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麻子

江山如玉

麻籽虽小，记忆颇深，童年时，黄土地种的麻子，麻杆的外皮可以制成麻绳，麻杆当柴火，麻籽可以榨油，还可以嗑着当休闲零食，村子里男女老少都喜好嗑麻子，见面了从口袋底捏点麻子送给对方，他们边聊天边嗑麻子，不亦乐乎！在戏园子嗑麻子的人更多了，我有时坐在爸爸的肩头看戏，也看见前后左右的人们边看戏边咧着嘴嗑麻子，嘴唇上粘着一串串黑乎乎的麻子皮，嘴角流着油，时不时往地上吐着麻子皮，看着别人嗑的香，我也向爸妈要麻子，可不是那么好嗑，那还是个技术活儿，舌尖抵着一颗麻子，送至上下门牙处夹住三点合力开嗑，用劲大了麻仁嗑坏了，碎成渣渣，劲小了嗑不开，这个度得把握好，才能嗑出一个完整的麻仁来，咀嚼那特有的香味无比诱人。这个过程不像嗑瓜子手可以捏住瓜子，麻子太小手捏着牙无法工作，所以手只能负责送进嘴里。嗑麻子高手一抬手离嘴一尺多远，麻子就被扔进口里，孩子们十有八九扔在了地上，跑着去寻捡起来塞进嘴里，我索性满口嚼，咽下点儿油水，吐出满口黑渣渣，脸上也黏满了。在戏园子人缝里窜来窜去，我个头很小，满头都是人们嗑下的麻子壳。

上小学了，学校门口常常有个戴着麦秆草帽的老头卖麻子，二分钱一小烧酒盅，约20克麻子。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衬有旧报纸的藤篮里，右手一盅一盅给周围伸出的小手按着麻子，他的半个大拇指一直塞进盅里，左手依次从小手里取回一个硬币，拿到麻子的同学双手合拢，飞快的跑回教室嗑着，总有大半同学没钱买，眼馋地望着、听着同学嘎嘣嘎嘣地嗑麻子。第二天从鸡窝偷出一枚鸡蛋去合作社换回六分钱，就有麻子嗑了。那种香永远忘不了，摸着口袋角落捏一颗一颗麻子，现在想起来有点贫气。那时觉得很快乐，麻子就是大人孩子解馋的零食。后来人们有钱了，就按斤两买麻子。记得堂姐夫管电影院礼堂，堂姐就有优势，天天一大早去扫地，能扫出三四麻袋瓜子皮加麻子壳，有时还能扫出毛毛钱。她高兴着用架子车拉回家攒起来，供冬季烧炕。一天三场电影，电影一开始，人们不单眼睛忙，嘴都忙了起来，嗑噌嗑噌、咯吱咯吱不停地吐着皮皮壳壳，静听似无数老鼠、松鼠或鸟类同时啃食的热闹，堂姐天天丰收天天开心。

时光匆匆，一眨眼遛过几十年，经济文化飞速发展，大城市人们无闲嗑麻子，乡镇的犄角旮旯鲜见嗑麻子人，田地皆种经济作物，专种麻子的地少之又少。麻子富含氨基酸，能润肺止咳、降血压等，它很小众，几千年来，如食物界的微尘般存在。

秋日，我陪爸妈去城边闲逛，偶遇野地边有几株麻子，惊喜万分，亲切又加，该是谁春天嗑麻子掉在地里几粒，生根发芽了，它们长的高过了旁边的苹果树，一串一串的绿麻子穗穗挂满了枝头，轻轻摘下来搓掉翠绿外衣，麻溜、明光的麻子颗粒饱满，清香扑鼻。嗑起来外壳软软的，分外甜美，连叶带杆收获满满一小纸袋，获之若宝，摘过麻子的手，余香莹莹，沁人心扉，久久不舍洗去。我想着带点儿麻子回京城，请亲朋好友品尝。我家的鹦鹉，嗑麻子的速度无人可比。那小嘴稳、准、狠一触即开，麻仁与壳迅速分离，麻子壳雨点般利索落下，我真想从它嘴里掠来麻仁吃，它咬住我手指即刻仰头囫囵吞下，它也觉得很香，不舍错过米粒大小的麻仁。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食盒，缝纫针头般忙碌着嗑麻子。

中秋节前，亚牛邀我和大王还有七八个乡党一起去中央歌剧院看秦腔，约好晚上七点在剧院门口集合，我带了月饼分享给大家，亚牛给大家发完票，望望月亮道：“看戏来了木，恰（咱）再买些麻子进戏院”。刹那一片欢笑，思绪回到了遥远的黄土高原，想起家乡的大麻子，口舌生津。戏开了，剧院富丽堂皇，典雅时尚，我们按票就坐在预留嘉宾的前排，自豪了。亚牛爱看戏尤其秦腔，每逢秦腔进京，他必宴邀名角，乡当们开心沾光。我想，在这里即是有麻子，谁敢嗑？台下鸦雀无声，唯戏至精彩处掌声雷动。麻子成为有情怀人的念想，盼望着有闲的午后三五好友躲在庭舍一角，尽情喝茶聊天嗑麻子，洒脱似水、自在若鸟。





阳光明媚，秋风不燥，我和爸妈在田野，回忆着无数平凡而又快乐的日子，享受宁静与温馨。这样的瞬间，如同生活中的小确幸，唤醒我们珍惜身边的每一个简单而真实的幸福时刻。

旷野花草葱茏，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整理着手中的麻子，望向赶路的行人，带着一种平和与安宁，感受岁月经过的痕迹，聆听光阴的故事。百度方知古代麻在五谷中居首位，麻子不但有营养保健价值还有消遣功能。聚精会神地去领略它的美好，意犹未尽，那一刻很真实、很纯洁且妙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