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穷水尽疑无路

有龙则灵

1990年10月，接下设计转印纸印刷机的任务。从团队建立，办公室整理，都是在一张白纸上作画。除了厂内的事千头万绪以外，更加重要的事是去拜访印刷机买主老吕，按照双方约定，由他提供印刷机草图。

骑着自行车到了他所在的青龙村。一番打听后找到他的家，自建的三层楼房，门前是三四十平方的院子。进门后说明来意，迎接我的是一位五十来岁年纪的人，大约一米六的个子，漆黑的皮肤，壮实的身板，头发已经花白，岁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他是临安第一批放下锄头的农民企业家，凭着自己的努力和聪明才智，坐上了玲珑纸厂副厂长的宝座，凭借在玲珑纸厂的经历，进入临安政坛。头顶戴县政协委员光环后，在临安乡镇企业有着一定的地位和影响。

虽然对老吕会提供图纸的说法存疑，但想他能压上十万预付款，应该不是在开玩笑。退一万步，即使不能提供完整的设计思路，至少会说清楚转印纸印刷机得原理和大致结构。

可是俩人之间的交流却不顺畅。他说了半天，我还是对印刷机没有一个概念。只知道每一色是一套单独的机组，每组用一根长轴连接起来，用一台电动机驱动。另外还有收纸、放纸各一套。但是收纸如何操作，放纸怎么进行，具体印刷机组的结构，印刷的工作原理完全是一团浆糊、浆糊一团。他说得累，我听得更累。翻来覆去地轱辘话，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完完全全是鸡跟鸭讲。唯一的收获是明确了要转印纸辐宽是一米六，动力通过一根长轴传递。

问他白纸上的花样是怎么印上去的，具体有几个步骤，如何让花色套准确，一大堆问题，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有另一种可能，他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会表达，像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

他拿出了几张他画的草图，既没有具体尺寸，也没有结构细节。几个长方形加一根长条，问了才知道长条表示长轴，长方形就是印刷机组。机械制图的符号是一种特定的语言，每个符号有标准规定，他自创的图形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无法说清印刷机的结构，按照他的几张草图。按机械制图的要求衡量，连示意图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他转换成正式的图纸。手中拿起他当做宝贝的草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长长地吐一口气，深深感觉到隔行如隔山。

提出项目的人说不清设备的原理和结构，搞设计不知道印刷工艺，总体设计无从下手。很多人以为机械制图就是机械设计，这样的想法是外行话。设计人员的关键是头脑中对设备有完整的设想，然后通过根据设备要求，确定采用什么部件，最后才是制图，画出可以指导生产的图纸。

青龙村一行，抱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对这次任务能否顺利完成开始有了担心，感觉前路茫茫。更让我无语的是打道回府前，他还提出要求，让印刷机春节前开始安装。八字没有一撇，连设计思路都没有理清，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

回厂向厂长汇报了情况，他看了带回来的“草图”，两个人相对无语。沉默片刻后，只是说再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印刷机的人，至于老吕春节前印刷机交付安装的要求，只能当他是一句笑话，听听而已。自从1972年进厂，大大小小项目也经历了不少，像这样离谱的真的不多见。

此时的项目就像一台戏，戏台已经搭好，演员也悉数到位，结果发现编剧出了问题。

船到江心退步晚，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摆在眼前二条路，一条是就此退出，设计组解散，及时止损。另一条是自己摸索，找到印刷机设计的思路。

仔细想想，两条路都不好走，回去看起来容易，可是回得去吗？原来的岗位已经有了新人，让他腾出位置，不会是一句容易的事；继续往前走，一旦失败，将会身败名裂。当时的处境可以说是山穷水尽、进退两难。

鲁迅先生曾有一段名言：“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和设计组的兄弟们交底，把面临的困局和盘托出，一番商议后，达成的共识与其窝窝囊囊的回去，不如大家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依靠努力，踏出一条自己的路。

山穷水尽之中，是穷途末路，还是柳暗花明，设计组的弟兄们一起走上风险丛生的路。

附言：

设计转印纸印刷机任务挑战和机遇并存，过程跌宕起伏。

有兴趣知道结果的朋友，可以关注后续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