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父亲的埋怨

九黎子

父亲，您是一棵枝叶茂盛、硕果累累的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撑起了一片天。可是，我们对您仍有埋怨。

听母亲生前给我们讲，您家境贫寒努力苦读，1958年冬，不堪饥肠辘辘、捉衿肘见，便瞒着父母，走出广南县短师培训学校的大门，选择投笔从戎，当兵吃粮。到部队磨练意志，光荣入党，被师里保荐到军校读书。1962年，台湾蒋军瞅“中印边境冲突”伺机反攻大陆，投名离校，勇上前线。因战事未起，班师回营后，为什么不重返军校续读？

1964年退伍时，部队首长念您可塑，与地方高等院校联系，介绍推送进校学习，您为什么到校看了一眼，就背上行装返回了家乡？

回到家乡，广南县公安局要您档案分配工作，为什么一走了之，置身大山深处那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

（我和父亲在一起）

每当我和弟弟们问及，您总是欲言又止，沉默不语。这让我们莫名地想探个究竟，想知晓您到底因为什么。

作为长子，我主动承担着赡养您的责任，生活居住在一起。母亲逝世后，很少再见到您的笑容了，变得越来越孤独寂寞。我为此时常抽时陪您叙旧聊天。在父子俩不经意的闲聊中，终于知道了谜底。

“1962年蒋介石反攻大陆，我当时在北京炮校读书，写了请战书报名上前线打仗，但老蒋没敢来，班师回营后，部队没有通知返校，仍处于备战状态，我没好咨问返校的事，就这样待了两年。1964年退伍时，部队推介我到云南民族学院读书，我高兴地拿着介绍信回昆明报到，可学校没上课，师生都下乡支农去了，这哪是读书的样子？所以就离开了民院。因此组织分配我到云南起重设备厂工作，因读不成书没有心思工作，我没有接受分配，直接背上背包回到了老家。”

不拖泥带水，果断选择，是军人的作风。“哦，回到家乡怎样？”我装模作样地问道。

“唉，离开父母当兵六年，怪想家的……”父亲若有所思，缓缓说了半句话。

寸草春晖，思念父母、想念家乡，是父亲回到大山深处的殷切期望和理由。至此，我们终于懂了父亲，没有理由埋怨父亲的舛错。

（为父亲庆贺生日）

父亲，您的同学柒占辉（原富宁县公安局局长）、陆自林（原广南县法院院长）在与我们小字辈谈起您时，无不感慨惋惜：“当年，你爸可是我们中的佼佼者哟，如果你爸读完军校，如果您爸上了民族学院，前途不可限量啊！”

命运多舛，父亲回到爷爷身边不久，经组织做工作，他走出大山当了一名人民教师。父亲的命运影响着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命运与父亲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二十二年前，父亲光荣退休，领我们一起去探望欣赏他、将他调到文山工作的州委州政府领导时，暮暮之年的爷辈责备父亲：“小王啊，你有这么几个儿子，咋就不告诉我们一声呢？”

诚然，如果能够得到经历大风大浪的老前辈教诲，乃三生有幸。但是，父亲坚韧不拔、正直善良的军人本色和性格影响了我们一生，让我们在人生的旅途中受益匪浅。清风拂袖，正道沧桑。我们理解父亲，甘做父亲那样平凡的人。

往后余生，继续前行。与善良的人们一道，“脚跟倦时且小歇，山色佳处须细看。”愿生命的画卷若春天般绚丽。

作文/编辑：九黎子

图片：九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