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泉寺与万善桥——三山五园之二十七

Gao Ping

石景山地区有一条进香古道，在妙峰山众多香道之中，被称作「中南道」，香客出阜成门，经八里庄、田村、黄村、撅山村（今巨山村），由北辛庄上山，踏上这蜿蜒曲折的古香道，走东茶棚、念佛桥、西茶棚、万善桥、接引佛、双泉寺、慈善寺，或到头，或继续北行，经军庄，到三家店至琉璃渠、龙泉务、陈家庄，走西北涧仰岭十八盘段，最后从仰岭到孟尝岭、呛风岭、涧沟村，爬山到妙峰山。 当年慈善寺香火兴隆，有古香道，蜿蜒通过天泰山，繁忙的民间香会和朝山进香活动，为这座名山增添了民俗文化的底蕴。天泰山香会的古香道，与妙峰山的南道香道相连，属于京西古香道网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慈善寺的古香道分为：南古香道、北古香道、由南向北的古香道。其中南古香道由西山森林公园东门，经青龙山东茶棚，到一片石，再到西茶棚、双泉寺，至慈善寺。 清.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记述慈善寺：「寺门在南山之麓，寺在北山之巅，相去几至里许。沿山有流泉三四，涓涓不穷。……，每岁三月十八日开庙，香火甚繁」。当年天泰山(古称天台山)与妙峰山和丫髻山被京城百姓合称为「三山」。清《燕京岁时记》记载：「天台山在京西磨石口，车马可通，即翠微山之后山也。每岁三月十八日开庙，香火甚繁。寺门在南山之麓，寺在北山之颠，相去几至里许，沿山有流泉三四，涓涓不穷」。史料记载，从清乾隆朝开始，当地的如意礼仪钱粮圣会、上吉如意老会、鲜果圣会、放堂圣会等大型民间集会都在慈善寺举行，这里便成为京西古香道从香山至妙峰山的必经之路。慈善寺庙会形成于明末，鼎盛于乾隆时期。慈善寺朝拜的是肉身坐化高僧「魔王菩萨」，故有「三山五顶拜娘娘，唯有天泰拜魔王」的古老谣谚流传。 1 万善桥 我们走慈善寺北古香道，由现香山地铁站，经香山北与碧云寺间，经过街塔城门、过挂甲塔村遗址，走支道经莫英墓，来到慈善寺南侧，进入万善桥。 万善桥为北京市石景山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万善桥」当地人称罗锅桥。建于明代，当时名曰「双泉桥」，清光绪年间重修，并易名「万善桥」。原桥始建于金代，为木桥，称双泉桥。专供金章宗皇帝来双泉寺避暑而修建的，木桥规模不大，而且低矮，沟中水大时会涨过桥面，成为漫水桥，后改建为石桥。双泉寺内有明代弘治七年(1494)石碑：「嘉靖元年(1522)立。双泉在今寺右，左侧塔一，高约七丈余。距寺数百步为双泉桥」。明朝弘治年间，由太监戚至昌和戈公受命督修，1493年修成。清光绪年间重修，并易名「万善桥」。它是一座单孔石拱桥，砖石结构，宽3.1米，长18米，高10余米，虽历经沧桑，却仍保持着古桥的风貌，桥体完整，拱券不塌陷。它是一座单孔石拱桥，历史上是由翠微山去天泰山「慈善寺」进香的必经之路。 最近发现一组英国人库帕.威廉在1913年前后拍摄的老照片。 英国人库帕.威廉一家人在1913年合影留念。 从这张照片看，当年万善桥下面河水充沛，泉水成河，清澈见底。 现在维修，新修绿色栈道，恢复部分旧貌，对比上面照片，也有一潭碧水。 侧面观察古桥 桥栏杆处有泄水孔，防止雨大积水（2021年旧照片）。 我来过无数次，过去到处杂草丛生，蚊蝇乱飞，现在整修后，干净整洁。我从桥头一侧顺着斜坡来到河床，从桥洞而入，来到西侧，仰头观看桥栏板外侧青石上的「万善桥」三字至今仍清晰可辫，石拱券碹顶二侧各有一个螭状吸水兽。 从桥洞一侧观看桥身，像一道彩虹横跨蓝天白云之间。 栏杆处有横匾，书写「万善桥」，落款为光绪年。 桥身内侧，用巨大青石垒砌而成，用三合土勾缝。 桥头有两颗巨大的侧柏，看绿色的铭牌是清代时期。 掩映在两株古柏之间，龛内供奉明代石佛一尊，即接引佛，古代，每年的三月十五到十七是进香和赶庙会的日子。每到这时香客云集天泰山，高跷会、狮子会、秧歌会、纷纷上山，一时间山前山后热闹非凡。古道在山间起伏蜿蜓而过，经门头村到陈沟，翻南大山坡过万善桥，拜桥头接引佛，经双泉寺至天泰山。 琉璃砖瓦垒砌的佛龛，两侧写道「南无阿弥陀佛」。 龛内供奉石佛一尊，即接引佛，内刻有「万历十一年十一月初一」诸字，说明该石佛像是明代万历年间的。 侧面刻有「双泉寺僧人圆喜，发心造接引佛一尊。万历十一年十一月初一」诸字。 2 双泉寺 过了接引佛，不远地方有块巨石，新篆刻的，写道：「泉山幽胜」，落款为姚筱卿，何许人也？未知。 来到山前小村，村以寺为名，双泉位于双泉寺西墙外。资料记载：「平均流量21.6立方米/日，矿化度为0.19克/升，水质良好，甘爽可口。泉水经石雕螭口流出注入蓄水池。1958年，东泉枯竭，西泉至今长流不息」。一共两孔井，一孔干枯，一孔依旧清泉如涌。 井口 在山坡下有村文化广场，新树立一块碑，书写「双泉寺泉眼」。 旁边就是那孔早已干枯的井，井盖盖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真井？ 井之东为「双泉寺」，古代这里丛林茂盛，有两股山泉从山中涌出，一为阳泉，一为阴泉，泉水飞泻直下，常年流水不断，泉到山沟中段二泉合一。金章宗明昌五年(1194)皇上御旨在二泉汇合处选址建寺庙，以便于皇帝夏季来此避暑，因此地有双泉流淌故名双泉寺，又名双水院，是金代金章宗时期的西山八大水院之一，其他遗迹在阳台山和凤凰岭可以找到。我将八大水院现状罗列如下：1）圣水院：位于凤凰岭，现称黄普院。2）香水院：位于妙高峰山麓，现为法云寺，建有老醇亲王奕缳的坟，奕缳排行老七，故称七王坟。3）金水院：位于阳台山，现称金山寺。4）清水院：位于阳台山南麓，现称大觉寺。5）潭水院：位于香山山坡上，现双清别墅位置。 6）泉水院：位于玉泉山麓，现有芙蓉殿。7）灵水院：位于樱桃沟村北部，现称栖隐寺。8）双水院：位于石景山双泉村北 这是1958年双泉寺建筑平面图 山门为新修建的，硬山式屋顶，园拱门，有彩绘。 双泉寺为北京市石景山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寺外墙壁镶嵌古碑一通，明代正统年代，阅读碑文，为弘善妙智国师塔铭，使用汉藏双语。 这是慈善寺旧照。据北京市石景山区地名志介绍，到了1980年，这里：「双泉寺原有正殿、配殿、厢房及泥佛、铜佛、铁钟、黑龙壁画等文物，现均倾毁无存。双泉寺内今有石碑三座：一座为明正统元年（1436）弘善妙智国师塔铭，嵌于墙上；另一座字迹剥落，无法辨认」。 这是以前的旧照片 入山门，两侧为四大天王，当中供着弥勒菩萨。 进山门，头院倒座房为僧房，两厢房为佛品流通店。正对二道门，里面特别幽静，参天大树遮日，大雄宝殿居中，左侧为地藏殿，右侧为财神殿，背山面水，风景极佳。 对比一下，旧照片 迎着山门位置就是巨大的香炉，这里香火不绝，每天居士聚集一起，念经礼佛。 东配殿为客房，西配殿为流通店，出售佛像佛经及其他。 这是东配殿旧照片 内院西侧石碑碑首为双龙戏珠图案，背面为「敕赐香盘禅寺报恩碑」，正面字迹已经无法识别，碑体风化厉害，我查阅资料得知，成化五年（1469年）赐名香盘禅林，根据碑额题字，可以判断为明代石碑。 石碑背面提额为「敕赐香盘禅寺报恩碑」。 背面有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可以识别，但无法阅读。 驮碑龟依旧完好，也称为龟趺，即赑屃。 东侧为清光绪年间又一次大规模修缮，正面碑额题字为「万古流芳」，而背后为「重修重香盘禅寺碑记」，可以推测是碑身为明代的，在背后打磨后，重新刻字，将碑身反向重装，碑后变成碑前。正面字体清晰，碑体完好，记述双泉寺延续历史。 这是旧照片 碑额为「重修香盘禅寺碑记」，为明代原碑额，到清代调整到背后。 碑文如下：「都城之西山，自太行迤逦而来，二千余里，层峦叠嶂，于翠雾苍烟中，奇踪巨丽，甲于天下。释刹道观，往往各得其胜，有山名翠微者，左岗右泉，曲回旁峙，云岚飞动，土脉丰腴。以地有双泉，故又名双泉山，寺称双泉寺。山之西，旧有香盘寺。明成化间建二碑，尚屹立庙址，久圮，双泉在其左。为嘉靖元年太监冯重修，阅四百余年，虽屡有增葺，而梩桷倾欹，门径萧索，经函尘合，斋鱼不闻，过者增太息焉。福慧寺住持刘诚印、张诚善、张诚五者，系龙门邱祖岔支，霍山派第一代张真人名宗璿字耕云老律师门下高弟，立愿重建，鸠工庀材，经始于光绪癸未三月初三日，落成于光绪甲申九月十九日。旧有大殿三间，焕然一新。顺大殿左右复增葺正客堂各三，又增东西客堂各三，耳室各一，二门罩壁颇壮观。瞻其外院，亦东西葺客堂各三楹，抱厦一，山门一，角门旗杆各二，缭以周垣，饰以金碧。寺之东添建过涧石桥一座，名曰万善。并舁香盘二碑于寺院，观者骇叹，而住持之心亦良苦矣。尝考西山各刹，多属明代司礼监所修，其豪横可以想见。我朝纲纪整肃，家法綦严，总管各处诸君率皆乐善好施，无熏灼气焰。余于兹寺之告成，既叹住持志愿之诚，尤喜众善士之勇于辅助，有仍旧更新之美，而无僭侈逾制之嫌也。爰乐而为之记。赐进士出身记名御史翰林院编修加三级谢祖源撰，梁耀枢书」。 落款为梁耀枢，他生于1832年，故于1888年，广东广州府顺德县（今佛山市顺德区）杏坛光华村人。同治元年（1862年）中举，同治十年（1871年）参加辛未科会试，高中状元，是光华村第一位状元，也是佛山和广东最后一位状元。同治十三年，梁耀枢任顺天乡试同考官。次年，提督湖北学政。光绪六年（1880年）任会试磨勘官，并教习庶吉士。此后，先后入值皇帝南书房；升司经局洗马、翰林院侍讲学士；调任侍读学士兼左右春坊庶子；任会试同考官；提督山东学政，升詹事府正詹事。光绪十四年（1888年），因积劳成疾病逝于山东官邸，时年56岁。 碑文有「豪横」二字，清代就有这种名词。 两碑之间有二道门，对比旧照片，发现一模一样。 里面为二进院，两颗古树，正面为「大雄宝殿」，楹联书写「月轮清净印千江，梵纲庄严含万象」，左侧为地藏殿，右侧为财神殿。 这是我以前拍照的照片 15年前旧照片，发现大雄宝殿已经快塌陷。 院内安装一个天棚，上面绘有一佛两菩萨像。 3 翠微山石刻 我们顺着古道来到木栅栏步行道，向东，路南，顺着铁管来到摩崖石刻地方，下面就是几丈深的断崖，只能踩在洋灰管子上小心翼翼地观摩文字。 翠微山石刻为北京市石景山区普查登记文物。 「翠微山」何时得名的呢？明成化十五年（1479）《御制大圆通寺碑》碑文记载：「曩洪熙改元之初，皇曾祖仁宗昭皇帝以西山平坡大觉寺创始唐代，迄于金元，屡废屡兴，仍复圮毁，乃涣发宸断，命工鼎新重建，赐额曰大圆通，更其山名翠微」。成化皇帝说：是他的曾祖父朱高炽一言九鼎，把平坡山一带的山峦改名为翠微山。朱高炽在位仅一年，即洪熙元年，也就是公元1425年。从那一年算起，翠微山已得名597余年。眼前翠微山石刻也可以作为证据，摩崖石刻历经多年风雨，仍清晰可辨，非常难能可贵。 这是一块巨大青砂石，石壁上镌刻着「翠微山」三个隶书大字，每字50厘米见方。三字从右至左横向排列，大气磅礴，点划之间紧凑而布局疏朗，笔法结构上如一幅字画，古朴而富于变化，有极高的艺术观赏价值。如「微」字里的「山」，倾斜书写而略向右倒；「山」字的笔法取象形，底部平直而三峰竞秀。此石刻似一幅令人百看不厌的名人字画。 双塔邨人（李新乐）在文章里写道：「在‘翠微山’三字下面，有诗一首，诗云：转壑攀云路不迷，宦情尘虑暂相违。老禅究竟真空里，特为磨崖写翠微。此诗西侧，镌有‘大明成化七年四月四日，奉直大夫、协王庶尹、礼部员外谢宇，为老禅师都纲王管伟领占写并诗，相从者：顽子谢昊，并其徒扎失坚烂星吉藏卜，绰吉领占桑吉肖管斋，亦此世故卜也’」。最西侧有文字：「菊坡道人谢宇题。刻石者东鲁张纯，磨石者士人杨清也。成化辛卯四月初吉日」。成化辛卯即成化七年，可知两首诗乃同时所作」。石刻告诉我们：明成化七年（1471），奉直大夫谢宇，携其子谢昊，在杨清、张纯等人的陪同下，同至双泉寺进香。谢宇应老和尚王管伟之邀,于巨石之上创作了「翠微山」摩崖石刻。谢宇，衡阳（今湖南省衡阳市）人，字伯宽，号容庵，官至工部侍郎，弘治六年卒。他也当过礼部的官员。成化皇帝工诗善画，作为皇帝近臣的谢宇必然竭力效仿，他的绘画技艺一定会非常精妙，所以「翠微山」三字才如此脱俗和耐看。谢宇雅号「菊坡道人」，看来对道家的「清净无为」境界有追求。 在「翠微山」石刻以东两米许，有一「佛」字石刻，隶书，66厘米见方，字迹漫漶。虽近在咫尺，却不易发现。推测也应该是谢宇等人的作品。 这里另外一处石刻就在翠微山石刻正下方一块石头上。其文字抄录如下：「再用前韵我亦常嫌世务迷，清泉白石久相违。朝回拄笏频西望，黛色参天空翠微。菊坡道人谢宇题，刻石者东鲁张纯，磨石者士人杨清也。成化辛卯夏四月初吉」。 下面有个梵文符号，再往后，是绰吉藏卜，XXXX。后面的藏人名字实在看不清楚了。明代双泉寺和其上院大能仁寺应是藏传佛教寺庙，现在嵌在双泉寺山门西侧墙上的弘善妙智国师塔铭使用汉藏双语可证明这一点。 4 太监墓 双泉寺后面有一条小路，在一块不起眼地方，有古墓三个，目前被盗。新京报讯记载∶「有考古爱好者发现，石景山区黑石头乡双泉寺后山的一座合葬墓现新盗洞，直通地宫。据了解，此处墓葬群具有辽金时期的宦官墓葬特点，墓主人疑为当时宦官。据石景山区文委相关工作人员回复，该墓葬解放前就被盗过，无主无名无记录，不属于文物。地宫石砖疑为辽金沟纹砖，这座合葬墓位于石景山区黑石头乡双泉寺东北方、一座名为翠微山的半山坡上。整个墓葬的基本形状为前方后圆，背靠翠微山朝南，墓葬北侧较高，石块堆至约五六米高，南侧较低不足半米。三座墓葬中，最中间地宫保留相对完整，通过盗洞能进入地宫，长宽高两米左右，地宫正门有石雕形成的屋檐，地宫内两壁有类似窗口的方形石框，并刻有石雕。石框内，也有延伸向下的盗洞。现此处墓葬出现新盗洞的考古爱好者吴先生称，该处墓葬内的石砖很少见，应该是辽金时期的沟纹砖。双泉寺工作人员表示，此地据说是宦官的墓葬，包括墓葬旁拴马的石墩，应该都是文物」。最东侧墓葬被挖至地宫，且破坏严重，地宫上的砖石多被盗走，而在地宫内，还有两处继续向下挖掘的盗洞。墓外，留有6个盗洞，最西侧墓葬盗洞为向下深挖两三米左右，一人宽，三个墓室内均无棺椁」。 石门 最中间地宫保留相对完整，为辽金时代的，我们进入地宫，里面长宽高两米左右，地宫内两壁有类似佛龛方形石框，并刻有石雕。石框内，也有延伸向下的盗洞（这是2012年照片）。 正面 条砖石 左侧的佛龛 西侧的墓室 从地宫向外张望 东侧另一个地宫，有砖头垒砌的半圆楦。 这是盗洞 墓区围墙 碧云天，秋色连波，我们沿着慈善寺古道而行，从香山而行，经挂甲塔及莫英墓，领略最美的万善桥，一道飞虹横跨山涧两侧，拜接引佛，临双泉寺，走礼佛路，积德万千。行古道，溪水滢滢，群山若黛，一抹如痕，山峦中的翠色缭绕，烟波弥漫，远际梵音阵阵，红墙碧瓦，置身佛国中，人生如梦。 2024年10月4日 参考文献「1」慈善寺的南、北古香道.石景山文旅，2024「2」京西白三奶奶.石景山双泉寺后翠微山石刻.石景山杂谈，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