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稀话新农(下)

农转非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1</div>猪的全身都是宝,改善生活全靠它。队里知人善任,把养猪重任先后交给了程华和老五。<br>那天产房传喜讯,老五忙接生,把军大衣拿来为新生命御寒,还用自己的红糖给产妇增加营养。无微不至,精心呵护,爱心泛滥。后来除了我们,二师兄成了队里最大族群。<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猪倌崔老五等</h3> 有次山里豹子下来,叼走几头猪。有仇不报非君子,队里组织民兵设伏,荷枪实弹趴了好几天,企图为民除害,给二师兄雪恨。后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凶手再也没来。<br>那会社队都有民兵,武器是部队淘汰的旧装备。我们编成了一个基干民兵连,队里派我带车,去荆州某军械仓库领枪,驾驶员是小王。<br>人生地不熟,难免走弯路。那会没有手机,没有GPS,没有地图,路标也很少,给了一个地址,只能一路打听,在潜江还住了一夜。<br>部队仓库对外保密,路人一问三不知,最后凭着对军营的特殊嗅觉,总算找到了仓库,领了十支崭新的五六式冲锋枪和几十支半自动步枪。<br>老式五六冲没有刺刀,我领回的是新款,带有三棱刺刀,防化团的人见了好生羡慕,说比他们的装备都好。<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浑身是胆雄赳赳</h3> 接下来的军训对我们不算难事,都是军营长大的,耳濡目染,看也看会了。射击更是不在话下,水小上体育课,就有射击这一项,只不过打的是气枪。以前水果湖百货商店卖气枪,每把16元,差不多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br>过去枪支管制没那么严,平时拿小口径步枪打鸟什么的,基本弹无虚发。打靶时,卧姿一百米胸环靶第一练习,没下过九环。十年前到某部队打了一回八一杠,虽说老眼昏花,也多在八环以上,宝刀不老。<br>射击这玩意,无他,惟手熟尔。<br>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2</div>夏师傅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腌鸭蛋、腌萝卜、发豆芽、做豆腐、蒸馒头、包包子,差不多都是她教的。<br>北方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南方放鸭子与此类似。<br>放鸭人手持长长竹竿,杆头绑一红布条随杆飘舞,轰赶成百上千只鸭子,浩浩荡荡,沿途跋涉,哪有稻田水塘去哪,吃遗撒的谷子和塘中鱼虾。鸭子下蛋就地贩卖,不仅便宜还不要票。<br>遇到这种机会,我们都会买上不少,先炒几顿解解馋。当时炒蛋有个习惯是添水掺面,为的是增加份量骗自己。<br>吃不了的腌起来。要说腌鸭蛋还得是夏师傅,红泥拌盐裹蛋,放进坛子泥封。大约十来天,咸而不齁,蛋黄流着红油的咸鸭蛋便可开封,实在好吃。<br>夏师傅还教我们做豆腐,首先把豆磨成浆。直径一米多的磨盘榫头绑根绳,套在木杆中间做支点,利用杠杆原理逆时针推行,像地球绕着太阳转。<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推磨</h3> 在北方这是驴干的活,因此有卸磨杀驴之说。南方驴少人多,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只能替鬼推。<br>农耕经济的特点是自给自足,万事不求人。稻子收割之后,晾干,脱粒,夹米,全部活计自己都能干。<br>当时国家标准米是九五米,标准面是八五面,即一百斤谷子出九十五斤大米,一百斤麦子出八十五斤面粉。加工次数越多,残留糠壳越少,出的米也越少,越白。<br>夹米磨面全套流程我们都干过。山高皇帝远,管你什么标准,我的地盘我做主,加工出来的大都是八五米、七五面,白灿灿的大米白花花的面,在城里可吃不着。<br>只是机器一响,糠壳麸皮满天飞,须发皆白,呼吸困难,沉浸式体验啥叫够呛。<br>因为人多,做饭的行军锅直径一米,锅铲需要双手抡,像刨坑。米饭靠焖:把米煮到半熟,滗出米汤,盖好锅盖,小火闷熟。饭好后底层锅巴香脆可口,都争着要,滗出的米汤雪白浓稠赛琼浆,也是抢手货,先到先得。<br>萝卜快了不洗泥,做饭洗米没那么讲究,尤其是锅巴里难免夹杂小石子。第二批吹黑管的那个小伙子,好像姓张,有天一张嘴,门牙缺了半颗,问怎么回事,说锅巴崩的。<br>不知那半颗牙扔到了哪里?多少年后考古出土,没准建个新农遗址群。<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农队全境</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3</div>牛是农村的先进生产力,身强力壮,干活不惜力,饿了吃点野草,生活成本低,从不叫苦叫累,思想境界高,犁田耙田如果没有牛,不知要费多少工。<br>第一次耙田没经验,牛一启动人没站稳,一只脚跌落在两排耙犁之间,若不是下意识“哇”了一声喊停了牛,那只脚铁定要遭殃。<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宝庆耙田</h3> 南方的水牛,看上去威猛雄健,目如铜铃皮糙肉厚,头顶两把利刃,平时却性情温顺俯首甘为。一根Y形木叉,穿过牛鼻,系上一根绳,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任起性来,鼻子拉豁了也不回头。队里有头牛就豁了鼻子,肇事者至今在逃。<br>领教过两次牛任性。<br>一次是耙田。<br>天酷热,我们赤膊上阵汗流浃背,牛也如此,最后不耐烦了,拖着耙犁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水塘乘凉,只露半个头闭目假寐。任你怎么拽,我自岿然不动。印证了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头装睡的牛。<br>还有一次是打架。<br>一天晚上不知哪里的牛跑来,跟队里的牛干仗,大家跑去围观,见识了什么叫顶牛和对头。两头牛头对头,双角顶住对方,一会敌进我退,一会敌退我追,来来往往,把秧田踩得稀烂。<br>没见过这阵势,不知怎么拉架。石头砸,砸不开,棒子打,打不散,冲担捅,捅得牛身直流血,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找来秸秆点上火,扔到牛头下面烧,也没用。<br>两头牛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争高低,直到一头体力气不支落荒而逃,另一头追进夜幕,才算了事。<br>水牛长的都一样,白天都难区分,更别说夜里了。第二天发现,队里的牛被扎了不少血窟窿,都是冲担惹得祸。情急之下敌我难辨,误伤了自家兄弟。<br>革命的首要问题是分清敌我,可到了操作层面,谁能保证不让亲者痛,仇者快?<br> 除了水牛,队里还有三台铁牛,代表新质生产力。<br>铁牛就是拖拉机,二台手扶式工农-12,一台方向盘式东方红-20。拖拉机不光能犁地,挂上斗就是农用运输车,跑起来比牛快多了。<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队里的东-20</h3> 军区派来个战士小刘,教开拖拉机。有次开东-20去县里办什么事,事后张队长要我们和他一起,顺路去趟亲戚家。路上小刘悄悄说,队长可能要公车私用,咱们不能同意。<br>到地方后,队长亲戚准备了一桌酒菜。酒足饭饱后人家还没开口,小刘便主动表态:队长,要拉什么尽管说!<br>人要背叛自己,有时只需一顿饭。<br>于是我们顺路去了孙桥,县城西边三十多里。好比北京到武汉,顺路去趟哈尔滨。<br>孙桥产一种大米叫桥米,米中贵族,说是上贡给皇上的。张队长是孙桥人,临过年给队里搞了一批桥米,每个人分了几斤,回家孝敬父母。<br>东-20开起来比较简单,跟开车差不多,手扶拖拉机可不那么容易。<br>手扶拖拉机有两个像自行车手刹的把柄,平路或上坡时,左转捏左手把柄,右转捏右手把柄。下坡时正相反,左转必须捏右柄,右转必须捏左柄。农村道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坡度不大时,转向很容易捏错,发生险情,所以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工农-12手扶拖拉机</h3> 手扶拖拉机有个可怕的故障叫飞车,转速失控,越跑越快停不下来,很容易发生恶性事故。一次去县城,拖拉机手谭桥开手扶,路上给我们科普了这个知识。<br>临近县城有一个大下坡,坡度不小,司机通常都会减速慢行,谭桥却不听劝阻越开越快,上演速度与激情。但见他目光坚毅,一言不发,脸上写满撞沉吉野的壮怀激烈,吓得我们膀胱膨涨,差点失禁。<br>谭桥是诗人,胸中一团火,不在行进中爆发,就在诗歌中燃烧,如今在圈内颇有名气。当年他写了首抒情诗,里面有句“昆仑的冰山把沙漠温暖”,还有句“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塑雕”。有人质疑:冰山下来的冰水,怎么把沙漠温暖?纪念碑上是浮雕,哪里来的塑雕?<br>谭桥倒是从善如流,听说后马上改了过来。<br>虚怀若谷,方成大器。<br>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5</p><p class="ql-block">做饭要烧柴,我们烧的柴,是深山老林拉来的。</p><p class="ql-block">其实后山全是树,之所以舍近求远,是国家对林木采伐有规定,不许乱砍滥伐。伐了也运不出去,公路沿线的林业检查站像长城烽火台,一个接一个,没手续想偷运,几乎不可能。</p><p class="ql-block">山里的林场,每年都会伐旧植新,调整林间密度,淘汰老弱病残。砍下来的树,通常堆在沟里白白烧掉。于是林业局允许我们砍伐、运走指定杂木,解决烧柴问题。</p><p class="ql-block">物以稀为贵,多了不值钱。林场淘汰的树,成色并不差。有次军区一位干部老家盖房,在县里买了几方木料,路过青年队打尖,发现我们堆积的柴木,比他买的还好,干脆换了一车拉走了。</p><p class="ql-block">有一回和卓洪一起,还有驾驶员小王,去宋河一个林场拉柴。山路崎岖坡陡难行,尽是一百八十度的急弯,赶到山上已是下午。装好车下山,天已漆黑,满载柴木的卡车左摇右晃,路边一侧是深不可测的幽谷,森然欲博人。</p><p class="ql-block">我俩蹲在柴上,手抓车厢篷布杆,随时准备跳车逃生。小王连续踩着刺耳的汽刹,到了山下,耳朵听不见了,不得不停车坐爱山林晚,缓了好久才恢复。</p><p class="ql-block">拉回来的柴木,先锯成一截一截的,四十公分长短,然后立在地上,双手抡大斧,劈成五六公分见方的柴火,堆放起来,随用随取。</p><p class="ql-block">有次锯柴,把左手大拇指给锯了,立刻血染白骨,至今疤痕仍在。食指的另一道疤,则是右手持斧劈柴给左手的教训,相煎太急。中指也有疤,是切萝卜片追求极致削的,那片肉不知进了谁的肚子。</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锯柴,身后是二队男生宿舍</h3> 一次进山运柴,第二批刚来的知青赵建刚,在队里放牛,没进过山,非要跟车去看新鲜,然后高高兴兴上车走了。下午传来消息,出事了。<br>那天返回时,大卡车翻到路边沟里,柴堆上的人被扣在车下,张文成小腿断了,赵建刚救出时已没了呼吸。<br>一个十六岁的生命,刚下乡二十多天,青春尚未展开,便画上了句号。二队才女杨丽华写了首长诗缅怀,子规啼血,催人泪下。<br>追悼会时,赵建刚父亲来了,看了他生活的地方和喂过的牛。在他床铺前,老军人破防了,久久不能自已。白发人送黑发人,个中悲楚谁知?<br>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生离死别。<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队众生相,背后是二队女生宿舍</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6</div>县城在我们眼里,如同抗战时的延安,心向往之。每到逢十休息日,大家都会去县城开牙,团购。<br>当年县城只有一条主街,尽头是人武部,然后是电影院、百货商店、新华书店。每次去县城,必到书店打卡,看有什么新书。没电视的日子,不看书干嘛?现在家里还有一本《古老非洲的再发现》,就是京山书店所购。<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读书笔记</h3> 县一中也在这条街上,接下来好象是钟表铺、照相馆。<br>钟表铺昏暗柜台后面,有个老师傅高度近视,看东西要举到眼前两三公分处,让人想起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br>照相馆没有照明设备,拍照时,全指望屋顶穿过透明亮瓦的自然光,货真价实的绿色能源。<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当年读书笔记</h3> 再过来有个菜市场,卖菜卖肉卖年货。那会计划经济,啥都与我们无关。<br>临近年关,李指导员想给队里整点年货,一身戎装飒爽英姿,进去直接找经理。一顿京片子把理想照进现实,经理懵圈了,拿起笔来抖着手批给我们猪头猪脚猪龙骨,还有黄花木耳猪下水。小学生见了指导员,纷纷奔走相告:街上来了个女解放军叔叔。<br>女解放军叔叔李莉,十六岁到军马场放牧,十八岁入伍,二十一二成了连指导员,立功受奖家常便饭,先进事迹上过解放军画报,干起活来男生都跟不上,想不服都难。<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指导员李莉</h3> <p class="ql-block">菜场斜对面有所小学,小学旁边是工人俱乐部,里面有县城唯一带看台的灯光球场,那是我们展现青春风采的大舞台。</p><p class="ql-block">露脸多了,就成了明星,走在街上,自带流量,孩子们见了失声尖叫:新农的10号!新农的10号!路过电影院,尚未开言,把门师傅便笑脸相迎:新农的吧?进!</p><p class="ql-block">街上还有副食商店和饭馆,这是大家酷爱之地,什么糖果点心,水果罐头,什么红烧排骨炸丸子,三鲜豆皮鲫鱼汤,凡是摆出来的,都在劫难逃。馋嘛,只能堤内损失堤外补。</p><p class="ql-block">县里最庄严的是京山礼堂,既是县里开大会的地方,也是新农宣传队放飞自我的平台。礼堂旁边是县招待所,每年知青篮球赛,都在这里集中,那伙食,感觉是在吃国宴。</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京山礼堂,2004年</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7</div>篮球是新农的招牌。<br>刚下乡不久,我们和县一中在工人俱乐部打了一场篮球赛。一开局对方就被打花,于是赶紧换人,五上五下,体育老师换学生,还是输得稀里哗啦。<br>师生不行工人上。山中无老虎,县机械厂和城关机械厂都是县里篮球霸主,闻讯纷纷前来叫板,结果照样败下阵去。<br>无奈之下,各单位合纵连横,组成联队,倾全县之力和我们对抗,最终在裁判加持下,我们输了三分。<br>县里平时没什么活动,球赛海报一出,万人空巷,看台爆满,整个县城被点燃。一支球队兴奋一城人,善莫大焉。<br>有次和县酒厂打球,半场休息,对方特仗义,拿白酒给我们解渴,还说我们都喝这个。搞得我们下半场晕晕乎乎,如云中漫步,不知道最后怎么赢的。<br>除了篮球,小四(张汉洪)、宝庆、科华组成的羽毛球队,在县里也是天花板级的存在,俾睨群雄,独孤求败。<br>文艺达人也不少,男高音有卓洪、徐春和、张黎,女高音有宫卉萍,唱京剧的有李滔,诗朗诵的有程灵,弹吉他的有龚军,吹黑管的有小张。<br>拉提琴的一大帮,科华、李涛、老五、郑富强,还有第二批的赵红卫。郑金陵手风琴自拉自唱,也是一道风景。<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农宣传队</h3> <p class="ql-block">科华是多面手,作曲指挥拉琴吹号,凡是乐器都能整出动静来。有次他拿支短笛,吹奏美国之音主题曲,杨科长直夸好听,问是什么曲子,他胡编个名糊弄了过去,胆可真肥。</p><p class="ql-block">还有一群舞者。第一年演节目,程序、贺秋芳跳个什么舞,演父女,内容忘了,只记得程序拿根扁担比比划划,贺秋芳前后左右蹦蹦跳跳,对标喜儿和她爹。第二年下凡一群文艺女青年,孟燕、黄鸣、靳亚萍、朱雪芬等,面如桃花长袖善舞,举手投足全是舞台范儿。</p><p class="ql-block">专业有专业的美,业余有业余的乐。二队男生小合唱,唱到“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么织渔网”,每人左手揪起旁边那位衣角当渔网,右手做拿针撩线状,合着节拍来回挥舞,下面还摆着丁字步,笑翻全场。</p><p class="ql-block">有次防化团派车拉我们去县里赛球,大家见缝插花,把大卡车插满映山红,红红火火,装扮的像国庆彩车。一路上中外歌曲一首接一首,一人起头众人唱,一路欢歌到县城,仍意犹未尽。</p><p class="ql-block">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给点阳光就灿烂。</p><p class="ql-block">年轻真好,青春万岁!</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快乐新农人</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8</div>自打新农横空出世,县里借风扬帆,连续举办两届全县知青篮球赛,就是现在的村BA。每区组建一个队,新农单独出战,不占永兴名额。几轮混战下来,新农梦之队轻松夺冠,荣获京山县首届知青篮球赛第一名。<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农男篮,一排中间是林业局教练和美女领队张医生</h3> 第二年有点插曲。<br>石龙区代表队由武汉锅炉厂弟子组成,领军的五号左手投篮,一过半场就扔,神准,颇似当今NBA的库里。他们球风凶悍,动作很大,遇到争议判罚群起指责裁判,逼着改判,就这样一路杀入决赛,与我们对阵。<br>这场球我们来了一卡车人助威,几乎坐满半边看台,对方也来了不少人。一开场就火药味十足,郑金陵、姜戈夫先后与对方争执,比赛数次中断,双方援军涌下看台,球场差点变成角斗场,吓得裁判撂了挑子,只好换裁判。<br>过程很火爆,结果无悬念,实力才是硬道理。<br>最终我们蝉联冠军。<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农篮球队。女军人是教练,男军人是带队干部宋干事。</h3> <p class="ql-block">赛后组建县知青篮球队,新农占了半数,石龙那几个也来了,彼此冰释前嫌。我们周游各县,打遍荆州无敌手。</p><p class="ql-block">有次对阵监利知青,头一天以新农为主,大胜。第二天石龙、杨集的上,半场落后不少,教练赶紧把我们换上,最终赢了回来。石龙五号坦言道:你们打球有路子,我们冇得路子,意思是我们有套路。</p><p class="ql-block">这里有个段子。从荆州回来后,各自返回知青点,石龙五号问体委主任:我们么样回克啊?李主任厉声喝道:自己想办法!还把你当爹供到?后来这句常被我们借用,经典永流传。</p><p class="ql-block">说我们打球有路子,真没说错。</p><p class="ql-block">当年军区男篮实力很强,连续两届夺得全国联赛冠军,就是现在的CBA总冠军。教练余邦基,六十年代的篮球元帅,率弟子匡鲁斌、郭永林,携手当选新中国篮球运动五十杰,并入驻中国篮球名人堂。</p><p class="ql-block">匡鲁斌和我们年龄相仿,都叫他小匡,常和一些年轻队员与我们过招,拿我们当陪练。</p><p class="ql-block">军区女篮也和我们交过手。有个年轻队员方阿妹,上海人,球风灵动,人也张扬,于是有人不服,憋着坏要盖她。后来阴谋得逞,把人家压倒在地半天起不来,阿妹差点哭出声。</p><p class="ql-block">余邦基把篮球名宿王永芳请来当总教头,王先生上午训练男篮,下午训练女篮,晚上调教我们。从传接球基本功开始,到防守如何站位补位背人,进攻如何跑位挡拆掩护,让我们上了一层楼。</p><p class="ql-block">说起来,我们受过名师点拨,跟专业球员叫过板,算是训练有素,再跟业余队交手,多半是降维吊打,胜之不武。不过,工人俱乐部灯光球场的无限风光,让人怀念。</p><p class="ql-block">高光时刻,是用来回味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9</p><p class="ql-block">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当年,当兵是每个热血青年的梦想,我们这群大院子弟更是心心念念梦寐以求。无奈有规定,上山下乡满两年者,才有资格参军招工上大学。</p><p class="ql-block">两年后,厂社挂钩的“厂”纷纷各显其能,招收本单位知青子女回城。军区也拨来一批征兵指标,我们第一批下放的男知青,享受到政策红利,集中到县里参加体检。</p><p class="ql-block">体检时,有几位后下乡的知青当替身,哪个零件有缺陷,就让他们去代检,蒙混过关,反正医生只认名单不认人。我那会有鼻炎,忘了谁替我去的五官科,顺利通过。宝庆不知自己有鼻炎,结果被查了出来,好生懊恼。</p><p class="ql-block">人要太自信,有时真误事。</p><p class="ql-block">此时已是年根,几天后又是新的一年。第一批下乡的五十名男生,除了五名当海军的和几名没通过体检的,其余被军区通信团一网打尽,给我们转了非。</p><p class="ql-block">五个当海军的先走了,去了广东虎门,林则徐禁烟的地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当陆军的后走,去的是南阳卧龙岗,诸葛亮躬耕之处,隐居山林,修身养性。</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农民工和解放军,只差帽徽领章</h3> 军区来了辆大轿车,似乎是最初送我们来时那辆。我们上了车,车下是一百多号新农人,隔窗话别。三批知青下来,我们已有二百多人。<br>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寒阳残雪日。<br>车轮一转,画风突变,像猛然合上了电闸,车下哭声一片,成了泪的海洋。一群女生刚洗完头,来不及擦干就跑来送行,湿漉漉的长发在冷风中撩动,手里拿着梳子,以泪洗面,跟着缓缓开动的汽车,挥手随行,直至车远。<br>那画面,印象很深。<br>来接我们的杨科长,眼睛湿润了,说唉,大家都有感情了。车上有人绷不住开始啜泣,很快如新冠流行,传到每个角落。四下环顾,除了科华和我,全部沦陷。<br>据说此后好几天,新农队按下了静音键,没了欢声笑语,没了嬉戏打闹,没了琴声悠扬,没有歌声荡漾。<br>那几条朝夕相处的狗也没了往日欢快,整天趴在冰冷路边,眼巴巴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任由柔软的长毛,在北风中凌乱。<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队男生宿舍残留,2004年</h3>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20</div>满打满算,我们在农村只待了两年多,比预期短多了。那会口号是“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后来出了个榜样柴春泽,他的目标是“扎根农村争取奋斗六十年”,把无期改成了有期。<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到过京山的老物件。木柜原本是箱子架,木工马文刚亲手打造,后来添了四壁刷了漆,成了这般模样</h3> <p class="ql-block">回顾在农村,还是第一年印象深,没干过农活,一切从零开始。</p><p class="ql-block">什么使牛、耕地、耙地,挑肥、施肥,育秧、插秧,田间管理、打草要子、抢收抢种,打谷、夹米、磨面,砍树、劈柴、生火,发面、焖米饭、揉馒头、包包子、打豆腐,全套把式十八般武艺,一个都不少,样样都得学。</p><p class="ql-block">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四季轮完了,啥都会了。</p><p class="ql-block">饭也会做了,菜也会种了,猪也会养了,牛也会使了,地也会耙了,秧也会插了,手也能提了,肩也能挑了,干活也不觉累了,蚂蟥也成老朋友了,平时也能吃上肉了。</p><p class="ql-block">如今生产技能已无用武地,生活技能还有用场,平时发面蒸点白煊松软的馒头包子,把土豆萝卜切成牙签粗细的丝,都是当年练的基本功。</p><p class="ql-block">新农的日子,简单而快乐,以为到了世界尽头,只能把牢底坐穿。</p><p class="ql-block">没念想也没压力,没期望也没失望,反而放空身心,挥洒青春,自歌自舞自开怀,无忧无虑无求。</p><p class="ql-block">还有绿水青山,白云蓝天,没有空气污染,没有农药残留——记得队里搞了几袋日本尿素,宝贝疙瘩似的,到我们走了也没舍得用。</p><p class="ql-block">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是一种回不去的生活。</p><p class="ql-block">第一批的兄弟们,还记得这个吗:</p><p class="ql-block">包高两洞三叟长,怎(去声)攒来到三嚓漏口,看嗯呐学呛喃搞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二〇二四年仲秋追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