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回不去的是故乡</p><p class="ql-block">一一2024年10月3日</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在辽河下游紧临东岸的一个小村。具体地址新民县前当堡镇茨林子村。</p><p class="ql-block">我13岁就去离家25华里的新民二中住宿读初中高中。接下来又去沈阳读大学,然后分配到辽宁日报工作了30多年直至退休。</p><p class="ql-block">60多年弹指一挥间。</p><p class="ql-block">这期间,尤其是父母健在时,也曾无数次的回过老家,也曾目睹老家随着整个时代社会的变化在不断进步变化,但在我的记忆中,还是顽固的保留着儿时的记忆。</p><p class="ql-block">茨林子地处辽河平原的腹地,没有山。但紧挨小村西头却有一条南北走向,长七八华里,宽四五百米的大沙丘。人们习惯的称之为西沙岗子。上面长满了杨树柳树桑树刺槐和到处都是的野玫瑰。</p><p class="ql-block">由于大沙丘紧连着荒莽的辽河滩,所以凶狠的白眼狼、狡猾的狐狸、獾子、漂亮的野鸡、胆小的野兔等就经常出没在大沙丘里。在孩子们的眼里,那就是武松打虎的景阳冈,那就是林冲遇险的野猪林。</p><p class="ql-block">一到春天,盛开的野玫瑰花装点得十里沙山五彩缤纷。由于野玫瑰浑身上下长满了木刺,所以当地人就管它叫茨野子树。我小时候管它叫刺玫花果。这就是茨林子的由来。</p><p class="ql-block">大沙丘的西侧,便是滚滚滔滔的辽河。我上小学的时候,辽河还在通航。站在沙丘上,就能看到从法库三面船直通天津卫的运粮大木船上的桅杆。</p><p class="ql-block">故乡有水。不知道上古什么时代辽河改道,在老家的南、西、北侧各留下了一个弓形湖。村里人习惯的称之为南北河、西北河、北下坎。</p><p class="ql-block">三个弓形湖里长满了蒲草、茭草、三棱草、鸡头米、菱角、莲藕及各种叫不上名来的水草。湖水里的鲫鱼、鲇鱼、黒鱼棒子、螃蟹、白鲢、小河虾、青蛙等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村民经常下河捕鱼、割三棱草编簑衣,到西沙岗子割柳条编筐织篓,尽享山水之乐。孩子们也把十里沙山当成乐园。抓蝈蝈儿,套兔子,溜沙坡,相互追逐嘻戏,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1960年大饥荒时期。说来也怪,那时家家户户不仅没吃的,也没烧的。生产队秋后分的那点苞米高粱秸秆一到开春就烧没了。</p><p class="ql-block">于是人们就把眼睛盯在了长满林木的西沙岗子上。终于有一天,人们就像疯了一样的拥向西沙岗子,把上面的大树小树乔木灌木连同刺蓬棵子一起,砍了个精光。</p><p class="ql-block">从此,林木葱郁的十里沙山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流沙。来自辽河套的大风逐年把流沙吹进弓形湖里。二十一世纪初,当我再次回到老家时,故乡林木葱郁的沙山没了,弓形湖连同湖里的鱼鳖虾蟹也没了。</p><p class="ql-block">西沙随风歿,北海变桑田。</p><p class="ql-block">唯有儿时月,清辉照我还。</p><p class="ql-block">这是当时我对故乡山水的祭悼!</p><p class="ql-block">2024年国庆放假期间,我终于忍不住了那种愈来愈浓烈的思乡之情,让儿子崔燚开车,直奔老家。想在有生之年去寻找我魂牽梦绕的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残存的儿时记忆。</p><p class="ql-block">到了老家,弟弟坐上我的车,按我的要求,去了一切顽固占据我记忆的标誌性的地方:西沙岗子、辽河大堤、南北河、西北河、北下坎、二岗子、东大坑、村小学、井沿王家、第八生产队部。。。。。。</p><p class="ql-block">我彻底失望了。除了弟弟家的那个院套还是原来的那个位置以外,其它连我记忆中的一点碴都没有了。原来我还设想,如果碰到村民我该怎样打招呼。可是过去人来人往的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弟弟说,从你上大学算起,你已经离开茨林子60年了。你认识的人绝大多数都不在了。中青年人又都一家一家的外出打工去了,这种村里没人的现象在农村随处可见。</p><p class="ql-block">我的心空落落的。那种失望失落,那种时空突然的错位感,让我顿生灵魂无处安放之悲哀。</p><p class="ql-block">我仍不甘心: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去离家25华里读初中高中时经常走的那条去大民屯中学的田间村路上。那一路上路过的沟沟坎坎村村屯屯,还有那些当地流传着的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妖魔鬼怪故事的乱坟岗子。还有1960年秋一次回家途中,实在饥饿难忍,便钻进玉米地生啃了两穗玉米的那块让我刻骨铭心的玉米地。这些总该有个影吧。为了这点最后的可怜的心愿,我让儿子放弃了回沈阳的大路,按我的记忆,绕道走那条歪歪拐拐的经过大民屯的村路。</p><p class="ql-block">儿子打开导航,一路村名什么南岗子、张士台、朱家房、瓦盆窑赫然在目。可道路却一律是柏油路,两边是密不透风的高大的钻天杨。上学时要走三个小时的路程,转眼间导航便显示:已经进入我读书的大民屯。</p><p class="ql-block">什么也没有看见!</p><p class="ql-block">我彻底瘪茄子了。</p><p class="ql-block">我清晰的知道我这种怀旧情感的反动。因为这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都是改革开放后这三十多年巨大的社会进步造成的。难道你还想回到儿时泥墙草房油灯土路石碾子石磨土井牛车,几千年都一成不变的古老原始状态的茨林子村去吗?</p><p class="ql-block">你个老不死的!</p><p class="ql-block">我终于明白了:</p><p class="ql-block">能回去的是家乡,而你记忆中的那个故乡是永远永远也回不去了。</p><p class="ql-block">故乡,只能成为一个永恒的记忆留存心底!</p><p class="ql-block">过去我曾以《跨越三千年的生命历程》为题,写了一篇散文,发表在《辽宁日报》副刋上,热情洋溢的歌颂过家乡的巨变。如今却又因找不到故乡的影子而唏嘘不已。</p><p class="ql-block">人啊人,真是一个情感复杂的动物!</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绵延10里的西沙岗子,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条辽河大堤。</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在原来西沙岗子原址上建起的辽河大堤。</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当年水草丰茂的南北河。这是我读小学时经常晚上在河里下卧钩卡(qia)鱼的地方。如今已变成了一个个的养鱼池。</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当年泥泞不堪崎岖不平的街道已经成为平坦光洁的柏油路。并架设了路灯。儿时令人毛骨悚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已成历史。</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这是原来我曾上过的茨林子村完全小学旧址。如今已成库房。由于大部分中青年农民都一家一家的外出打工,学龄儿童少之又少。所以小学校早已仃办。少数学龄儿童只好都去前当堡镇上学,校车接送。</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记忆中父母亲和我们儿时居住的两间泥墙草房。</p> <p class="ql-block">如今弟弟崔忠坤翻建起的三间砖瓦房。</p> <p class="ql-block">※ ※ ※ ※</p> <p class="ql-block">室内已完全城市化现代化。冰箱彩电自来水煤气灶电饭锅微波炉空调电风扇一应俱全。</p> <p class="ql-block">三百六十五里路,从故乡到异乡。</p><p class="ql-block">三百六十五里路,从少年到白头。</p><p class="ql-block">三百六十五里长路,饮尽那份孤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