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爱玲故居

隔篱莲影

<p class="ql-block">文/隔篱莲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个秋日的午后,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却在突然间发现一个名为“Colorful”的咖啡书屋,竟然是大才女张爱玲的故居。书、咖啡、旷世才女,这些充满魅力的字眼,无一不在诱惑我前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一个位于静安区常德路上的小小的咖啡书屋,它的中文名字“千彩书坊”似乎比英文名更富有诗意。而其沿街立面那一长排的落地玻璃窗,和门头上悬挂着的老式的马车灯,在纷乱嘈杂的闹市区,足以显出它的别致和典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推门而入,浓郁的咖啡香味扑鼻而来,满屋的书散发着书香,低沉的爵士乐从各个角落如丝如缕地流泻出来.....,霎时,我仿佛走进了那个久远的年代。</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落坐,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正是前些年流行的《同学少年都不贱》。说真的,对于这本书的作者,这间房子曾经的主人,那位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我在年轻时并不怎么欣赏。在情窦初开的年代,我更喜欢琼瑶小说的清纯与唯美,更热衷于三毛奔放浪漫的爱情故事。对于张爱玲的作品,那一幅幅悲凉的爱情画卷,却难以产生共鸣。什么“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什么“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红玫瑰与白玫瑰》),总觉得凄凉的有煞风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随着知识和阅历的增加,我越来越觉得,琼瑶刻意营造的唯美爱情太脱离现实,三毛浪迹天涯的爱情故事又过于传奇。而张爱玲笔下的女主人公,那些沉沦在日常生活琐碎中的女人,她们在局促与慌张中裂变着,煎熬着,最终守候的只是如同躯壳一般的爱情,而这一切才更接近真实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思绪却不时游离于书页之外。抬眼望去,才发觉,这家咖啡屋之所以特别,不仅因为它享有令人仰慕的人文背景,还因为它装饰风格的独树一帜。店内随意摆放的老式电话、留声机、旧皮箱、贴花的墙纸,墙上的水墨画......,无一不在折射着老上海的优雅与迷离,而一张张简约的小桌错落布置,又把人从历史拉回现实。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虽然是周末,客人却并不多,他们或看书,或手捧电脑,神态举止流露出都市文化人特有的沉稳与持重。还有一对看似恋人的异国男女,在亲密而欢愉地交谈着,眉宇神态间满满的是沉浸在爱河中的人唯有的甜蜜。</p><p class="ql-block"> 无疑,爱情不仅仅是古今中外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更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无以替代的美好向往。可是,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现实生活,世间美丽的爱情故事很多,结局圆满的却寥寥无几。好像无论怎样的如花美眷,终也敌不过那似水流年。但纵然如此,爱情绚烂的光环,依旧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痴男怨女们飞蛾扑火、奋不顾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比如这里曾经的女主人,这个在自己作品中似乎参透了爱情与婚姻的真谛,了悟了人世悲凉的大才女,在面对自己的婚恋时,却表现的异乎寻常的天真与执着!那个比她大15岁的男人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俘获了她的心。胡兰成,这个张爱玲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无论后世的人们怎么评价—-才子、渣男、多情、无情、小有才情、全无气节!只能说,人性的复杂在胡兰成身上体现得可谓淋漓尽致。他的政治信仰姑且不论,而他有过数次婚姻的所谓曲折人生,他的成熟与才情,都成为他掠取爱情的利器,这是一个典型的情场老手,对付张爱玲这样的“菜鸟”可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是让很多人百思不解的是,在自己作品中参透了人性复杂,看穿了人生悲凉的张爱玲,在现实中竟然退化为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如果说一开始被爱情冲昏头脑,看不清庐山真面目还可以理解,那么在汪伪政府的末日来临,胡兰成撇下她仓皇逃亡,她依然固执地相信他对她有着坚贞不渝的爱情。在得知胡在逃亡期间已与别的女人同居,她跑去求他回心转意而遭到拒绝后,仍然痴情地奉上一笔不菲的流亡经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忘了是谁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看起来是真的,就连聪明睿智的大才女也不能例外。女人终究还是女人,何况一向不问政治,一味“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张爱玲可以在文字的世界里冷静犀利甚至刻薄,但在现实生活中却免不了柔弱。加之从小缺少来自家庭的温暖,让她对于甜言蜜语没有抵抗力。再说,胡兰成是谁?他要赞美一个人,那都是核弹级别:“张爱玲的顶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种震动,是我的客厅今天变得不合适了。”“我常时以为我很懂得了甚么叫做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亦不是那艳法,惊也不是那惊法。”(胡兰成《今生今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被核弹击中,令谁也无法逃脱。所以矜持淡定如大才女也只能乖乖就范,也只好“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惜,曾经的相依相守,曾经的信誓旦旦,却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溃退的太过迅猛,太过彻底。而那“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祝福俨然成了绝妙的讽刺。不知道晚年在美国深居简出,闭门谢客的张爱玲,回首往事时,是否会想起自己在《金锁记》中一语成谶的开篇:“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看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继续翻看着这本据说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赵钰信上只说想找个小事,托恩娟替她留心,不忙。没说见面的话。现在境遇悬殊,见不见面不在她。恩娟的回信只有这句有点刺目:“不见面总不行的。”显然以为她怕见她,妒富愧贫。”小说的女主人公赵钰的境遇,也许就是张爱玲自身命运的写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婚姻的失败或多或少因为她处在一个无法把握的乱世,而身处美利坚的太平岁月,为何在职场竟也连连失意?或许,说到底,无论怎样的社会,只要与人相处,不谙世故,不会逢场作戏都是大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如今,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欣赏她。我终于明白,在这个庸俗功利的人世间,情场与职场其实是一样的,都拒绝天真,嘲弄执着,至情至性的人终难逃厄运。而恰恰是张爱玲对待爱情的天真和执着,才显出她的可爱和脱俗。也正是她不屑与世俗同流合污,才能以局外人的清醒,审视这个世界,并远离了浮躁与喧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众口一词的所谓晚景凄凉,不过是来自俗世的目光。世人只看到她外在的孤独,看不到她内心的丰富;只看到她表面的落魄,看不到她灵魂的高贵;只觉得她晚景凄凉,却体会不到她求仁得仁般的傲世独立。难怪许子东老师略带讽刺地说:“同情张爱玲,是同情心用错了地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此刻,我只想用她自己的格言来评价她:“在我的世界里,你依旧纯洁,脏了的只是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下午的时光在神思恍惚中匆匆流逝,待我如梦方醒时,咖啡已冷,蛋糕也只剩了碎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1年4月25日写于上海</p><p class="ql-block">2024年10月2日重新编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