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一</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二</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三</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四</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五</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六</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七</p> <p class="ql-block">今日吕墅桥老镇景头之八</p> <p class="ql-block"> 武北老镇——吕墅桥</p><p class="ql-block"> 李寿生</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曾看过武进某剧团的一则小品,讽刺当时的高价姑娘,戏云:“她眉毛弯弯像镰刀,一脸香气从坂上飘到礼嘉桥;乱扔西瓜皮,叫人从兰陵滑到湖塘桥。”江南水乡,河多桥多,司空见惯,但像原来的武进地区这样处处以桥名镇者,恐不多见。境内除礼嘉桥、湖塘桥外,还有牛塘桥、庙桥、礼河桥、雪堰桥、郑陆桥、横山桥、寨桥、卜弋桥、漕桥……一个个名闻遐迩,历史悠久。有河乃有桥,有桥乃有镇,何故?在下猜度:古代交通以水运为主,集镇当须傍河而立,两岸交往,岂能无桥?以桥名镇,特色鲜明,易记能传。我想,这以桥名镇的始作俑者在全国如林的地名学家中,当独树一帜,自成一派。</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叫吕墅桥,也是以桥名镇者。桥下浩荡的河是有名的运河一脉——德胜河,它南接运河,北通长江。相传岳飞曾在这儿大败金兀术。沿着岳飞追赶金兀术的路线,百姓们开条河来铭记岳飞的不朽功绩,取名得胜河,后易名德胜河。</p><p class="ql-block">旧时的德胜河上有几个小镇,由南向北,连江桥、吕墅桥、王下村、安家舍、魏村。民国时期,魏村与吕墅桥当数是重镇了。吕墅桥又名李氏桥,相传明代浙江余姚有一位李氏贬官来此开发而成,所以吕墅桥一带李姓特多。后来,传说后人中有一位李姓的官员犯了事,被株连九族,族人吓坏了,纷纷改名换姓,李氏桥也改成吕墅桥,以混蒙过关。风头一过,姓李的纷纷恢复原姓,只是吕墅桥叫习惯了,没人为它正名,一直延续至今。</p><p class="ql-block">旧时的吕墅桥,一座石桥是联系两岸民众交往的纽带。民国时期,桥板、桥墩、桥脚清一色地全由花岗岩组成,十分古老。两旁小长矛似的铁栏栅是它们的忠诚卫士。桥的两头,维系着两条沿河长街。光滑的青石皮铺成的街道,窄得两边商店的伙计可以拜在柜台上进行对话,和现时的周庄差不多。两岸临河的房子饱经风吹雨打,急流湍蚀,大都斑驳陆离了。</p><p class="ql-block">记忆中的河东街面,则要比河西街面萧条许多。记得中段有一家铁匠铺,老板姓祝,个头不高,煞是壮实,黑黝黝的面孔坑坑洼洼,多半是给飞溅的火星烫出的疤痕。一间老屋内,炉火熊熊,风箱呼呼,锤声当当,但见祝师傅用火钳从炉中夹出铁块,他手持小锤,指到哪里,徒儿们的大锤便打到哪里。农人的钉钯、锄头、犁头、山斧、火钳等等,全都在此锻造而成,生意相当不错。这儿堪称小镇最红火之处。镇上的全部工业当数是这家祝氏铁匠铺了。</p><p class="ql-block">河东还有一家面店,店主姓李,名字已经记不起了。只记得他有个外号叫“乌鲤头”,旧时的农民根据人的长相与特征,很喜欢给人起外号,怪不得梁山一百单八将,个个都有外号。他有个出色的儿子,“文革”前毕业于南京大学化学系,吕墅桥河东河西,方圆十余里,文革前子女考入名牌大学,大概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了。轧面机,那时在乡下就是高新技术,就是现代化。农村中红白喜事,一二十斤面粉,手工擀面何时了,到面店和面以后三转两摇,便变成了瀑布般的银丝面条,变成了一叠叠雪白的馄饨皮子,与家里手擀的土不拉叽的面条,不可同日而语。</p><p class="ql-block">小镇没有医院。解放前有家私人诊所,医师姓唐,以中医为主。后来河东的前进大队成立医务所,借我表姐家的房子营业,执业医师一个姓王,一个姓陈,均是全科医生,除了脑膜炎等大病不能看,小毛小病,头痛发热,跌打损伤,他们无所不能。在缺医少药年代,没有文化的农民,对他们奉若上宾。</p> <p class="ql-block">河东的街市,除了铁匠铺、面店、理发店以外,最值得一写就是我的母校——吕墅桥小学了。这所小学创建于民国时期,牌子很老。1953年至1959年,我在此渡过了六年艰辛的岁月。上世纪五十年代,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土地改革、抗美援朝、三反五反、镇压反革命、反右派、大跃进,所有的群众大会,以及各种各样的文艺演出,都在小学的操场和礼堂里举行。红旗猎猎,锣鼓阵阵,森林般的拳头,响彻云霄的口号,这儿曾是小镇政治和文化的中心。我上小学时,老师们一个个非常敬业非常严厉以外,还经常体罚学生,用木制的戒方击打手心。调皮捣蛋的学生,吃硬不吃软,你说他训他骂他没有用,但手心给教师的戒方一打,痛不可当,就老老实实的了。那时农民家的小孩多,家长教育孩子的手段大都是打骂,小孩子在校被老师打几下是无所谓的,不像现在的“小皇帝”,老师稍稍体罚一下,家长如临大敌,到处投诉。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吕墅桥小学出了很多优秀的学子,由此考入中学、大学成为国家栋梁之才的不胜枚举。吴未来、李培康、黄寿康、常志刚、倪鹏飞、刘如萍、朱柏青、芮全坤……这些老师们大都不在人世,但我一直记住他们的名字。</p><p class="ql-block">吕墅桥河西的街道,则要比河东热闹得多。药店、豆腐坊、肉铺、鱼行、饭店、邮政所、自行车行,琳琅满目。六十年代末,又设立了医院,创办了初中。怪不得解放初期的吕墅乡政府到后来的镇政府,都设有河西。河西街道由南北两条街面组成。它的最南端有一家小小的邮政所,小镇四周的百姓给外地的亲友联系,外地的游子给家乡的父母寄钱邮物,无不由此汇集发送。那年代,虽不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但邮递员上门送一封信,递一件包裹,家人还是喜出望外的。1964年当兵到苏州,入伍五年,家里人给我传书,我给家人写信,都要经过邮政所。邮政所有辆自行车,东奔西波,引人嘱目,因为它已是镇上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文革中苏州两派武斗,邮政中断,我一个多月未能给家中发信,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三天两头去邮政所打探有无儿子来信,最后逼着大哥冒着两派武斗的枪火,来苏州北兵营探望。</p><p class="ql-block">河西的商业网络,朱和尚的豆腐店开得很有名气。“牵呀拉呀转又转,磨儿转得圆又圆;上爿好像龙吞珠,下爿好像白浪卷。”每天,将几十斤浸胖的黄豆用石磨磨成豆浆,接着用硕大的豆腐包过浆,将豆浆与豆腐渣分离。点上卤水,使豆浆凝固成豆腐脑,然后放入木框中的豆腐包压成老嫩不等的豆腐。其中点卤水是关键技术,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如此这般,主人家半夜三更就得起来忙碌,一家人干得大汗淋漓,天朦朦亮,就将一框框豆腐百页出摊了。那时朱和尚手工做出的豆腐百页,无论怎么做菜,或咸菜笃豆腐,或河蚌炖豆腐,或大烧百页,或百页结红烧肉,都令人胃口大开,百吃不厌。剩余的豆渣,则是喂猪的好饲料。不像现在的豆腐,出浆率太高,豆渣所剩无几,吃到嘴里都有些发苦。</p> <p class="ql-block">吕墅桥最盛大的节日,莫过于阳春三月的清明节了。清明,在其它地方是鬼节,在我的家乡则是最热闹的庙会。桥东桥西,大河两岸,方圆十里人家,无不以最高的规格来喜庆佳节。节前一个星期,家家户户就忙碌开了,或张网捕鱼,或杀鸡宰鹅,或上城买南北干货,或四出邀远方亲朋。旧时的庙会,时间大都安排在农忙之前,虽有它迷信的色彩,也有它科学的成分。农忙到来之前,农户都要添置一些农具铁器之类,而庙会节场则给他们举办了最好的“联展”。赶赶节场,看看热闹,会会亲友,吃顿酒宴,乃农人一大乐事也。清明节那天,石桥也兴奋极了,如一条玉带,似一条彩虹,喜迎八方来宾。一捆捆扁担、竹柄、扫帚,一担担钉钯、锄头、镰刀,一挑挑糖果、糕饼、水果,一车车布匹、服装、鞋帽,在桥上鱼贯而过,川流不息。小摊一个接一个,人圈一处挨一处,从桥堍延伸至两条长街。整个集镇堪称是人的海洋、物的海洋、声的海洋。除各种货物的叫卖以外,那些套泥人的、打汽枪的、卖狗皮膏药的、唱小热昏的也杂陈其间。集场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丰年时节,河东与河西的空地上,还搭起戏台,洋剧团、草台班在此粉墨登场。赶集的人们吃完酒菜买完东西逛完集场就来此站着看戏,台上锣鼓喧天,台下观众如潮,喝彩声、嘻笑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此情此景,实在叫人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吕墅乡的行政区域,几经变迁。解放初,河东与河西都属于吕墅乡政府管辖。1959年,常州扩展郊区,河东便划给了郊区新闸乡。而河西,仍属武进县吕墅乡。吕墅桥作为乡政府的所在地,从解放初一直维系到上世纪末。1999年并入薛家乡,当时我有点儿吃惊,因为吕墅桥历来比薛家桥发达,吕墅桥有德胜河水上交通便利之优势。为何薛家乡不并给吕墅乡,我有点儿纳闷。2002年,薛家镇又脱离武进县,成建制划入常州新北区。</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那是一个计划经济的年代,常州郊区得到了市区许多优惠,同样是种田,郊区与县区有天壤之别。吕墅桥河东的新闸乡,一个工可得七八毛钱,好的生产队有一块多。而河西的武进县,许多生产队一个工只有二三毛钱,下放知青感叹一个工只能买一碗馄饨。于是河西的姑娘纷纷到河东找婆家,嫁到河东可以改变人生。而河东的小伙子则居高临下,大有骏马任骑,美女任选之势。经济条件始终影响着中国青年婚姻的走向。当今,中西部地区的姑娘热衷于到沿海地区打工找对象,也是如此。</p><p class="ql-block">德胜河几经疏竣,河面不断扩大,古镇的街道被拆得面目全非,两岸的民清建筑和周庄式的古色古香,荡然无存。河西的街道则由南北向改为东西向。石桥也改成木桥,后又改成水泥桥。名闻遐迩的吕墅桥小学后来并入新闸小学,少年们上学全靠家长们的现代交通工具,小学生步行上学的时代结束了。河东划归郊区以后,两岸的民间交往日趋疏远,一些老人见面还认识,年轻人则大都陌生了。</p><p class="ql-block">然而,姜越老越辣,酒越陈越香。旧时的吕墅桥,在我记忆的荧光屏上,将长久地闪亮着。</p><p class="ql-block"> (本美篇照片均为李满江所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