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王发财记（三）华丽转身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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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王传奇（三）终成正果

作者:李克广

玻璃花婚后不到一年，便生了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当了婆婆的杨春桃自然是忙前忙后的伺候儿媳坐月子。地瓜王高兴的更是手舞足蹈。为了讨得女人欢心，从没做家务活的他，跟着娘学熬汤做饭洗尿布。媳妇奶水不足，他徒步跑去公社肉食店，淘换了两个猪蹄熬成猪脚汤，亲自端到玻璃花跟前，一勺一勺的喂，俨然把媳妇当成菩萨一样的供奉起来，这肉麻劲弄得得玻璃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过了百天，他抱着孩子来到大街上，似乎是向众人炫耀：我地瓜王也有后代了！死党“潍子”却发现了端倪，大咧咧的说：这孩子长得细皮嫩肉，双眼薄皮的，也不随她娘更不随你这个爹！

地瓜王回到家里，仔细端详着孩子的模样，果如潍子所说，他立时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心里像吃了只苍蝇，但脸上却不露声色，依然对孩子亲热有加。玻璃花自觉理亏，心里似有所动，即使有别的想法也无济于事了，心里暗想，这辈子就认命吧！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玻璃花的心被逐渐融化了。苍天果然不绝于地瓜王，第三年上女人来了个一炮双响，生了一对黑不溜秋、圆胖可爱的活宝。当了亲爹的地瓜王心里乐翻了天，给双胞胎取名：波霸、波奔，意思是“西游记”里巡山的小妖仙。

不久公社解散了，民兵这差事也打吊了。社员们从桎梏中解脱出来，打理好自家的庄稼，闲暇时间可自由的出去挣钱，或干建筑、或去砖厂打工。头脑灵活的地瓜王却热衷于做个小买卖，他在乡政府的大街上租了个门头，开了个音像制品商店，专营小报杂志、录音磁带、录像带之类的，那些风靡一时的流行音乐，港台武侠、言情片和野史艳照，对于年轻人来说极具吸引力，小生意做得顺水顺风。

说起地瓜王捣鼓这些玩意还有个小插曲。那年秋后，他去县城的河滩大集上卖杂粮，一大早刚出摊便被粮食贩子们都包圆了。他满心欢喜的数完了钱，想找个旮旯解决内急。还没尿完，胡同口里忽然闪出个胖女人，吓得他赶忙提着裤子想跑。女人若无其事的招呼着他：大兄弟慌什么，谁稀罕看你那破玩意，过来给你看个养眼的，说着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叠相片，接着又掏出打火机给他演示着：穿着华丽的妙龄女郎一经火烤，立刻展露出雪白而鼓涨的胸脯，还有大腿下那毛茸茸的的“老鼠洞”。女人灭了火机，那画上的女郎又恢复了原样，看的他嘴里啧啧称奇。

胖女人笑嘻嘻的说：这杨柳细腰、前凸后翘的多受看啊，我卖都是1元一张，看你人实在收你5元6张，说着还轻轻在他肩头上捏了一把。他看对方并无恶意，便开始和女人讨价还价：痛快点，5毛1张卖不卖，兜里的我全包了。胖女人迟疑了一会：算你狠，初次相识权当交个朋友，卖你了！他立马把卖绿豆的钱如数掏出，买了大概近百张，看四周没人，麻利的掖进那个仿皮“公文包”里。女人挺高兴，竖起拇指大赞：兄弟果然识货，随后给了他一张名片。

地瓜王一看惊诧的大叫：脱净？女人笑道：别瞎想，是“脱静”。他真的不知天底下还有姓“脱”的，连忙尴尬的说：对不起，脱大姐，玩笑玩笑，不知者不怪罪！

地瓜王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从大集上没顾得上回家，便径直去了乡里的砖窑厂，神秘兮兮的拿出照片给那些外地打工的小光们看。一群人犹如蚊子见了血，地瓜王急忙喊道：别抢别抢，人人有份，有福共享，每元一张！于是你三张我五张，不到一袋烟的功夫被一抢而空。他回家把钱兜扔到炕上，玻璃花数了数那一大叠乱糟糟的钞票，惊奇的问：几十斤绿豆咋能卖这么多钱？男人得意的把来龙去脉细说一遍：贩子贩子，挣一半子！

玻璃花觉得眼前的小个子男人，确实不能小看，结婚四五年来第一次对他伸出了拇指，地瓜王激动地有点飘了。

　　

现在开放搞活，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店经营了。他又去找到那个姓脱的胖女人，此时她已是汽车站前广场售报亭的小老板。说明来意，女人把他领到一个胡同深处的一个小院里。进得门去只见旮旮旯旯全是书，什么杂志、光盘，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他一看像是发现了大金山，说要拜在她门下一起闯江湖，胖女人看他很有诚意，自然一拍即合，从此当起了胖女人的下线。

后来地瓜王在周围也有了自己的下线，他不满足于寄人篱下，小打小闹，便抛开胖女人，找了个“地下印刷厂”，自己去定印那种小黄书。自产自销搞批发，肯定收益翻番，钱包逐渐鼓胀。

地瓜王小发了，他骑上了全村第一辆嘉陵摩托车。等别人买嘉陵时，他又换上了四缸的幸福250，短小的身子趴在硕大摩托上，显得有点那么的不协调。他见到熟人总忘不了一抬手快速打个招呼，随即屁股底下冒出一溜青烟，突、突、突的飞驶而去。看着远去的他，“潍子”悻悻的说：这地瓜王要成精了！

上面开始加强对出版印刷品的监管。两个“老联防”盯上了他，在进行交易时被抓了个正着，罪名是“非法印刷、制售、贩卖淫秽色情读物，情节十分严重，多罪并罚”。庆幸都是些“明白人”，双方私下做了个交易，案子可以不上报，但必须拿钱消灾，而且胃口很大，结果是大半银两塞进了别人的腰包。这一番折腾，让地瓜王元气大伤。

他哭丧着脸回到家里，心疼的用头碰墙。玻璃花联想起当年自己在棉花地里被算计的那一幕，有点幸灾乐祸：你这点小心眼也就是能忽悠我一个女流，报应啊！转而又安慰男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抹抹桌子再一席！

此时玻璃花上班的农具厂很不景气，时常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一向不安分的她辞去了厂里的工作。上面放开了棉花市场，看到邻村的好几个旧时闺密靠贩卖皮棉的都发了财。便对败下阵来的男人好语相劝，让他改行，两人一块出去试试。一向对老婆言听计从，但这次两人却尿不到一个壶里。生性好强的玻璃花，索性单枪匹马当起了“绒子”（皮棉）贩子。

　　

地瓜王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他看到废旧物资回收在乡下还是个冷门，废铜烂铁、旧书本子、旧报纸等货源充足，于是在沿公路旁边围了块废弃地，又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

为了不再重蹈前辙，他自然明白“行下春风下秋雨”，那几个“老联防”自然是躲不过去的坎，隔三差五的和他们喝酒捞肉、称兄道弟。

后来生意越干越大，那几个为他下乡收废铁的“哥们”神通广大，触角逐渐伸到了北边不远的胜利油田，钻井的钻杆、钢筋等，甚至还没用过的泥浆泵也被当做废品来到了他的收购站，更严重的是周围各村的变压器、抽水机和水泵屡屡被盗。

地瓜王当过民兵抓过贼，心里明白这属于“销赃”，而且是农电农灌物资，罪加一等，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事发后，油区办会同当地公安，找到了他这个销赃窝点。此时，干爹的公子张易升，也随老子步入政界，任镇里的综治办主任。有这棵大树的庇护，地瓜王虽免了牢狱之灾，但又被罚了个底朝天。

辛辛苦苦一两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再说女主玻璃花，这两年靠贩卖绒子稳稳当当的挣了点小钱。看着男人那个怂样，又挖苦说：当初不听老娘劝，吃亏在眼前，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势单力薄，还得两人绑在一起干。弹尽粮绝的他，只得答应跟老婆混，但玻璃花生怕男人阴沟里再翻船，事先言明，这贩卖棉花的事必须听她的。

接下来两口子置买了两台弹花机，女人负责在家收购籽棉，然后加工成皮棉，男人负责外卖。

玻璃花力主在沂水设个中转站，地瓜王用他的250摩托把棉包驼到中转站，再到各村走街串巷零售，这样解决了每隔两三天就往返一次的路程，节省了贩运成本。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没过多久，地瓜王便旧病复发，开始用喷雾器往棉花里洒水。尝着甜头后的他，胆子越来越大，竟在棉絮里夹杂上石头、砖头。不过这手段有很大风险，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只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时常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而玻璃花这个女人，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成熟历练了许多，她把男人责骂了好几回，可他就是不改。

后来，地瓜王发现“包秤砣”才是一个万全之策，万一露馅，便佯称秤砣是不慎遗落在棉花包里的，其实在车斗子底下备有几十个铁秤砣。如此反复炮制，竟然每次都化险为夷，溜之大吉。有人说地瓜王跟他祖师爷土行孙学会了遁地术。

后来玻璃花又配备了一辆“时代轻卡”，原先那些跑单帮的卖棉人，也纷纷加入到他们的团队，成员不断扩大，人称“绒子帮”。逐渐形成了收购、加工、批发、贩卖一条龙。他们几乎一度垄断了沂水蒙阴乃至整个临沂一带的皮棉市场。

“绒子”帮车队的足迹竟直达江北甚至跨过了江南。那年我跟随单位去南京旅游，忽然看见过挂着鲁G车牌的摩托车，带着巨大棉包招摇过市。当时就猜想，回来一问果不出所料。

不过最挣钱的，还是后来他们廉价收购的旧被褥、旧毛衣等加工的人造棉花，后来那些医院、甚至是殡仪馆里扔弃的的衣被，也成了他们“深加工”的原料，通过漂白、消毒等工序，加工成“雪白的”棉花，甚至比真棉还有卖相，这就是当时人们所称的“黑心棉”。

在“良心都让秤砣和狗给吃了”的三年的时间里，她俩的存款一路攀升到了几个六位数，掘得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这次地瓜王倒是听了老婆的话，见好就收，两口子拿钱打道回府，过了一段安顿清净的日子。

话说地瓜王的表哥张易升已升任镇经委主任，主管招商引资和企业改制，镇里的棉纺厂由于经营不善亏损严重，自然在改制之列。

听到这一消息，两口子一合计，认为发大财的机会来了，连夜拜见表哥张主任。看到妩媚迷人的表弟媳奉送的那条已拆封的香烟，张易升对此自然是心照不宣。

有钱能使鬼推磨，气粗可以唤风雨。第二天在表哥的引荐下，他俩上下打点，连包带送，明里暗里一起下手，在招标大会上果然如愿以偿。几天之后，镇棉纺厂被改旗易帜，卜丽花成了新挂牌的“宝通棉业有限公司”的女掌门人，而男人则屈尊为公司的“总经理”。原因是卜丽花认为男人小心子虽多，但不足以成大事，一再警告他：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愧是女中强人，在卜老总的操控下，宝通棉业利润逐年翻番，成了小镇上的利税大户。夫妻俩双双披红挂彩，在镇礼堂闪亮现身的一刻，许光荣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为了报答领导厚爱，他们多次被慷慨解囊，从而换取了头顶上一道道耀眼的光环。卜丽花成了农民女企业家，被选为政协委员。而地瓜王许光荣则成了劳动致富标兵。正如人们所说，地瓜王几经磨难，终得修成正果。

有脸有脸，有了钱便有了脸面。以前那些不光彩和丑闻，在他们的壮举面前已变得黯淡无光。“卜老总”和“许总经理”两口子，在老少爷们眼里，是响当当的红顶商人、大善人。

　　

前几年，他们又出资硬化了老“许家客栈”门前的那条中央大街。大街硬化工程竣工，地瓜王专门让毛桃仙姑看了个黄道吉日，定在那年的秋分之日举行通车庆典。记得那天恰逢第一个农民丰收节，还请了市里的歌舞团，来村里唱了一天一夜。

最后，主持人竟提出要他两口子连诀演唱一首《天仙配》，玻璃花脸上显然有点愠怒，地瓜王却不气不恼，迈着两条自信的短腿上台，一曲《父老乡亲》把晚会推向高潮。他西装革履，满面春风，手握金话筒动情的唱到：啊.....父老乡亲，啊....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台下有人欢呼雀跃，更有人平静如水，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细细品味。正如电视剧《聊斋》上的主题曲：这其中的滋味啊，谁能解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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