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味（小说）

霍才元

绝味

《一个人的排行榜》之五十四

文/霍才元

财旺从广州回来的那日晚上一边搂着老婆一边问：“你晓得什么是‘三叫’吗？”老婆听了脸一红：“你个不要脸的……”财旺先是一愣，继而嘎嘎笑道：“你想歪了你想歪了，‘三叫’是一道特色菜。”老婆也一愣：“‘三叫’是一道特色菜？”财旺咧嘴点头，并拿腔拿调地：“老婆，你听我慢慢道来——”

“这次在广州一家酒店碰到一件稀奇事。服务小姐向我推荐了一道特色菜，名叫‘三叫’。老婆你猜，‘三叫’是什么特色菜？”见老婆摇头，财旺继续说，“特色菜上来了，只见10只粉嘟嘟的小东西趴在大盘子里，轻轻地蠕动着，旁边是一个酱碟。服务小姐介绍说，这是刚生下来的小老鼠，活的，肉嫩着呢。”老婆听得花容失色：“啊？生吃活鼠？”“嗯，生吃活鼠。”“你敢吃呀？”“别人敢吃我就敢吃！”

财旺颇为自得地：“当时，酒店有专人给我演示吃法。他伸筷夹住一只小老鼠……”老婆立马捂嘴作呕吐状：“哎呀别说了别说了！”财旺却在一旁笑着：“好了好了，以后再跟你说它为什么叫‘三叫’，‘三叫’的特别吃法行吧？”“真恶心！”“嘻嘻，习惯了就好了。”财旺接着说，“那天，服务小姐告诉我，她刚到酒店时，看着客人吃‘三叫’，把活生生的东西往嘴里送，吃得嘴边都是血，心怕怕的真恶心。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她还说，老鼠是‘四害’，吃它也不过分。”

“你晓得‘三叫’卖多少钱一盘吗？”财旺又问。老婆反问：“多少钱？”“1998！”“这么贵？！”“可不是。可来吃的人还挺多咧。听服务小姐说，为了保障货源供应，他们酒店还专门饲养母老鼠，用来繁殖小老鼠。”“是这样……”“就是！”财旺忽然说，“我们酒店也养老鼠吧。”老婆直说“好啊好啊”。

财旺夫妇也是开酒店的。其酒店位于H县经济开发区一隅，店址虽偏偏的，店面也不起眼儿，店名却叫得响亮：“绝味轩”。当初，财旺开这绝味轩，这酒店取名呀选址呀包括经营理念什么的，全都依着他大舅子、也就是绝味轩的“幕后股东”、开发区管委会侯副主任的意思办。侯副主任在私下里强调，所谓“绝味轩”，须在“绝”字上做文章。他要求财旺，为这“绝”字儿，要舍得投入，要有拿来主义，他山之石是可以成为自己的石头的、也是可以攻玉的。财旺便不含糊，隔三岔五的，东西南北走遍遍。所为何去？吃呗，吃得天下绝味，拿来他为我用。于是乎，绝味轩美食好酒，“大隐于市”，别有洞天，其生意不红火都难了。

闲话少讲。且说财旺从广州回来不久，绝味轩“下月初全新推出绝品‘三叫’”的好消息，早已经在开发区的某某总儿们之间悄然传开了。那些美食家总儿们，怀揣初入花烛洞房的新郎官之心，眼盼盼着、心痒痒着……

本月底某日。一个大好的日子啊！这天，总儿们悄悄来了七八上十个了。这些可是吃客中的贵客呢。他们相继入席，正襟危坐，刚好一桌。“各位老总！”这当儿财旺堆着笑脸跑出跑进，“绝品‘三叫’上来啦！‘处女吃’开始啦！”不知什么时候，侯副主任也笑眯眯地踱了进来。总儿们皆起立。侯副主任的脸上始终笑眯眯的，他摆了摆手：“各位老总，坐嘛坐嘛。”侯副主任落座，总儿们随之落座。便齐看桌上，这不看则可，众人一看不由惊奇得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哇”了起来。

那桌上满满一桌好酒菜，如众星捧月一般衬托着中间一大盘——绝品“三叫”！但见，12只粉嘟嘟的小老鼠趴在大盘子里，轻轻地蠕动着，旁边是一个个酱碟。“各位老总，”财旺站在他大舅子也就是侯副主任身后说，“各位老总请吧请吧。”却无人动筷子。侯副主任瞟了一眼财旺，财旺当即会意：“各位老总看好喽，我给演示吃法了。”言毕近前，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演示。先伸筷夹住一只小老鼠，小老鼠扭动着身体，“吱”了一声；再往酱碟里一蘸，小老鼠又“吱”了一声；再送入口中一咬，小老鼠又“吱”了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三叫’。” 财旺说着拿餐巾纸揩了揩嘴，“绝品‘三叫’，就这样吃了。各位老总，请吧请吧。”

总儿们惊奇不已，食欲大开。不过在动筷子之前，他们倒是纷纷礼让：“侯主任您先请，侯主任您先请。”侯副主任脸上笑眯眯的，也不推辞，伸筷夹住一只小老鼠，小老鼠扭动着身体，“吱”了一声；再往酱碟里一蘸，小老鼠又“吱”了一声；然后往嘴巴里一送，正准备一口咬下，谁知小老鼠“吱”的一声，拼命扭动着身体，直往他喉咙里滑去。这意外一滑，竟生生地滑出了事端来了！

再看侯副主任，心里恐惧、脸上惊慌，嘴巴就不听使唤了怎么合也合不拢了，那小老鼠也就趁势顺着他的喉咙滑呀滑呀一下子就滑到气管了堵住气管了！这下可了不得，把个侯副主任给堵的，呼吸不得、手足乱舞、仰面倒地，众人遂乱作一团……等到急救车呜呜地来了，一切已晚矣，侯副主任性命休矣。

如此这般，侯副主任不明不白地气绝身亡，还落得个死后被全县“通报”。绝味轩呢，也就成了总儿们（含官儿们）的“是非之地”了，从此门前冷落，“关张大吉”。至于财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天，他大舅子出意外的时候，他手忙脚乱、心急火燎，对着120电话大喊大叫，不料突然失音，就说不得话了。

后来财旺四处求医未果。奇怪的是，失音的财旺虽说不得话，却每隔三五分钟，他的喉咙里必发出“吱吱吱”三声怪叫。长此以往，查无病因，医无可医。

首发《法治时代》霍才元小说专栏；

后载全国多种报刊台网（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