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金色童话

张顺彬

　　北疆之北是阿勒泰，她是狂野的梦，她是山野的风。

——李娟《我的阿勒泰》

　　北疆以北，阿尔泰山以南，额尔齐斯河由东向西流入北冰洋，这里就是阿勒泰。阿勒泰的美是无处不在的，也是无时不刻的。她美得气势磅礴，美得淋漓尽致，美得让人窒息，广袤的草原、巍峨的雪山、清澈的河流……每一帧画面，宛如精心绘制的油画。

　　“人间忽晚，山河已秋”。伊犁河谷的夏天已经结束，阿勒泰开始进入一年中最绚烂的时刻。天高云淡，山岚缥渺；树烟婆娑，层林尽染；空谷幽幽，炊烟袅袅。雪白、金黄、橙红、黛绿，各种颜色粉墨登场，肆意挥洒，晕染成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多彩世界，如同童话仙境一般。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我们去看阿勒泰。漫步在秋天的童话之中，领略一年中最为美丽的盛装，让自己沉醉于秋的激情。游一游喀纳斯清凉透彻的湖水，览一览五彩滩神奇魔幻的雅丹，赏一赏古村落缥缈迷离的晨雾，看一看额尔齐斯河韵味悠长的落日，还有那层峦叠嶂的白桦林、泰加林、胡杨林……满眼风光，满心震撼。每一处、每一眼，都深深地印在脑际，刻在心中，所有的印象久久无法抹去。

　　秋水共长天一色。当阿尔泰山的雪水涓涓汇入众多河流，晶莹剔透的亮，宛如洁白的哈达。湖水颜色如被上帝的调色盘打翻抖落，或蓝或绿，深浅不一。喀纳斯湖是翡翠般的宝石，从月亮湾到卧龙湾再到神仙湾，每一段精彩都离不开湖光与山色的完美融合，它把蓝色精灵与岸边连绵不断的金黄渐次呈现，连同湛蓝的天空和云朵一起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乌伦古河、喀拉斯河、禾木河，大大小小的河流奔流不息，在晕染的大地上闪耀着流动的银光，恰似飘逸的缎带，不停地飘舞、流淌。我想，它们是不希望错过短暂的清凉时光，趁着冬季冰封还未到来，再展露一把那高清冷峻柔美的气质。

　　茫茫森林是阿勒泰秋天里最耀眼的存在。无论是河岸边上胡杨林，还是村庄四周的白桦树，无论是高山上泰加林，还是河谷里云杉，此刻，它们知道，过了十月，一切将隐没在冰雪之中。它们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澎湃，开始了积蓄一整年的华丽绽放。于是，它们尽情地展示，树叶由绿转黄，再由黄变红，色彩绚丽，美不胜收。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金黄的叶子上，仿佛给每一片叶子都镀上了一层金边，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一树金黄，一山鎏金，风动翩然，灿若云霞，青黄、鹅黄、绿黄、橙黄、金黄相互依偎，层层叠叠，如波浪涌动，又如潮水般的起伏，染得漫山遍野如喷涂的壁画一般金碧辉煌。那青黄中透着过渡的复合色，辐射着薄薄的如落日般的色彩，使人内心充满丰盈和饱满。可可托海岩壁裂缝间金黄的白桦，火红的杨树和青黛色的云杉，把额尔齐斯大峡谷装点得错落有致，壮美多彩。

　　时间在阿勒泰仿佛放慢了脚步。你可以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聆听着脚下的沙沙声，享受秋天的那一份安静。秋风过处，树木摇曳，秋叶哗哗飘落，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树下的草地厚厚地铺展着一层明艳的金色。每一片树叶都像是一首无声的诗，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和秋天的深情。置身于林海之中，我感受到来自每一缕风、每一片叶的呼吸。阿勒泰的秋是有味道的，它是深秋暖阳照拂下弥漫在空气中的清新，它是山间松木散发出来的松脂的芳香，还是秋风送来的牧民人家的烤肉的香味……

　　清晨的薄雾弥漫在山间，也笼罩在村庄。淡淡的水汽在树林上空形成一条蜿蜒的雾带，飘荡到村里村外。炊烟在图瓦人的小木屋的尖顶上袅袅腾起，与小木屋、牲口围栏和成群结队的牛羊构成朦朦胧胧的意境。金黄与青绿、青褐与灰白相互浸润，把山林、草地、古村落柔染成水墨般的秀美。原始村落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田园般的宁静与安详，禾木村是这样，白哈巴村也是这样，我想，阿尔泰山下的村庄应该都是这样的。

　　晚霞从天边洒下，把远远的地平线染成一片由深至浅的绯红，也把平静的乌伦古湖映得通红。一只只渔船缓缓归来，晚风在水面上轻拂，湖面泛起粼粼波光，与晚霞交相辉映，泛红了渔民幸福的脸庞。湖中的船上不时传来悠扬的歌声，那是丰收渔歌，那是渔舟唱晚。余辉落在额尔齐斯河上，长长的吊桥，归家的村民，还有赶着牛羊的剪影，合着夕阳和倒映在河中的云朵，糅合成一幅最美的画。

　　额尔齐斯河流经布尔津段，勾勒出绚烂多姿的美妙景象。北岸是色彩丰富的五彩滩，南岸则是满目流金的胡杨林，人们常用“一河隔两岸，自有两重天”来描绘这一独特的自然景观。五彩滩的泥岩、砂岩及砂砾，起伏重叠，沟壑纵横，奇峰怪石，千姿百态，是典型的雅丹地貌。强风与干旱，是这片土地最严酷的雕刻师，亿万年的地质变化、河流冲刷与狂风侵蚀，把这里演变成了今天所看到的造型奇艳、光影斑驳的模样。每当夕阳落下长长的光线，与五彩滩矿物质幻化的各种颜色交汇，映射出美轮美奂的斑斓与明媚，红如烈火、黄若金灿、绿似翡翠、紫若云霞、白如霜雪。此刻，额尔齐斯河两岸遥相呼应，争奇斗艳，开启了一场跨越南北的对话，奉献出一场精彩绝伦的视觉盛宴。

　　牲畜转场是阿勒泰秋天规模宏大的远行。牧民常说，“白云跟着风走，我们跟着羊群走”。于是在阿勒泰地区，你能看见牧民们年复一年遵循着大自然永恒的约定——“四季转场，终年放牧”。今秋，随着天气转凉，牧民们便开始了过冬的准备，从深山的夏季牧场向山下的秋天牧场转移。在白哈巴，我们就见到了牧民在转场的盛况。男女主人骑马赶着牛羊马群，浩浩荡荡，慢条斯理，一副气定神闲、行稳致远的姿态。他们走公路翻草坡过山岭，沿河谷南行几百里，要为即将到来的极寒季节寻找冬天避寒的温暖草场。一路上，马头琴、手鼓不停地响起，民歌长调悠扬飘荡，而牛羊们也喃喃自语。广阔天地是他们流动的家园，人与动物，随季节游牧，像河水一样在草原上流淌，他们追赶着草原的朝霞、阳光、夜色与篝火。今日，他们又将启程，迎着秋风，沐着秋阳，去远方追逐新的梦想！

　　阿勒泰的秋天是热烈的，也是静谧的，是斑斓的，也是澄澈的；阿勒泰的秋天是金色的童话，也是梦幻的世界，是自然之美，也是人们内心深处对宁静、和谐的渴望，以及对美好的追寻。

　　一束束阳光穿过云缝照着雪山、湖水，照着树林和村庄，也照在我的身上。我仿佛走进了普希金描绘的那个童话世界里，仿佛走进了李娟《我的阿勒泰》描述的意境里，阿勒泰的秋天是一场金色的梦，走进去我却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