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一一革命回忆录(之三)

老孙

<p class="ql-block">题记:</p><p class="ql-block"> 我家老爷子是1929年11月生人,1945年10月参加八路军。离退休前任中铁五局纪委书记。老人家今年已是九十五岁高龄,这是他1990年撰写的战争年代的回忆录。他讲述的那个年代血与火的亲身经历,为革命流血牺牲的故事,对和平年代改革开放的今天,对年轻的一代,有着更加深刻的意义。在国庆75周年的日子里,编辑发表老人家的回忆录,是一位老革命老共产党对共和国深情的致敬。</p> <p class="ql-block">  (2024年中铁五局国庆文艺汇演留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七、东明遇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战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为了阻止和牵制国民党反动派对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我旅立即返战东征。</p><p class="ql-block"> 我们宣传队任务就是执行旅部党委"三大"指示:一、大力宣传革命形势,动员民众支前;二、大唱革命歌曲,鼓舞部队革命斗志;三、大面积散发革命传单和书写革命标语,鼓舞革命士气,瓦解敌军斗志。</p><p class="ql-block"> 刷标语是我们几个人的夲行,这个工作也像打仗一样,要先消灭敌人。即见有敌人反标,就先涂抹掉,然后针锋相对地換上我们的标语。有时还巧妙地借用敌标,如:敌标是"共匪不死,内战不止",我们就把头一个字改成"蒋"字,变成了"蒋匪不死,内战不止" ,下边注明"八路军宣"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一次,我们宣传队到东明镇去刷标语。东明是个很大的镇,高墙瓦房不少,是个写标语的好地方。郭队长和我们写着一条很长的标语,刚写一半,部队集合出发了,说北去三十里,队长决定留下我们三人写完标语再去追赶部队。谁知部队刚走,敌人就进了镇。我们赶紧刷完最后一个字,正要把梯子还给老乡,敌人就靠近了。我们只好分头隐蔽起来。</p><p class="ql-block"> 敌人在镇上大肆骚扰百姓,抓伕要粮,还把我们刚刷的标语泼上污泥,把老乡的梯子也给砸断了。敌人折腾到天黑才离去,我们才敢出来,把被损坏的梯子放在老乡家门口,向北急急追赶部队。三十里路过去了,不见部队影子,又赶了三十里,才赶上我旅十二团的收尾部队。他们说旅部继续向西南去了,他们也要马上出发。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我军是在同敌人兜圈子,正在寻找机会歼灭敌人。</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敌兵反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秋去冬来,我军转战山东河南之间,不计一城一池之得失,四处运动寻找战机,找准机会就狠狠揍敌人一顿。1946年冬天,我们在定陶一带围住敌人41师的一个团。为了减少消耗,取得全歼之胜,旅首长让我们宣传队先打一场"攻心战",争取敌军官兵反水投诚。</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我们在特务连配合下,分几路接近了敌人驻地,隐蔽下来后就开始喊话。敌人对准喊话的方向就是一阵扫射。枪声过后,我们又开始喊话。枪声、辱骂声不断,敌人恼盖成怒了。可他们稍一歇息,我们又开始喊话了。我们的喊话是这样的:"蒋军官兵们,你们远离家乡换饿受冻为蒋介石卖命不值得。天下穷人是一家,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的妻室儿女正盼着你们回家过年哩"。这种政治宣传,攻心术,对国民党军队起到了瓦解作用。抗日战争结束后,谁愿意打内战?谁愿意自己人打自已人?!蒋家王朝为了自已的私利,掀起内战,害苦了全国人民也害苦了国民党军队官兵。敌军官兵心里都认同我们的政治攻势,只是摄于蒋介石集团高层淫威,不敢轻意表露罢了。我们还鼓动敌军放下武器逃跑回家,愿意投降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留下愿意回家的还发路费。</p><p class="ql-block"> 敌军这支部队,是蒋介石的嫡系,顽固得很。旅首长就要求我们加大力度,彻底扰乱敌人军心,摧垮敌军的意志,让敌人深深的震摄于"四面楚歌"之中。</p><p class="ql-block"> 我们毫不松懈的展开攻心战,加大喊话的力度和次数,闹得敌军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我们还把敌人的伤兵和尸体也送还他们。我们夜里把伤员及洗干净并裹上白布的尸体写上部属、籍贯、名字,加之油印的传单,抬到靠近敌军的坟地里,又开始喊话,叫他们把自已的兄弟抬回去。这一招果然见效,敌人开始还向天上象征性的开几枪,然后就是一片沉寂,我们躲在一旁观察,伤员的哭泣及死者的尸体,终于搏得蒋军士兵的同情,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来到坟地观察了一下,但很快就缩回去了。我们及时向部队首长汇报了这一情况,并决定等到天亮前再观察一下。天微亮时,我们再去坟地,伤员及尸体都不见了。我们又接着几次喊话,敌军方面不再打枪,打枪也朝着天上打,没有叫嚣也没有辱骂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阵地宣传见效了。各团都报告近日来不断有敌军官兵来投降,甚至有成班成排来投诚,并带着武器弹药来的。临战前,我们还动员了两个投诚士兵去阵前喊话,他们自己说八路军如何优待俘虏,共产党如何对待穷苦人出身士兵家中的亲属。他们指名道姓地叫着那些被拉来当壮丁的穷苦士兵过来投降。这一招太有用了,让受苦的投诚士兵去阵前诉苦水,投诚喊话,深深地触动了蒋军内多数贫苦人的心灵,他们也不愿为蒋家王朝卖命当炮灰,他们想念自已的亲人,心里想早日回家和亲人团圆。旅部宣传队阵前喊话,散发传单等手段的这种政治攻势,起着瓦解敌军军心的强大作用,对敌军如项羽垓下阵前的"四面楚歌",起着瓦解敌军军心提高我军士气的强大作用。</p><p class="ql-block"> 对敌宣传瓦解工作,虽然只争取了少数敌人放下武器站到人民一边,但敌人军心煥散,战斗力大大削弱,敌人一个团的正规军,仅在一天之内,就被我军全歼。</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爱在难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47年的夏天已经过去,解放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我刘邓大军坚决执行毛主席的伟大战略方针,率部挺进大别山。</p><p class="ql-block"> 为了使部队迅速有力地插入敌人心脏,部队轻装上阵,机关人员也下连队。为难的是一批伤病员。如若跟随部队前行,不但会影响大部队挺进的速度,伤重的会更加重伤势。部队缺医少药,无法解决伤员的医疗及安置问题。旅首长决定将这批伤员送往后方医院。</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两条大腿根部都长了碗口大的疥毒,腿肿得像两根顶门杠。胃病也犯了,又加患上疟疾,已是骨瘦如柴,行军骑毛驴,下地柱双拐。郭队长只好让我随伤员去后方治疗,还说以后派人去接我归队。</p><p class="ql-block"> 当我被送到担架队时,政治部李主任指定我和担架队队长赵勇二人,负责将这二十四副担架上的伤病员安全带到目的地。领导的信任,首长的命令是不允许讲价钱的。我紧握首长的手说:"绝不辜负首长信任,我一定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 赵勇他们担架队,是河北南宫县派出来的随军担架队。每副担架三个人,有一个是民兵,还配有一支步枪。几个月来,他们随大部队东征西战,显示出老区人民的英雄夲色。这次正好要把我们这批伤员送回他们老家。</p><p class="ql-block"> 和平医院是我军后方医院,在南官附近的张华柳村,行程足有八百里。原打算每天行程五十里,预计半月时间可望到达后方医院。可担架队每天实际行程跟夲达不到。这一路拄着双拐护送伤病员的经历,是我终身难忘的。</p><p class="ql-block"> 近百人的担架队行动,目标不小。白天行进时,天上有国民党的飞机不断轰炸,晚间有还乡团不断地搔扰袭击。白天飞机轰炸还可以躲避,晚间还乡团袭击,就靠担架队中民兵这二十多条枪抵挡,还真难为我们。还乡团都是地头蛇,熟悉地形,而且是反动至极,他们对共产党的仇恨,对失去土地钱财的报复心理,必将我们置于死地而后快。我们和还乡团的战斗,实际上比我们与国民党正规军的战斗要更为困难。国民党正规军中,多数是拉壮丁抓来的穷人,他们也看得清时势,不会为蒋家王朝拼命。而还乡团这些穷凶极恶的地主流氓,他们是寻着我们这些伤病员来报复来拼命的。这种战斗不大,可却残酷得多。</p><p class="ql-block"> 好在这一带是我军活动影响过的地方,人民基础好。不但有向导带路,每到一个村庄,吃饭都是沿途向乡亲们筹借。吃了打个白条子就可赶路。有时找不到村长,就挨家挨户求告,搞到玉米面是走运,伤病员们还能吃上几碗稀粥,还能带上几个窝头,有时只能啃红薯。</p><p class="ql-block"> 担架队的同志,他们是从老区来的,有着朴素的阶级觉悟,他们每家每户都有子弟在我们队伍里。凭着对子弟兵的爱心,他们从不叫一声苦,说一声累。弄到吃的先把伤病员喂饱,有了水,即使自己渴得嗓子冒烟,也是先让伤病员喝够。还要伺候重伤员拉尿拉尿。为了伤病员的安全,飞机扫射时,他们扑在伤病员身上,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子弹。看到这一幕幕动人的真情画面,我感动得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 有个重伤员为了减轻大家负担,坚决要求把他留下来交给老乡,好腾出一副担架让担架队员替换着休息。可队员们含着热泪说:"你们为人民负了伤,我们苦点累点算个啥!" 担架员们一颗颗滾烫炽热的爱心,感动得每个伤员同志都热泪满面,大家紧紧地抱在一起,表示纵有千难万险,我们都共赴艰难,坚持到达后方医院。</p><p class="ql-block"> 为了同志们的安全, 我和赵勇商量,决定昼宿夜行。让大家白天尽量吃饱休息好,一到天黑就加快赶路。还给伤病员做工作,让他们不叫苦不喊痛,不给队员找麻烦,拿出军人硬骨头精神来,大家一起共同完成到达后方医院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这支近百人的队伍,有军有民,有老有小,来自不同岗位,可是他们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在困难中相亲相爱,经历了千难万险,在初秋的一个黎明,我们终于走完这段艰苦的历程,到达部队的和平医院。</p><p class="ql-block"> 部队医护人员对重伤病员立即进行抢救。赵勇他们完成任务后也马不停蹄地回去了。第二天,院长来看我,含着眼泪说:"你们能坚持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你们都是好样的!二十四位重伤员中,有一位抢救无效,已经牺牲。"</p><p class="ql-block"> 在与担架队同志同心协力共同努力下,在老乡们舍己含饥的粮食供应下,在八百里路与云的艰难行程中,我们克服千难万险, 圆满的完成了首长交给我护送伤病员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陈丕显</p><p class="ql-block"> 二0二四年十月一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稿:陈丕显</p><p class="ql-block"> 编辑:老 孙</p> <p class="ql-block"> (1949年南下时留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