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风河行 – 八卦篇

于珈

（一）不该来的都来了

一行四人，从怀俄明的滑雪胜地杰克逊驶往南部的风河山脉，一个个牧场从眼前掠过，广袤大地，牛马成群。

每个人都有些激动，为美丽的风河，更为四天三夜的背包行。胡总是此行的牵头者，他说道，“我邀请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没空。队长嘛，我以为他不会感兴趣的，没料到他一口答应了；女神嘛，她来过的，我以为她不会再来的，没料到她也一口答应了。彭帅嘛，最后实在找不到人了才问他，没料到他不仅一口答应了，还最先把机票订了。”

简而言之，胡总想要的人都没来，来的都是他不想要的人。旅程已开始，且将就着吧。

（二）散步模式

四个大背包，行走在平缓的步道上。两边是高原青松，微风送来股股松香。

风河的海拔基本都在一万英尺以上，要让身体适应高海拔，最重要的是头两天要慢慢来，不能让身体有太剧烈的运动。我们第一天要背包十英里，爬升1800多英尺，预计六个小时。

我在最前面压着速度，告诉大家要以轻松散步模式慢慢走，不可以让身体耗力。如果发现自己在喘，那就是太用力了，要慢下来。

大家陪着我“散步”了不到两英里，彭帅终于忍不住了，跑到我前面，胡总紧跟着。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悠着点，明天被高原反应击倒，我可不管。”

我问队长要不要也到前面去，他坚定地说“不要”，耐心地跟在后面陪我“散步”六小时。

后来才知道，队长让我走在前面，也不全是他的绅士风度，而是要拿我作他的道具，他拍照需要前景和对比，一个小个子更能衬托天地的宽广。

在如画的风景里作道具，我也认了。常青松树下，灌木丛已经染上秋色，阳光照耀下金黄灿烂，而更低矮的蓝莓丛，则是红通通的一片片。路过几个小湖，蓝天、白云、青松、金叶倒影其中，怎一个“美”字了得。

（三）星光灿烂，银河飞溅

第一晚的营地在Seneca湖边，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两岸岩峰，傍晚时分，天空几抹彩霞，把湖水染成玫瑰色。

临湖的位置被一个男人和他的三只狗先占了。我一直好奇，不知道动物对自然美景有没有反应。三只狗看上去都很开心，晚上也没有乱叫，很乖。

最后一抹晚霞隐去，天很快就黑了。我心想可能等不到满天星星，我就要去睡觉了。我喜欢露营，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可以日落而眠日出却不醒，每天睡得饱饱的。

八点钟，我正要去睡觉，抬头看天，很多星星在向我眨眼睛。关了所有光源，零光污染下，星星越来越多，银河在头顶从山脊倾泻到湖的尽头。队长识天象，北斗七星，牛郎侄女，飞马，等等等等，见到老朋友似的。彭帅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最给力，拍出的银河比肉眼看到的分辨率高多了。

我仰望星空，越看越觉得星星越来越多，离我越来越近，一闪一闪。远离人烟，漆黑的夜，满天的星，恍若回到孩童时代，人类远古时代，“一闪一闪小星星，究竟何物现奇景，远浮于世烟云外，似若钻石夜空明。”

不得不钻进帐篷去睡觉，躺下来，闭上眼睛，我不禁想到，我和满天繁星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地为床，天为被，何等幸福。

（四）湖景房， 峰景房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在睡袋里伸懒腰，双臂碰到帐篷顶，居然落了一脸的霜雪，沁凉沁凉。原来昨夜下了很重的霜，帐篷外层蒙着厚厚一层，里层也沾了一些。

背包露营的，帐篷上霜也好、雨也好、泥也好，一早起来，拆了裹了塞包里，走人。如果有洁癖，你就抓狂吧。

第一天的风景已经让我们沉醉，但是，那还只是路上的风景，今天我们要到将要扎营两晚的岛湖，才是此行的开胃菜。

胡总和彭帅两人一早起来便活蹦乱跳，没有高反迹象，我既松了口气（不用担心要照顾他们），又有些失落（原以为可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离开Seneca湖营地，背包走了两英里，翻过一个山头，眼底下一汪翡翠绿的湖水扑面而来，我们被惊艳得只剩“哇！哇！”。那是岛湖的一角，免不得又是一通摆拍。慢慢沿坡而下，岛湖渐渐将全貌呈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要在这里扎营两个晚上，选营地是件大事。地可以不平，风可以不避，但湖景不能没有。

沿湖走了半英里多，胡总带我们走上一条非正规小路，小路越走越窄，越来越不好走。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喜欢干“offtrail”这种事。正感觉气馁的时候，柳暗花明，来到湖边一开阔处，背坡面湖，有瀑布，有秋叶。彭帅高兴得扔下背包，就是这里了。而我总觉得这里还不够满意，离正规步道太远，而且看不到佛雷蒙特峰。

胡总卸下背包，轻装快步跑上坡，去探究瀑布上的风景。几分钟后回来，兴奋告知，更美好的风光在上头。

于是，接下来两晚，我们住上了十全十美、称心如意的湖景房兼峰景房。这块风水宝地，位于Titcomb湖盆和岛湖的交界处，地势开阔，遍地芳草，金黄灿烂。眼前是Titcomb湖盆出口处最后一个湖，背后坡下是岛湖，小瀑布舒缓的节奏，犹如大自然的催眠曲。佛雷蒙特峰近在眼前，倒映在湖心，彷佛随时欢迎我们上去玩。

（五）Titcomb湖盆，能来这里的都算年轻人

扎好营后，正午时分，我们各自背了个小包，轻装前往Titcomb湖盆，我们此行的主菜部分。

胡总和彭帅很快把我和队长甩了，在前面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喜欢慢慢溜达，沉醉在大自然的壮丽诗篇里。

四年前来风河，八月底遭遇一场大雪，湖盆里风雪弥漫，壮阔而神秘，多了几分敬畏。今天秋高气爽，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翡翠绿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金灿灿的秋色洒遍大地，两岸耸立的岩峰如同湖仙子们的守护神，一切都那么温暖诗意。

由下而上、从外到里走进湖盆，一湖接一湖的惊喜，如同圣诞节清晨小孩子在圣诞树下发现一件又一件礼品。以为到头了，走几步拐一个弯，又是一位凌波仙子，温婉可人又光彩夺目。所以，来这里，不要看地图，不要做功课，就这样让自己迷醉在一湖又一湖的惊喜之中。

步道上人很少，九月底确实是来风河的最佳季节，天气好，游人少。迎面碰到一位老者带着一条狗，我们自然停下来聊起来。老者住在犹他州，离这里开车五个多小时。他第一次来风河是五十多年前，自2008年来，每年夏天他都会来风河，其中只缺过两个夏天。

他看我和队长穿的衣服上写着“Misty Mountain Runner”，叹息自己年老了走不动，我灵机一动安慰他，“能来这里的都算年轻人！”他立刻附和，确实是，进出湖盆往返近50公里，还得自己背衣食住行，能来的人不仅心要年轻对大自然有渴望，体力也要杠杠的。

我和队长告别老者，一直走到湖盆的尽头，依然不见彭帅和胡总。我纳闷，前面的坡有什么好爬的，明天我们有爬坡大餐，可以让我们尽情从高处俯撖湖盆。除了多动症，想不出其他解释。

我们倚着石头坐在草地上，吃着零食，享受着湖光山色，他们俩终于出现了。原来，胡总为了追前面两个姑娘忘了时间和伙伴们，彭帅为了追胡总也忘了时间和伙伴们。你说说，这世间，多动症不能解释的，用狐狸精迷心窍就好解释了。

（六）佛雷蒙特，彭帅的处女峰

胡总爬过大提顿国家公园的中提顿峰和南提顿峰，海拔都在1万2千英尺以上；队长虽然这几年每年带着一帮娇美眉们以爬上海拔265英尺的曼哈顿最高峰为傲，但N年前爬过秘鲁南部的米斯蒂峰，海拔近两万英尺。于是，我问起彭帅的攀登史，他想了半天，说道，“亨特呀”。天，海拔四千英尺能算峰吗？亨特不是用来攀登，而是用来“刷”的。

于是，这次的佛雷蒙特，将是彭帅的处女峰。

佛雷蒙特，怀俄明州的第三高峰，海拔13750英尺。第一天我们还没有进山，从高速公路上就能远远看到她，这几天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山峰的诱惑力就是这样，无论你走到哪里，她都在你的视野里，你似乎每时每刻都听到她在召唤，上来呀上来呀！无限风光在峰顶。

登顶的最后1英里多，爬升两千多英尺，没有步道标记，在乱石中找路攀爬。看到两只山羊，我不禁想，这些乱石中根本没有吃的，它们爬那么高，肯定不是为找吃的，那一定是因为它们就是喜欢爬得高。不知它们看到我们怎么想，这些本该直立行走的动物，怎么也跟我们一样四肢着地，这里根本没有吃的，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就是喜欢爬得高？不过，他们的动作好笨拙啊。

在乱石中笨拙地攀爬，胡总如高处的灯塔，灯塔时近时远，若即若离。

爬上海拔12000英尺的马鞍，一边是昨天下午去过的Titcomb湖盆，一边是早上走过来的印第安湖盆。从高处俯视，湖仙子们静静地依偎在大地的臂弯，娇小温柔，风情万种。湖倚着山，山抱着湖，就这样亘古相亲相爱。

从马鞍到峰顶，真正的攀爬才开始，0.9英里爬升1700英尺。最难的是找路，有时，左右都看不到路，四人分头行动，爬完一步再看有没有下一步。我一路都特别开心，跟小伙伴们爬石头，不就是童年的记忆么？这条登顶路线属三级攀登，我的理解是不需要攀岩工具、徒手即可。队长的注解是，即使摔了也摔不死。

尽管摔不死，我们还是非常小心，因为可能被石头砸死。石头松动的地方，我们一个个上，其他人都躲在石头砸不到的地方。就这样，0.9英里用了三个小时，我们终于登顶了。

登顶的快乐，无法向没有经历过的人言说。早上出发的时候，还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此刻，站在峰顶，有点难以置信。I made it, WE made it！北面的冰川，远处的群山，无限风光在险峰。

（七）该走的都不想走

平常日子里，有多少了无痕迹的四天三夜。而风河的四天三夜，如一场误入人间天堂的梦。

要出山了，原以为胡总和彭帅又要把我和队长甩得无影无踪，没料到，胡总说，不急，陪我们慢慢走，聊聊天八卦八卦。14英里的八卦，都留在了风河，让读者诸众好奇害死猫吧。

一出山，风河之行该落幕了，没料到又一个惊喜扑面而来。大地如打翻了调色盘，浓墨重彩的秋色，明晃晃地炫目。短短四天，大地换了衣裳，人间添了色彩。

该走了，都不想走。我们讨论了包养，我们讨论了明年后年和以后每年。谁知道呢，世间还有太多没见过的风景。再见，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