车顶被白雪覆盖，雪雾画中透出阵阵寒意。

山水树石的画法是郭熙一派，但似比郭熙更加简练生动，用笔不多，动态十足。能把逃难的场景画得如此唯美，也只有宋朝的画家了。此后元朝画家继承了南宋画家简练的画风,以表达意见为主,将极简主义山水画推向顶峰。

临宋人《秋堂客话》，题跋：“客人秋树外，往事溪流中。莫嫌此地小，难得两心清。”

此画传为李唐所作，李唐以山水成就最高，其山水画早年师法荆浩、范宽，晚年一变古法而创“大斧劈皴法”。此画沉着痛快而自饶秀色。所画为夜景，原作将画面染了一层淡墨，但老植则不罩淡墨，室内点燃的长烛足以替代夜色。画中交谈中的两人，临作比原作生动了许多。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宋人《秋堂客话》。*

临刘松年《春山访友图》，老植临创了此幅画作，他依照宋人《携琴闲步图》，左临右创，临写了画左侧部分和画中的两棵苍松，又创作了画右侧的近山，另成一作。

一画再临，或多临，刘松年的《携琴闲步图》成了又一模样。

上海博物馆藏宋人《携琴闲步图》。绘策杖主人到门外迎客的景象，宾主相谈甚欢，身后童子报琴。三人正沿着水边缓缓行走，老植嫌人多，临作中省略一人。主人房舍精致，门外山石边的两棵高大的松树非常醒目，造型准确，精雕细琢。远山以淡墨渲染，时隐时现。*

临明人董其昌折扇图，题记：“仿云林子笔意，复拟董其昌画。”

临明代苏州画家陸治《霜落平湖图》扇面，陆治题诗：“霜落平湖余浅沙，丹枫丘映荻芦花。中霄已徹三更月，江上偏宜八月槎。”

临明代苏州画家卞文瑜扇面画，卞题记：“北苑有此图，以意仿之。” 卞文瑜擅长山水画，布局结构讲究巧妙，对树石的刻划富有笔意。他曾跟董其昌学习笔墨，画风与董其昌很接近，绘画小景居多，大幅少见。

临“清初六家”之一吴历扇面山水，题：“墨井道人尝作柳，清润可爱，山石作游丝皴，此拟其意。”

临清王时敏《山谷幽居图》，题：“王烟客山谷幽居图。”

临明末清初“新安派”画家查士标《秋山红叶图》扇面，查士标题跋：“戊寅中秋前三日，拟香光居士《秋山红叶图》小景，为舒老道兄正之。士标写。” 启功题：“二瞻妙墨，启功识”。

临清人戴鉴折扇山水画，老植题记：“戴鉴，字石屏，清中期人。山水尝字关仝，雄浑苍茫，此略拟其意。”

临清代画家、“曼生紫砂壶”大家陈曼生扇面图，陈曼生题诗：“曩（nǎng）过贵池境，有此造物奇。石梁斧凿成，双柱殆天工。”

临明末清初“金陵八大家”之一龚贤山水折扇图，老植题记：“旧作见之如梦”。老植或是觉得倪瓒和董其昌画的世界缺少烟火气，随手加了一条撑竿小舟。

临清代蒋廷锡《庭中玉簪一枚》，题跋：“蒋相国传世作品多为代笔，此帧水墨小品，心境平淡，天真自然，是谓真迹，为临一过。”人称这位康熙、雍正年间文华殿大学士蒋廷锡"以画作诗诗细腻，以诗作画画入神"，据说，他从恽寿平的没骨入手，后去恽画的纤丽，兼融郎世宁的写实技法，形成了写实与写意混搭的"蒋派"画风。

临清“扬州八怪”华嵒扇面，华嵒题画诗：“笑口喷香低眉语，舞腰袅态趁风摇。任教石骨棱棱者，亦有柔肠此际消。新罗山人。”

临清代周镐折扇画面。

临清末海派名家任伯年折扇图。

临清代画家王学浩扇面《溪山雨后图》，王学浩题跋：“仿梅花老人法，于吴门寒碧山庄，拟西谷九兄正之。椒畦浩。”

临明人方从义《太白龙湫图》绢画，第一次见到老植的绢画。老植题记：“方壶太白龙湫图。有元一代突破，前人令后人敬仰。”

临明人居节山水图。居节，字士贞，是明代中期山水画家，是文征明的入室弟子。山水画法简远，有宋人之风。

老植题记：“明中叶吴派崛起，石田为领袖，文征明为旗手，一时气势之盛使浙派锐气顿减。”

文征明的高足，画出了宋意山水，可见宋代艺术的影响有多大。

老植购得清人折扇残旧物，正面是景山《仿南唐李画册》，背面是高南阜之孙高鸿奎书法。

老植妙手补丹青，纸裱手绘，再现南宋扇画风貌。

二OO一年，老植又购得钱松嵒《𦘦庆七星岩》折册，据说扇面画色几近褪尽，他又丹青一番，重得钱画扇面。

今所见老植画作已多为写意，不曾想他二十多年前的连工带写的丹青会如此讲究，传统是要有根基的。擅丹青的人不少，能融会传统笔墨出一番新意的人不多，上溯到宋元和“四王”传统的人就更少了。

注：* 为网络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