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凌寒傲霜雪 我伴梅花报春来

胡山

——方志敏女儿方梅心中《可爱的中国》

我爱护中国之热诚，还是如小学生时代一样的真诚无伪；我要打倒帝国主义为中国民族解放之心还是火一般的炽烈。不过，现在我是一个待决之囚呀！我没有机会为中国民族尽力了，我今日写这封信，是我为民族热情所感，用文字来作一次为垂危的中国的呼喊，虽然我的呼喊，声音十分微弱，有如一只将死之鸟的哀鸣。

啊！我虽然不能实际的为中国奋斗，为中国民族奋斗，但我的心总是日夜祷祝着中国民族在帝国主义羁绊之下解放出来之早日成功！假如我还能生存，那我生存一天就要为中国呼喊一天；假如我不能生存——死了，我流血的地方，或者我瘗骨的地方，或许会长出一朵可爱的花来，这朵花你们就看作是我的精诚的寄托吧！

在微风的吹拂中，如果那朵花是上下点头，那就可视为我对于为中国民族解放奋斗的爱国志士们在致以热诚的敬礼；如果那朵花是左右摇摆，那就可视为我在提劲儿唱着革命之歌，鼓励战士们前进啦！

亲爱的朋友们，不要悲观，不要畏馁，要奋斗！要持久的艰苦的奋斗！把各人所有的智慧才能，都提供于民族的拯救吧！无论如何，我们决不能让伟大的可爱的中国，来亡于帝国主义的肮脏的手里！

89年前，中国一位伟大的革命先驱者，犹如为人间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在行将告别人世、结束自己短暂而辉煌的36年人生之际，把他最后的宝贵时光，不是更多地用来留给自己的生母和至亲家人，而是争分夺秒，奋笔疾书，向着他的祖国母亲作浓烈炽热的最后表白。

刽子手的屠刀就要落下，盗火者眼皮不眨，眉头不皱，挺起胸膛，铮铮铁骨，而面对自己的祖国母亲，他却纸短情长，无限眷恋，满怀希冀。

母亲缪敏写给女儿的话

18年后，21岁的方梅，从母亲缪敏手里接过了父亲方志敏的这部沉甸甸的遗著——《可爱的中国》。母亲在书的扉页上深情写道：

梅儿，这本书是你爸爸在狱中用血泪写出来的遗言，你要反复的精读，努力的学习，用实际行动来纪念你爸未竟的事业！

妈缪敏赠 于南昌 1953年10月19日

方志敏的母亲金香莲、妻子缪敏(右一)与女儿方梅(左一)等合影

从这天起，方梅开始逐渐真正走近父亲，了解父亲，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父爱:

很快我就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尽管有不少字不认得，但什么叫祖国，以及父亲对祖国深深的热爱，在我的思想里引起很大震动，得到前所未有的启示。

2024年10月，我们迎来新中国成立75周年华诞。盛世国庆，举国欢腾。

10月3日惊悉方梅侄女方小洁发来讣闻：

江西省高等级航道事务中心退休干部，原江西省航运管理局劳资科经济师方梅同志，因病不幸于2024年10月3日上午5时在南昌逝世，享年92岁。

方梅同志系江西弋阳人，1932年11月出生，1951年8月参加革命工作，1960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遵照方梅同志生前遗愿及家属意见，丧事一切从简。

定于10月5日上午7:30在南昌市殡仪馆赣鄱厅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特此讣告！

江西省高等级航道事务中心

二〇二四年十月三日

噩耗传来，悲痛不已，热泪盈眶。

陈毅元帅之子、原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北京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会长陈昊苏

可爱的中国由睿智的预言成为光荣的现实，是亿万人民及领导几十年英勇践行的业绩。预言者光荣先烈方志敏也是最早的践行者，践行者有他的女儿方梅和她父亲一样光荣！诗曰：

可爱的中国，实现伟大复兴，

方志敏烈士，血写万古真情。

父女怀壮志，方梅继志前行，

华夏仰春风，共赞革命豪英。

周恩来总理之侄周秉和

方志敏先烈是我党在大革命和中央苏区时期的重要领导人，杰出的农民运动领袖，赣东北和闽浙赣革命根据地的创建人，先后任赣东北省、闽浙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红十军、红十一军政治委员，中共闽浙赣省委书记，深受人民百姓和全军将士的热爱与拥戴。他把马克思主义与赣东北实际相结合，创造了一整套建党、建军和建立红色政权的经验，毛泽东称之为“方志敏式”根据地。

为完成掩护中央红军战略转移重任，他与刘畴西、寻淮州、粟裕等革命先辈义无反顾地率领北上抗日先遣队吸引敌人重兵“围剿”，他们大多与红十军团的大部分指战员壮烈牺牲，同样属于为了掩护中央红军主力部队安全转移的“绝命敢死队”！

敬爱的方志敏前辈的光辉功绩和伟大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晚辈学习、宣传和继承！尊敬的方梅大姐是方志敏前辈爱女，对其仙逝，我们周家的后人特表沉痛的哀悼！对方梅大姐的家属表示深切的慰问！亲爱的方梅大姐一路走好！

朱德元帅外孙、中国延安精神研究会副会长刘建将军发来朱德元帅1950年纪念方志敏等革命烈士的题词，致哀英雄后人方梅女士。

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

一一 朱 德

刘伯承元帅之子刘蒙将军深情挥毫

可爱的中国

一一 致敬方志敏烈士和方梅大姐

开国大将张云逸长孙、北京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会长张晓龙

深切缅怀方梅同志！

1934年7月，由寻淮洲、乐少华、粟裕领导的红七军团改称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经福建北上到闽浙皖赣边区，与方志敏领导的红十军会合，组成红十军团，并成立以方志敏为主席的军政委员会。粟裕出任红十军团参谋长，与方志敏等一起为革命浴血奋战。

开国大将粟裕女儿粟惠宁

深切哀悼老人家仙逝！

方志敏精神永远传承！

抗日民族英雄赵一曼烈士孙女陈红

方志敏烈士《可爱的中国》教育影响了整整几代人。他是共产党人千秋不朽的光辉楷模，他的女儿方梅慈祥和蔼，去年我有幸老人家通过电话，她为纪念奶奶赵一曼烈士留下了珍贵题词。

英雄后代方梅老人的一生，清清白白，兢兢业业，可敬可佩，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崇高致敬，深切缅怀！

新四军纪念馆副馆长朱卓

得悉方梅老人去世消息，悲痛之余更有万分遗憾。

左起: 王秀清、朱卓、胡山(2024年10月3日摄于中国政协文史馆《民心向背决定着历史的选择——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新四军纪念馆馆藏革命文物巡展》北京首展。方梅老师此日驾鹤远行)

本计划新四军纪念馆近期在南昌巡展期间委托胡山大哥向方老汇报展览情况，因为此次展览文物中就有方梅老人的母亲缪敏和乔信明将军的往来书信原件。

方志敏烈士夫人缪敏给乔信明的信(左)，乔信明给缪敏同志的回信(右)(新四军纪念馆馆藏文物，乔泰阳、乔春雷、曾红、杨若江捐赠，朱卓副馆长供图)

20世纪50年代初，新中国刚成立，方志敏夫人缪敏同志就开始整理方志敏同志的资料。

方志敏亲密战友乔信明、于玲夫妇合著的描写方志敏烈士英雄事迹的文学纪实作品《掩不住的阳光》珍贵手稿(新四军纪念馆馆藏文物，乔泰阳、乔春雷、曾红、杨若江捐赠。朱卓副馆长供图)

为了解方志敏同志在怀玉山战斗中和被捕后的情况，她多次给方志敏最后时刻的见证者之一的乔信明写信。

这是血与火的情谊，这是情与泪的相连。

方志敏烈士夫人缪敏致乔信明函(新四军纪念馆馆藏文物，朱卓副馆长供图)

他们的人生历程、革命事迹、革命文物、珍贵手稿是开展革命传统教育、爱国主义教育的生动教材。

方志敏烈士夫人缪敏致乔信明函(新四军纪念馆馆藏文物，朱卓副馆长供图)

请方梅老人放心，我们会充分保护、管理、研究、宣传好革命文物，讲好党的故事，讲好革命前辈的故事。

方梅老人千古！

原国防大学校务部某部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原主席启功大师入室弟子南金荣敬书革命先驱方志敏联:

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

园栽四物青松翠竹白梅兰

著名军旅书法家杨耀深情致敬英雄父女，敬书:

可爱的中国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方志敏烈士永垂不朽！

《掩不住的阳光》(乔信明、于玲著)

方梅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伟大的一生，一如其伟大的英雄父亲方志敏烈士。5年前，本人有幸在南昌市方梅老师家中拜访她，其情其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乔信明将军女儿乔阿光(左)、乔春雷(右)和方梅在浙江淳安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纪念馆开幕式后合影

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乔信明将军、于玲夫妇怀念方志敏烈士的电视剧《掩不住的阳光中》主题曲《清清白白活一回》的深沉旋律，笔下情不自禁流淌出一串串当年难忘会面的回忆文字，谨与读者分享，以此纪念可敬可爱的方梅大姐。

2019年4月13日上午，春天的气息已经扑面。我与在南昌寻访苏联援华空军志愿队抗战英烈的中国延安精神研究会和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会员罗解难（八一南昌起义总指挥贺龙的警卫连连长、新中国中共南昌首任市委书记、原江西省副省长黄霖之女，苏联飞鹰寻访团团长，美国飞虎寻访团团长），红十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特务连连长、1936年至1950年期间陈毅同志的贴身警卫陈兴发（华东野战军首任交际处副处长，华东野战军第一招待所所长，中国人民解放军江西省军区上饶军分区贵溪县人民武装部副部长，一等革命残废军人。1980年元月因战争年代伤病复发逝世，被追认为“革命烈士”）之子陈海宁和曾长期照料方志敏夫人缪敏的周惠珍陪同下，来到兴柴北苑社区看望方梅大姐。

这是外观上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一座老式住宅小区，进入4号大门后，里面的过道比较狭窄，两侧是三层高的楼房。

走过一栋楼后，我们见到有不少七八层的楼房，楼宇间活动空间不大，里面是些体育健身器材。陈海宁说，方梅大姐家住七楼，没电梯。老人很有毅力，八十七岁的高龄，每天下午都会自己上下楼，在这块小小的活动天地，与邻居们一起晒太阳，唠家常，锻炼身体。

胡山、罗解难、周惠珍（陈海宁摄）

大家啧啧称奇，直挑大拇指。我问，小区百姓知道方梅大姐是方志敏烈士的后人吗？周惠珍答，方志敏的大名全国都熟悉。不过这位邻家大姐竟然会是方志敏烈士的后人，相信该小区没多少人知道。

陈海宁说，方梅非常低调，从不以革命烈士、英雄后人自居，平常看起来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大姐。不过，你要是有幸能到大学或大的机关礼堂去听她的报告，那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老人家口才好，做起报告来，情真意切，生动感人。

开门的是十一二岁学生模样的男孩。他很礼帽地和我们打招呼，回头喊道：

奶奶，您等的客人来了！

欢迎，欢迎！里屋客厅传来很热情、清晰的话音，完全没有很多80多岁长者苍老含混的声调。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去。一位个头不高、一头银发、身着红色外衣和黑红相间无袖绒衣的老人，从客厅椅子上站起身来，笑着向我们伸出双手。

罗解难紧握方梅大姐的手向她问候。陈海宁和周惠珍介绍了我们的情况。

客厅不大，十七八平米左右，陈设简单，没有软沙发，只是一把放了靠垫的硬木长椅。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个可折叠的四方小桌，是吃饭和写东西的地方。

老人身后座椅的醒目上方，扑入眼帘的是两副并排悬挂的像框。

左侧像框标注：

外公方志敏烈士和他的亲人们

——外甥女游爱平、外甥婿赖文冲敬制

2011年3月

像框左上角的照片，是1954年初夏，方志敏的母亲金香莲(中)、方志敏的姐姐方荣姩(右)、妻子缪敏(左)在一起学习《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草案》时的留影。像框右下角是一帧我们从未见到过的方志敏烈士与夫人缪敏的合影。

另一个镜框内，放着四张“领导关怀方志敏烈士的亲人”照片，分别标注为——

（1）1999年8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纪念方志敏烈士诞辰100周年会议期间，胡锦涛总书记亲切接见烈士子女方明、方梅；

（2）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纪念方志敏烈士诞辰100周年座谈会上，中央组织部部长曾庆红接见方梅并合影留念；

（3）2001年“五一”节新任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看望方志敏烈士亲属时，方梅夫妻向孟书记赠送《方志敏全传》时景；

（4）1991年，原红十军干部、中共中央副主席汪东兴鼓励方志敏烈士女儿方梅撰写《方志敏全传》书题字时在北京汪东兴住宅合影留念。

缪敏与爱人方志敏烈士

我们仔细端详着这些照片。方梅大姐指着左侧像框右下角处的父母合影照片说:

合影是后来拼接的。母亲缪敏为怀念丈夫方志敏，特将她时任江西省卫生厅副厅长时的照片与方志敏在狱中的照片合影画像制版，以象征她亲爱的丈夫、亲密战友永远陪伴着她。父母戎马一生，生死患难，竟没有留下一张夫妻合影。

难得先烈夫人生前亲自为我们留下了这张弥足珍贵的特殊“合影”照片，我们不胜感慨：华夏儿女何其幸甚之至！

我们向伟大英烈照片深鞠一躬，肃立像前，眼含热泪，一度无语。

小孙子为我们在这些照片前拍下合影留念。左起：胡山、周惠珍、方梅、罗解难、陈海宁

我们向方梅大姐介绍了此次来南昌寻访抗战时期在南昌牺牲的苏联援华空军志愿队英烈的工作情况。

方梅盛赞这项工作很有意义，强调中国人民永远不应该忘记那些来华与中国人民并肩抗战的国际主义英雄们。

方梅手持苏联援华空军志愿队飞行员奥帕索夫烈士遗像与罗解难（手持苏联援华空军志愿队英烈名单）等合影

大家谈到日本军国主义在复活，右翼势力企图为侵略历史翻案。方梅大姐说，父亲方志敏领导的红军队伍就是要为中国抗日战争效命沙场，北上抗日红军的精神要永久传扬。

我们介绍了正在推动建设全面纪念整个二战胜利的世界反法西斯和平文化中心的工作情况，以争取动员世界各国人民最大限度的集体政治意志，坚决捍卫二战胜利成果，解决维护战后国际秩序，战略压制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嚣张气焰。

方梅大姐听得非常认真，认为很有必要动员广大世界人民力量，匡扶正义，震慑邪恶，制止战争。

她俯下身去，欣然在倡议书上题下“反对战争，保卫和平”，并郑重署名:

方志敏女儿方梅

2019年4月13日于南昌

方梅大姐拉着陈海宁的手说:

你的父亲是红十军特务连的连长，资历也很老了，后又承担陈毅同志那么多年的贴身警卫工作。这里面有多少历史故事啊！我跟你说过几遍了，一定要抽出时间，把有关历史资料寻访、整理出来，给历史一个交待，这也是纪念父辈的最好的方式之一。

陈海宁说:

大姐，我的文字功底有限，现在单位还在上班，时间和精力不足。再说，父亲当年总是不肯多谈自己的经历，每每只是说自己只是个幸存者，有幸看到了革命的胜利，那么多烈士们都为了革命牺牲掉了生命。要写，就因该多写他们。

方梅严肃道:

你的受教育水平难道比我还低？我都能这样全力以赴，你还能找什么借口？！这些资料不整理，很多在历史上就是空白，对后人、对历史都是缺憾。你很快就退休了，不能浪费大好年华！

望着她不容分辨的神色，海宁忙点头称:

是，是，大姐，海宁一定遵命！

方梅大姐在陈海宁带来的《江西省新四军老战士传略续集》一书中他的父亲《陈兴发》那页上留言与海宁共勉:

认真拜读 代代传承

方梅是方志敏烈士唯一的女儿，江西省弋阳县湖塘村人。1932年11月出生，1949年9月就读于江西烈士子弟学校，1954年参加工作。1986年退休于江西省航运管理局。现任江西省方志敏研究学会理事、名誉会长，著作有《方志敏的人生》《方志敏全传》《方志敏和他的亲人们》等书籍。

2019年是父亲方志敏诞辰120周年，会有不少隆重的纪念活动，这些活动对教育民众和广大党员干部不忘初心和使命都有重要意义。我本人还在为此奋力写作，任务繁重，但我会不遗余力。

方志敏（1899.8.21-1935.8.6），原名远镇，乳名正鹄，号慧生，江西上饶市弋阳九区漆工镇湖塘村人，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农民运动领袖，红军高级将领

方梅大姐讲述，自己三岁时，父亲就牺牲了。儿时的记忆中并没有父亲的影子，但她从小就知道，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奶奶曾经告诉她，父亲长得清秀英俊。养父母也曾告诉她，她的父亲擅长演讲，他一讲话，大家很快都围过来，听上半天也不嫌累。在乡亲们的传言中，她父亲的形象更是高大：

骑白马，挎双枪，威风凛凛，来去无踪……

天天盼着父亲回到自己身边的方梅，出生在国民党第四次疯狂“围剿”苏区的1932年冬天。国民党出动近40万兵力，蒋介石亲自担任“剿匪”总司令。炮火在不远处爆炸，敌人已经冲到了村庄边上，母亲缪敏在转移途中自己扯断脐带，然后把这个哭声像小猫一样的女孩送给了当地老百姓。夫妻俩最后一次去老乡家看望女儿时，缪敏担心这孩子太弱养不活，方志敏却说：

严冬的梅花，生命力最强！

1938年，经毛主席和党中央批准，缪敏携带两个儿子到达延安，母子三人合影

方志敏在战火岁月中出生的5个孩子分别寄养在各处，他为孩子们分别取名“松、柏、竹、梅、兰”。

方梅长大后才知道，那是源自父亲最爱的一副对联：

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

园栽四物青松翠竹洁梅兰

方志敏烈士故居内景

位于江西省弋阳县的方志敏故居，在方志敏画像两侧挂着的正是方志敏青年时期亲手写下的这副对联。

它诉说着方志敏高雅之情趣、清白之追求。从《清贫》里“为革命而筹集的金钱，是一点一滴地用之于革命事业”，到《可爱的中国》中“敌人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决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方志敏烈士身上展现出来的为革命甘于清贫、为真理勇于牺牲的崇高品德，至今看来依然高山仰止，鼓舞人心。

安“清贫”，乐“正道”，正是中国共产党人的鲜明品格。

习近平总书记曾深情回忆：

我多次读方志敏烈士在狱中写下的《清贫》。那里面表达了老一辈共产党人的爱与憎，回答了什么是真正的穷和富，什么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什么是革命者的伟大信仰，人到底怎样活着才有价值，每次读都受到启示、受到教育、受到鼓舞。

安徽休宁皖赣苏区纪念馆。安徽休宁皖赣苏区纪念馆。2019年11月。右起：李步新之女李晓玫，方志敏之女方梅，刘毓标之子刘华苏，陈兴发之子陈海宁

一代代共产党人安贫乐道、前赴后继，用生命和热血谱写了辉煌伟业，锻造出千秋不朽的精神丰碑。

从《可爱的中国》认识父亲

方梅从小跟养父母生活在农村，敌人要斩草除根，四处搜捕方志敏后人。为保护方梅，养父母给她改名叫“吴梅姩”，直到1949年8月全国解放在即，方梅母亲才到乡下找到方梅并接到自己身边。

方梅已经18岁。18年来，穷人家孩子受过的苦难，方梅都经受过。方梅讲述:

我在农村只知道做农活，没有上过一天学，母亲发现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很伤心。她把我送进上饶烈士子弟学校读书，可我不愿读书，整天想着村里的家人和田里的事，三天两头开‘小差’往乡下跑，母亲就一次一次地把我抓回去。

最后母亲忍受不住我对读书的抵触，痛哭说: “如果没有把你培养成有文化的革命接班人，就是没有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我对不起你父亲！”

母亲的话深深触动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一心一意地读书了。

一一 方梅

1953年，上了四年学的方梅已经能认一些字。10月19日，母亲缪敏正式将丈夫狱中遗著《可爱的中国》题写留言后交给了女儿。

1958年夏，方梅调到江西省赣州市新成立的瑞金大学，负责图书室筹建工作，从购书分类上架到外借，以及阅览室的工作，都由她负责。方梅大姐讲述:

我干得可欢了，因为这里有很多的书看。我开始写读后感，记日记，这为我后来写父亲的传记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也接触了父亲更多的书，《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清贫》等等，我对父亲又有了更多的体会和理解。

方志敏烈士夫人缪敏

1972年，方梅调到江西省航运管理局工作，这也使她与在南昌工作的母亲能够朝夕相处。她回忆:

那时母亲苍老很多，她在江西省卫生厅当副厅长。尽管浑身是病，但她从来不看病，不吃药，一天到晚朴素得很。母亲老是说，等什么时候老百姓都能看得起病，我再去看自己的病。

最终，缪敏还是坚持做到了没有在自己身上“浪费”一次治病机会。1977年7月，她因脑溢血病逝南昌。

1949年8月，方志敏的母亲金香莲(右二)、岳母胡珍莲(左二)、妻子缪敏(右)、女儿方梅合影于南昌

方梅无限感慨:

母亲的一生，一刻也没有停下过忙碌的脚步。她信守与父亲结婚时的誓言，做他真诚的革命伴侣。

凭一封介绍信走遍全国

1986年方梅退休后，便开始全身心投入寻访父亲的革命足迹。她坦承：

对自己来说，父爱以回忆的方式、以精神力量的方式存在。我为有这样一位好父亲感到无上光荣。

虽然我不能做出父亲那样的丰功伟绩，但他的精神和气节我要继承。

单位为方梅寻访开具的介绍信

方梅大姐向我们展示了一封用塑料膜封住的字迹已显模糊的《介绍信》——

兹有我单位中共党员方梅同志，系方志敏烈士之女，现本人要求自费收集其父母革命史实，请有关部门核准并大力支持为盼。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江西省交通厅航运管理局公章）

方梅就凭着这张介绍信走遍了全国。

多年来，方梅几乎走遍父亲生前到过的每个地方，并先后出版了《方志敏全传》《方志敏和他的亲人们》等著作，还原了先烈们的很多革命足迹。她讲道:

母亲生前，家里常来一些苏区的老同志、老乡亲，母亲和他们一起谈父亲的事，大家都尽兴畅快，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那时，我感到父亲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时隔那么长时间，人们还愿意谈父亲，还念着父亲的好。母亲去世后，赣东北苏区的老同志还是常来南昌，我就接过母亲的担子，延续着与父亲革命战友、家乡人民的血肉联系。

在老同志的讲述中，我听到了更多父亲具体的事情，父亲的形象逐渐变得更加完整、清晰，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涌动：写一个女儿心中的父亲，为父亲立传！

自此，方梅如燕衔泥般开始了自己的筑梦之旅。她经常利用出差到外地的机会搜集父亲的资料。

有一次，我到闽浙赣革命根据地领导机关所在地葛源去，许多老红军一早就听说我要来，他们有的在战争中被锯掉了腿，一瘸一拐拄着拐杖赶来；有的已经走不得路，由后人背着搀着赶过来。见了我，放声大哭，说终于见到方志敏的后人了！他们把对方志敏的感情都寄托在我身上。

我感动得不得了，泪流满面。乡亲们也都来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吃饭的时候，有两大桌老红军。乡里还特地派了一个秘书来记录，我自己也记，但我文化水平低，记得乱七八糟，只好回去又整理。

方梅到了父亲战斗过的地方下车，都是一个人行动，到了那里晚上三点多钟，还不能到人家家里去敲门。她就一个人在火车站候车室坐到天亮，再去找人采访。

我花十年多的时间搜集资料，从北京到上海，没有钱了，住旅社也没有钱了，吃饭都没有钱了。我写了几百万字，访问了一两百人，史料一大箱一大箱的，只要哪里有我父亲的资料，我马上就去找。

《可爱的中国》手稿

方梅经常白天在外采访，晚上回去整理笔记，有时发现某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又连夜跑去敲人家的门。

最伤心的是有一回坐车，我的笔记本被人偷了。我难过极了，就像弄丢了自己孩子一样，饭也吃不下。我只好重新去采访。不像现在有录音笔。我那时候只有一支笔，一个笔记本。

方梅靠着一支笔，一本一本地记，前前后后写下数百万字采访笔记！她笑着说：

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不怕苦。我花了20年时间，前10年收集资料，后10年写作。我跑遍了父亲生活和战斗的每一个地方，采访上千人。每到一个地方，人们听说我是方志敏的女儿，都热情接待我。我这一生不在乎别的，就在乎我的父亲。

传承父辈家风，续写可爱中国

方梅很好地继承了父辈的家风。她的家中，两只铁桶摞起来，上面铺块方巾，就是“电话桌”。卧室的床上铺着用旧毛衣接拼起来的被子，看起来很重。方梅患有风湿症，怕冷。这一切，让人想起方志敏在《清贫》中写下的名句：

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

攒下了丰富的史料后，方梅开始动笔写。

根据实际情况，我认为写一部《方志敏全传》比较现实、恰当，而且，也只有《全传》才能全景式展现父亲一生的光辉业绩和伟大的人格魅力。

《方志敏全传》（方梅著，解放军出版社出版）

从1995年起，方梅就一头钻进《全传》写作中。她养成凌晨3点起床的习惯。

凌晨的夜最安静，我能全心投入写作。

期间，方梅患上严重眩晕症，躺在床上不能动，不得不住院治疗。

我为此痛哭不止，生怕完不成写书任务。为了早日康复，我硬撑着离开病床，一手扶墙，一手拄木棍，坚持到室外锻炼，跌倒了就爬起来，爬起来再走，靠坚持锻炼，终于把病治好了。

《方志敏全传》写到最后一章《为了可爱的中国》时，方梅心潮澎湃，含泪记述了父亲在敌人监狱中的苦难与斗争。

父亲去国民党军法处，与其说被囚禁，倒不如说是在战斗——因为在狱中仅半年时间，他就写下了气壮山河的誓言及《可爱的中国》《清贫》等20余万字的著作；他以人格的魅力，争取团结了狱中一批友人；他因顾及同志，拒绝个人越狱，最终被敌人杀害。

方梅大姐讲述，那时候，作为女儿，自己的感情已和父亲的精神融化在一起。

每当清晨我展纸写稿，仿佛看见父亲就站在我面前，向我微笑，期待女儿坚持工作，希望女儿幸福生活；睡梦中，我因看见父亲指挥战斗，而坐起来大声呼喊；写到父亲被敌人杀害前铿锵誓言“我能舍弃一切，但是不能舍弃党，舍弃阶级，舍弃革命事业”时，我就索性丢开稿纸，放声嚎啕大哭……

《方志敏和他的亲人们》（方梅著）

我们看到大姐双手严重变形，手指自第二节关节处打弯，不能伸直。她笑着说:

这是写字弄的。这些年我写父亲，反反复复地写，写了几百万字，手就成了这样。

大姐后来确信:

牺牲之前那几分钟里的思绪，父亲想的肯定是他梦中的新中国。

数十载沧海桑田，走过八十多年岁月的方梅，亲眼见证了父亲心底深处关于“中国一定有个可赞美的光明前途”的那个梦想正一步步变为现实的过程。在到父亲的墓前祭奠，她常自言自语：

如今，我看到时代的变化，国家的变化，作为女儿，应该把这一切写下来，也算告慰九泉下的父亲。

方梅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着方志敏精神，即使已是杖朝之年，仍在身体力行。

八年土地革命，父亲用两条步枪打出两个红十军，都献给中央，他是有贡献的。

大姐也很关注时事。她说，

我们国家在哪一方面都是可爱的，国家的发展，在联合国的地位，世界的地位。中国人有智慧，中国人又有肚量。现在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我们不光关注中国，也关注世界，全世界受苦受难的人我们都要关注。

1919年五四运动波及弋阳，方志敏以满腔爱国热情投入反帝爱国运动，并立下报国救国的远大志向。1922年8月，他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4年3月转入中国共产党。这一天，他激动地写道：

共产党员——这是一个极尊贵的名词，我加入了共产党，做了共产党员，我是如何的引以为荣啊！从此，我的一切，直至我的生命都交给党去了。

方志敏，摄于被俘当日午前四时

1934年11月底，时任红十军团军政委员会主席的方志敏奉命率红军北上抗日，至皖南遭敌重兵追堵，艰苦奋战两月余，被7倍于己的敌军围困。他带领先头部队奋战脱险，但为接应后续部队，复入重围，终因寡不敌众，于1935年1月29日在江西省玉山县陇首村封锁线上被俘。

1月30日，方志敏被用竹轿子从陇首村抬至玉山县城，被关押在城内大水坑任荫奎大宅邸——国民党军独立第四十三旅旅部。这时，他痛苦地发现，红十军团军团长刘畴西和红十九师师长王如痴也关在这里。他们是在部队打散后，比他早一两天被俘的。

（左起）刘畴西（38岁）、方志敏(36岁)、王如痴（32岁）狱中留影

2月1日，国民党在上饶公共体育场举行了“上饶各界庆祝生擒方志敏大会”。戴着手铐脚镣的方志敏，在台上昂首挺立，正气浩然，观者无不暗暗惊叹、敬佩。

方志敏在狱中文稿里写下了当时的心境:

他们背我到台口站着，任众观览。我昂然地站着，睁大眼睛看台下观众。我自问是一个清白的革命家，一世没有做过一点不道德的事，何所愧而不能见人。……到了弋阳和南昌，也同样做了这套把戏，我也用同样的态度登台去演这幕戏。

国民党在南昌同样举行“庆祝生擒方志敏大会”。目睹现场的一位美国记者曾这样报道:

戴着手铐脚镣的方志敏被用装甲车运到现场。他在大批士兵押解下露面。

戴了脚镣手铐而站立在铁甲车上之方志敏，其态度之激昂，使观众表示无限敬仰……

没有一人欢呼，个个沉默不语，连蒋介石总部的军官也是如此。这种沉默表示了对昂首挺立于高台之上毫无畏惧神色的人的尊敬和同情。他被匆匆带走，因为人群的这种沉默使当局感到十分可怕。

方志敏在南昌的“委员长行营驻赣绥靖公署”军法处看守所，最初被关在普通号，与刘畴西、王如痴、曹仰山同囚一室。方志敏记述:

生活上军法处算是优待了我们，开三餐饭，开水尽喝，并还送了几十元给我们零用。但我们比普通囚犯，却要戴一副十斤重的铁镣，这恐怕是特别优待吧。

罗解难、胡山手捧献花在方志敏烈士陵园雕像前留影（陈海宁摄）

在方梅看来，父亲笔下《可爱的中国》《清贫》等传世名篇，以其真挚的心路历程感染和鼓舞了无数的华夏儿女。他的文字坚定地表现了英雄的信仰和信念：

敌人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决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因为我们信仰的主义，乃是宇宙的真理！为着共产主义牺牲，为着苏维埃流血，那是我们十分情愿的啊！

如今，那所监狱所在的南昌市叠山路，已成为市中心的一条繁华街道，商场、学校、银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今日之中国，正如烈士当年笔下所愿——

到处都是活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

“方志敏大道”位于南昌市经开区。大道尽头是方志敏烈士陵园。每逢纪念日，人们会从四面八方前来致敬革命先烈。

方梅大姐说:

父亲毕生都在为一个可爱的中国而奋斗。长期的革命斗争使他坚信，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才能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

今天，我们全国上下，都在习近平总书记的领导下，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这是一项无比伟大、无比辉煌的事业，也充满了困难和挑战。

毛泽东在延安曾为方志敏夫人缪敏（又名李祥贞）题词：

李祥贞同志：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碍人们前进的，只要奋斗，加以坚持，困难就赶跑了。

方梅大姐神色坚毅地谈到:

就像毛主席当年给母亲的题词中指出的那样，“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碍人们前进的。”我们的父辈坚信：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碍中国的发展事业，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碍中华民族的辉煌复兴。对此，作为烈士后人，我也坚信不疑，并将矢志不渝为之奋斗终生！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最鲜明的一点，就是以人民为中心，一心一意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从久经磨难到民族独立，从民不聊生到人民当家做主，方志敏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做出巨大牺牲，建立了不朽功勋。中国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就是方志敏等老一辈革命家一生奋斗的伟大事业的继承和发展。

毛泽东题：“方志敏烈士之墓”

方梅大姐说:

在父亲所处的时代，爱国就是要救国。他一生忠贞不屈，到了最后牺牲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国。今天身处和平年代，爱国就是要建设祖国，把祖国建设得繁荣富强，建设得更加可爱。

父亲毕生都在为一个可爱的中国而奋斗。我可以告慰父亲：您笔下之“可爱的中国”，我替您看见了，而且比您想象的还要好。

清贫是什么滋味，

洁白朴素的花儿美，

凄风苦雨用心去背，

认准的路上绝不后退。

我往北走雁往南飞，

也许这一去不归。

西风烈烈东风又吹，

即使倒下了头还朝北。

中国中国，可爱的中国，

你教我清清白白活一回。

一一《掩不住的阳光》主题歌词

《清贫》手稿

方志敏烈士不足千字的《清贫》，每读一遍都会为之动容：

我从事革命斗争，已经十余年了。在这长期的奋斗中，我一向是过着朴素的生活，从没有奢侈过。

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

《清贫》，是中华民族难以磨灭的文化记忆；清贫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的理想信念，是中国革命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其英雄的父亲一样，方梅大姐一生执着无悔，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进入二十一世纪，聆听方梅大姐讲述父辈的故事，细细品读方志敏烈士的狱中绝笔，依然能收获一份沉甸甸的感动，其文字中体现出来的“爱国、创造、清贫、奉献”之价值观在今天仍极具现实意义。

不忘初心和使命，在奋进新时代的伟大征程上，老一辈革命先烈的光辉丰碑，将永远闪耀华夏星空，闪耀人类星河，照耀我们不断战胜一切困难，砥砺前行。全新发展时代更加需要各条战线不断涌现出英雄人物引领人民，激励人民。

心中有信仰，行动有力量。方梅大姐是一位信仰坚定、矢志不渝、百折不挠的共产党员，她的一生就是继承父亲遗志、为建设可爱的中国而几十年如一日地默默耕耘着，忘我奉献着。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梅花，迎着寒风绽放，花色艳丽不妖，花香清幽淡雅，花姿苍古清秀，不畏寒冷，独步早春，傲立雪中。

吹拂梅花的不是轻柔的春风，而是凛冽彻骨的寒风；滋润梅花的不是清凉的雨水，而是寒气逼人的霜雪；照耀梅花的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严冬里的缕缕残阳。梅花品质高洁，美得令人窒息，傲得震撼心灵，引人心无旁骛，肃然起敬。

方梅大姐手持她共同参与倡议创建的《世界反法西斯和平文化中心策划设计图》与胡山留念（陈海宁摄）

方志敏烈士心中的那朵小梅花，在他为之洒尽最后一滴鲜血的可爱的中国的大地上，开得是那样的坚强，那样的圣洁，那样的清香四溢，那样的无怨无悔。

我们热爱这样的梅花，我们敬仰亲爱的大姐。她是我们发自内心崇拜的英雄，共和国的建设事业需要这样的英雄，我们可爱的中国会因为有越来越多这样的梅花盛绽而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可爱！

我拍下方梅大姐与我们依依惜别的照片（2019年4月13日）

敬爱的方梅大姐永远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永远永远活在全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伟大和平正义事业中！

《看方志敏同志手书有感》

叶剑英

血染东南半壁红，

忍将奇迹作奇功。

文山去后南朝月，

又照秦淮一叶枫。

一一 时在抗日第三年，作于重庆。

方志敏在其遗著《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中写道：

共产党员——这是一个极尊贵的名词，我加入了共产党，做了共产党员，我是如何的引以为荣呵！从此，我的一切，直至我的生命都交给党去了！

这是方志敏作为共产党员“以身殉志”的信仰真言，也是一位共产党人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内心独白，字里行间流淌着对党的绝对忠诚，对共产主义的崇高信仰。

叶剑英读完《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遗稿，心情悲愤，也为方志敏坚定的信仰、不屈的意志以及为新中国奋斗的决心所打动，便在方志敏的照片上题写了七绝《看方志敏同志手书有感》。

叶剑英题写诗词的英烈遗照

诗歌的前两句概括描写了方志敏的丰功伟绩，作者用两个“奇”字，突出强调了方志敏在中国革命史上创造的伟大奇迹。此处“奇迹”可作三解：一是创建革命根据地，二是面对敌人屠刀以身殉国，三是身陷囹圄，创作出13万多字不朽名篇。一个“忍”字，则道出了叶剑英悲愤交加的复杂情感，既有对烈士在艰苦环境中斗争的无限崇敬，也表达了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愤怒控诉。诗歌的后两句以南宋爱国将领文天祥英勇就义的典故，赞颂方志敏是继文天祥后的时代英雄。叶剑英用“一叶枫”来歌颂方志敏如枫叶一样，秋霜浸染更显红，具有美的品格，崇高的精神。

全诗强忍悲愤，从方志敏《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遗稿中汲取精神力量，鼓舞后人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奋斗。

周恩来常用此诗向周围的同志进行革命气节教育，八路军办事处的同志们也竞相传抄，以此在对敌斗争中互相勉励。

《看方志敏同志手书有感》，是叶剑英在阅读方志敏遗著《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后写下的，是两个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接力之作，是叶剑英对方志敏为共产主义信仰“以身殉志”精神的再阐释。

郭沫若读了方志敏狱中遗著后，亦感慨不已，和叶剑英诗:

千秋青史永留红，

百代难忘正学功。

纵使血痕终化碧，

弋阳依旧万株枫。

方志敏就义后，《清贫》《可爱的中国》《狱中纪实》等文稿从南昌狱中历经艰辛辗转传送到上海，交给了党组织。但《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文稿却遗失他处。

一直到1939年6月的一天，重庆旧书市场惊现方志敏遗作《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手稿。这件事很快被《新华日报》记者薛凯、刘雨昕发现，当两位记者准备买下这部手稿时，摊主却要价500银元，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天价。

当时，国民党监狱的狱警常常把监押人的遗信、文稿拿出变卖，监押人的属眷也常来旧书市场寻找亲人的信函，这些信函有的甚至是绝笔，所以要价极高。两位记者深知文稿的珍贵，一个在摊前守护，一个赶回报社向总经理熊瑾玎报告。

熊瑾玎马上请示叶剑英，叶剑英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收回方志敏遗稿。熊瑾玎立即赶到旧书市场，最终以370银元买下。随后，略加整理并附上方志敏就义前照片的《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被送到了叶剑英手上。

至此，革命先烈方志敏在狱中的珍贵遗稿，完整地回到了党组织，成为中国共产党历史宝库中的重要文献。不过，这篇文献是如何从江西南昌流传到重庆，迄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是方志敏狱中文稿最长的一篇，主要回顾了方志敏从事革命的经历，特别是对赣东北和闽浙赣苏区形成、发展的历程做了抒情的论证和理性的探索。全文共31节，约6万字。遗稿的字里行间，闪耀着一个共产党员为共产主义信仰“以身殉志”的神圣光芒。

1925年3月，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明确指出：

中国无产阶级的最广大和最忠实的同盟军是农民。方志敏从事农民运动比彭湃晚几个月，比我毛泽东早几个月。

方志敏同毛泽东、彭湃一起被公认为“农民大王”。

新中国成立以后，毛泽东说：

方志敏同志创建的赣东北革命根据地，方向路线是正确的。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我们的思想是一致的。

1953年4月，毛泽东在登莫干山时，又对身边的同志说：

方志敏同志是有勇气、有志气而且是很有才华的共产党员，他死得伟大，我很怀念他。

毛泽东晚年读《新唐书·徐有功传》时，曾作批语将方志敏“以身殉志”的精神媲美历史英雄人物:

岳飞、文天祥、曾静、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邓演达、杨虎城、闻一多诸辈，以身殉志，不亦伟乎？

岁月流逝，斗转星移。今天，中国共产党正带领中国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努力奋斗，中国正如方志敏烈士在《可爱的中国》中所描述的一样:

到处都是活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苦，智慧将代替了愚昧，友爱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

胡山(右，与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三师分会会长朱宏佑在长征天险腊子口留念，罗解难摄)，中国延安精神研究会、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会员，北京八路军山东抗日根据地研究会青年部部长，苏联飞鹰寻访团副团长。

人事部全国流动人才中心2017-2018年度“优秀共产党员”，2021-2023年度“优秀党务工作者”。

原国家外经贸部干部、外交官，世界反法西斯和平文化中心倡建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