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半夜里,我独自一人在马路上狂奔。</p><p class="ql-block">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旁是纷纷被超越的汽车,我就像《水浒》中日行八百里的神行太保戴宗那样一路奔跑……</p><p class="ql-block"> 气喘吁吁中我从梦中醒来,双手依然紧紧握着,肌肉仍然紧绷,活跃的思绪却展开了翅膀,飞翔了小半个世纪。</p><p class="ql-block"> 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到了自己的同学,居然还想到自己在读中学时因为跑步快,被同学们送了个“飞毛腿”的外号。</p><p class="ql-block"> “飞毛腿”一般是指跑得很快的腿脚,也指跑得很快的人。而我就是长着跑得快的腿,是个跑得很快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的跑步天赋是在读初中时被偶然发现的,那年我14岁,是初一(1)班的班长。</p><p class="ql-block"> 金秋十月,学校运动会如期举行,同班的龚同学报名参加400米跑,临近鸣枪时他不知去向。起跑线上缺了一个人,急煞了同班的同学们,在大家推搡怂恿下,我稀里糊涂蹲在了起跑线上。</p> <p class="ql-block"> “呯”的一声枪响,来不及准备的我,身穿长衣长裤拼了小命往前冲,眼睛里看不到对手,耳朵里只有风声,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完了全程,然后张大了嘴巴,气喘如牛地躺平在跑道的尽头。</p><p class="ql-block"> 稍后,场边的喇叭里传来了优雅的女声:获得初中男子组400米第一名的是初一(1)班的龚某某同学,向他表示祝贺!</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自出娘胎13年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跑步冠军,想不到的是,这个冠军竟是以龚同学的名义获得的。</p><p class="ql-block"> 事后,班主任王老师绘声绘色地对同学们说:“不得了,不得了,我们班的龚同学今天得了第一名,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p><p class="ql-block"> 还没等她讲出海水怎么样,就有同学附在王老师耳边悄声说:“不是龚同学,是巢班长。”王老师立马机警地看看四周,“嘘”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p><p class="ql-block"> 这可说不得,冒名顶替轻则取消名次,重则通报批评。还好,在同学们的严格保密下,这事竟然瞒天过海并没有穿帮。 </p><p class="ql-block"> 秋去秋又来,第二年的校运会如约而至,这次我顶格报名,一口气参加了200、400、800米三个田径项目比赛。</p><p class="ql-block"> 赛场上,我犹如一头脱缰的小马,凭着出众的运动天赋和良好的身体条件,连夺三个冠军,我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小名人。</p> <p class="ql-block"> 此后,当面或背后同学们都叫我“飞毛腿”,我倍受同学们的尊宠,身边常常簇拥着一大帮男同学“粉丝团”。女同学也会远远地向我投来温情的目光,还会有意无意地与我搭讪说话。</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初二年级去乍浦军训拉练,老师指定我为旗手,我高举着“凤桥中学军训队”的红旗,精神抖擞地走在队伍最前列,其他同学一个个如老鼠接尾巴似的跟在我的后面。</p><p class="ql-block"> 每天上午学校的广播体操时间里,我与另一名漂亮女生一起,金童玉女似的一左一右站在操场主席台,面对全校千余名同学充当领操员。</p><p class="ql-block"> 进入高中后,我的运动潜质得到了持续发挥,每次学校运动会,400、800、1500米三个第一名从不旁落。其中1500米我以5分0秒3的成绩,在校运纪录榜单上雄霸了整整15年。</p><p class="ql-block"> 我的荣光似乎还没完,学校成立红某某团,我是体育委员;学校组建篮球队,我成了骄傲的男篮队员;学校建立学生会,我被推选为凤中首届学生会主席。</p><p class="ql-block"> 1976年,嘉兴召开全县中学生运动会,在田径1500米比赛中我获得了全县第三名的好成绩。 </p> <p class="ql-block"> 奇怪的是,频繁的运动和比赛并没影响到我学习,每次期终考试,我总能成为全校为数不多的全优生。</p><p class="ql-block"> 1977年,是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我以在校生的身份被推荐参加了高考,结果以低于录取线16分名落孙山。第二年,高复一年的我继续赴考,又以差8 分这样一个吉利的数字与大学擦肩而过。开小店的龚大爷不无惋惜地对我说:“宝塔都造好了,就差个塔尖尖,真可惜!”</p><p class="ql-block"> 落榜的主要原因是我存在严重偏科,文科成绩我出类拔萃,而理科却并不冒尖。望子成龙的父亲恨铁不成钢,怨恨地责怪我:“跑步跑得快有个卵用!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我自知理亏,可怜兮兮地答道:“不是……是……”声音轻得像只蚊子叫。</p><p class="ql-block"> 19岁那年我正式加入了农民兄弟的行列,农村里该干的活我都干过,农民该吃的苦我全都吃过。后来,凭着机遇和努力,我又顽强地从田畈里爬了上来,当过村干部,做过企业管理员、担任过乡镇文化工作者,最后鬼使神差成了公务员。</p> <p class="ql-block"> 我的运动天赋还体现在我的工作中。在村里,我是民兵连长,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伴随了我5 年时光,实弹射击时我弹无虚发,“呯呯呯”一阵枪响过后,10发子弹打了98环,几乎枪枪命中靶心,教官竖起大拇指,连说“厉害厉害!”。</p><p class="ql-block"> 在一次82迫击炮实弹射击中,我作为指挥长,滂沱大雨里一炮炸飞了千米之外的标靶,惊得兄弟炮组的战友们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 在民兵长途跑步拉练中,我以28岁民兵“老连长”的身份,挑战20来岁的毛头小伙子,他们一个个败在了我“飞毛腿”下。</p><p class="ql-block"> “你们这些有毛无须的小子真没用,与我斗还嫩了点!”小伙子们被我奚落得无地自容。</p><p class="ql-block"> 好汉不提当年勇,岁月不饶过来人。昔日的“飞毛腿”,在无情的岁月中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