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独狼日记,14.故乡

牟永忠

<p class="ql-block"><b>  我始终觉得,我的心不属于精钢水泥的丛林,而是属于那个靠山临江的小山村,虽然经过不屈不饶的努力,不但在灯火通明,安得广夏千万间的高楼大厦里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处,现在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超级大城市的边缘,有了独家小院。而后面就是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连绵起伏的群山鳞次栉比,更有潺潺溪水,清澈见底,小鱼儿成群结伙在戏水。也许出于我们狼类的本性,我梦寐以求所向往的就是这样的地方。我天性喜欢独往独来,是一匹独狼。为此,我时常独自在山间密林里游荡,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乐此不疲。但家乡那个小山村才是我梦回萦绕的家,我真正的家,我准备终老的地方。而处于群山怀抱之中的我现在所居住的小院,也付出了我巨大心力去装修的还算宽敞的房子,在我的心里始终觉得只是我此生一个个驿站中的一个而已。</b></p><p class="ql-block"><b> 有许多次回到故乡,和对面门对门住着的大哥,坐在门口那棵巨大的桂花树下,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桂花香味,闲聊着。他也是和我一样,为了寻找出路,年纪轻轻就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公认的看法是,只要离开这个小山村,才有出路。只有离开了这个小山村,才是有出息的标志。每次我节日回家,因为节日他也是常回家看看,这样,我们会时常相见,就这样或坐或站,闲聊着。</b></p><p class="ql-block"><b> 在大哥的眼里,家乡那个小山村,穷乡僻壤,交通也不便,没有秀丽的风景,难以依靠旅游等来发展经济,始终是难以有前途。</b></p><p class="ql-block"><b> 当时,我虽然没有当面反驳他,但在我的眼里,家乡的那个小山村,依水靠山。村前就有一条迤逦的大江,就像一条巨龙腾飞,而村后又有群山环绕,左青龙,右白虎,绝对是一个绝佳的风水宝地。那条大江,原本是通往大海的,每到月圆之夜,尤其是天上月圆,地上狼群团聚的时刻,由于亮球的引力,吸引海水涌入村前面陡然变窄的那条大江,乱石穿空,惊涛骇浪,犹如千军万马,卷起千堆雪。那气势,惊心动魄,荡气回肠。那场景,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久久难以忘怀。而后山就埋葬着我的祖宗,是他们灵魂的安息之地。我少年的时候,是属于那条大江的,常站在江堤上看大江奔腾,百柯争流,渔舟唱晚,也在大江里嬉戏玩耍,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此生二百年,在辽阔的滩涂上捕捉小蟹,张网捕虾。而后山,那个祖宗灵魂安息之地,也将是我灵魂最后安息的地方。</b></p><p class="ql-block"><b> 后来,为了便于交通,在接近入海口处修建起来一座大坝,建起了一座大桥,大潮再也不能涌入,再也没有了壮观天下无的潮涌景象。那条大江,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波光潋滟,浮光跃金的大江,江上渔舟唱晚,百柯争流,不就是绝佳的风景,旅游胜地。我们小山村枕水而居,是何等有幸。我们狼类往往忽视了身边的风景,身旁的幸福,而不远万里,爬山涉水去旅游,欣赏远方的山水,远方才有诗情画意,而不知自己就生活在诗情画意之中。</b></p><p class="ql-block"><b> 由于没有了潮水的涌入,滩涂变成了陆地。多年以后,海水淡化,大江成为了河流。虽然河流没有了原先大江的波澜壮阔,但仍然还算得上是响当当的大河。虽然大河两岸没有良田千顷,稻花翻滚香两岸,但植树种柳,柳絮飞舞,也有桃花朵朵,雪白的橘子花香气扑鼻,金黄的桔子满枝头。在河流的两岸修建起了新的宽阔河堤,再也不用担心水波荡漾的河水像波涛滚滚的大潮一样,冲毁堤堰。河堤上还涂上了绿色的颜料,成了绿堤,成为了奔跑散步的休闲场所。河面上还修建了琉璃栈道。希望现在还算质朴野趣的原先的那条大江,现在的大河不要再有更多的干涉了,就这样天然不是更好吧!难道不能从这天然中看出野趣,看出美吧!这才是造物主的杰作。</b></p> <p class="ql-block"><b>  故乡,是我永远挥之不去的情结。每当我遇到挫折,情绪低落的时候,我总是回到故乡,在小山村的后山丛林里转上一圈,仿佛家乡的土地里有着神奇的力量,我吸收了这股神奇的力量,顿时满血复活,浑身充满了力量,斗志昂扬,重新去完成我这一世的修行,去迎接更大的劫难。</b></p><p class="ql-block"><b> 为此,我多么渴望,在家乡的大江边有一座房子,面向大江,春暖花开。</b></p><p class="ql-block"><b> 我出身卑微,祖上甚至连一间挡风遮雨的茅屋都没有留下,我家是借用一间亲戚的小屋,才得以栖身。一家子就拥挤在这间小房子里,就像我们最早的祖先,一群狼挤在一个小山洞里。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知道,这是宇宙主宰道特意给我安排的我此生的修行之路,要看看我怎样面对窘境?要看看我是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所以,我无怨无悔。</b></p><p class="ql-block"><b> 后来,随着我们几匹小狼长大,小房子再也容纳不下了。这个时候,家境稍有好转,有了一些积蓄,父母又从亲戚处借了一些钱,建起了三间小屋。我们一家子算是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就是在遥远的蛮荒时期,我们的狼祖先也是需要寻找一个山洞作为家的。</b></p><p class="ql-block"><b> 由于当时资金紧张,仓促之间建设起来的,所以,房屋质量可想而知。十年左右的时间后,三间小屋已经是墙壁开裂倾斜,房顶漏水,成为了危房。每当台风登陆,随时有倒塌的危险。</b></p><p class="ql-block"><b> 此时,父母已经徐徐老矣,更没有精力和财力重新修建房子。虽然,我也财力有限,收入微薄,自己的小家庭在大城市花销巨大,投在儿子身上的教育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但家乡的小房子不得不重建,企图进行简单维修一下,是行不通的方案。因为,三间小房子当时地基就没有做好,或者可能压根就没有做地基。不进行推倒重建,任何修修补补,都是无济于事的。指望一家子集资,也是行不通的。没有这样的风俗。我想,这是道特意给我安排的考验,看看我是否顾虑太多,患得患失,而没有担当。所以,我坚定地拿出了一笔“巨款”。拿出来这笔“巨款”,我的存款就所甚无几了。</b></p><p class="ql-block"><b> 我还是感到很欣慰的。虽然,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不是五、六百,甚至上千平方的高楼,还是原来短小的三间小屋,但也算是窗明几净,光线明亮。我总算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有一间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b></p><p class="ql-block"><b> 随着国家基础设施的巨大投入,交通建设快速发展,从我居住工作的超级大城市,到我那可爱的小山村,不但有了高速公路,也有了直达高速列车。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可以回到家了。夸张地说,我可以住在故乡,每天趁直达高速列车去远在千里之外的单位上下班。当然,这是不现实的,但至少我可以每隔一段时间,携妻带子,回到故乡,度个周末,晚饭后去江边的堤岸上走一走,闻一闻那沁入心脾的桔子花香。</b></p><p class="ql-block"><b> 我看得出来,父母也为此欣喜溢于言表,似乎更有扬眉吐气的感觉。</b></p><p class="ql-block"><b> 回想起来,在房子修建过程中,也遇到了重重阻扰。我不知道,父母得罪了哪路神仙?本来,一个小山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呆就是一辈子,但这样住着,要维持着方方面面的关系可不容易。友谊是天长地久,但产生了彼此之间的友谊,最好是天各一方,彼此思念,才能天长地久。要是一辈子朝夕相处,还能维持彼此友情,那才是难能可贵。所以,兄弟姊妹本是最亲近的,但绝大多数都是反目为仇,能相亲相爱一辈子的是极少数的。因为,一点点矛盾、纠纷是永远记住,况且还有利益冲突,不会忘怀,而友爱、恩情却过不了多久,就会随风飘散。而且,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什么你的生活要比我过得快乐、幸福。只能同患难,不能共享乐,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b></p><p class="ql-block"><b> 恕我直言,父母也不知道低调。其实,我们真没有什么值得高调,更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b></p> <p class="ql-block"><b>  房子前面的道路本来就十分狭窄,因为原来的村道不通汽车,所以普遍都是这样狭窄的,和前面的房子相距很近,尤其我们三间小房子的一个角突兀地伸了出去,就更加狭窄了。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汽车不再是稀罕之物,大货车更成了运输的工具,发家致富的手段,门前的道路是主要的交通要道,就连邻村的车子也是必经之路。车来车往,热闹非凡。而我家房子前就成了交通的瓶颈,常常发生拥堵。</b></p><p class="ql-block"><b> 为此,在我们重建小房子时,要求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将房子向后退二米。当然,这是不现实的。后面虽然还有空地,但那不属于我们的。所以是无法后退哪怕一寸的。而我家的房子本来就很短小,进深不够,而要再缩短二米,就更不成样子了,成了纸片房子。但突兀伸出的一角是可以去掉的,至少只要拉直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只要牺牲掉二个平方,道路就宽敞的多了。但父亲就是不肯。祖国山河是寸土必争的,自家的土地哪能放弃半寸,况且还是宅基地。农村就是这样,为了建房,邻里之间为了多占哪怕一点点土地,或者邻居认为你多占了他的土地,就会打得头破血流。邻居原本就眼看着你起高楼,而自家还住着破房子,两家相邻而居,一比较,这不是恶心我吗?早就窝着火呢。</b></p><p class="ql-block"><b> 无需为尊者讳言。父亲也算是乡村的教书先生。这要是在从前,乡村的教书先生虽然也穷,但也是社会贤达,要引领乡村走出愚昧无知的状态。乡里发生纠纷,要化解矛盾的。显然,父亲的格局不高,认识有限,此生就是长命百岁,也是须臾,转瞬即逝。让出二方土地,赢得一个好名声,好口碑,比什么都重要,何乐不为。</b></p><p class="ql-block"><b> 还不至于此。自己的土地,不肯让出哪怕半寸土地,也就罢了。他还提出,前面房子后面有一小间茅草屋,养着猪,反正是茅草屋,可以拆掉修建道路的,就宽敞了。这要是拆掉了,汽车通过时,就直接从他的后面通过了。要是后门开着,来往的汽车驾驶员从车窗外望出去,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这样一来,后门就只好常年关闭着,不能进出,不然险象环生,可不是闹着玩的。还不止此,就连窗户也只能关闭着,不能打开。窗户是往外打开的,如果车子交换,只能擦边行驶,就会碰到窗户。这不但是格局小了的问题,更是太过分了,不讲道理了。茅草屋也是房子,要整个拆掉,而不肯牺牲自己的二平方面积。流言会长翅膀,迅速传遍乡邻,显得自己有多无理和自私。门对门住着,平时还算要好,客客气气,说出这样的话,岂不寒心。</b></p><p class="ql-block"><b> 还有一件事情,我家的后院不是有个空地吗。由于我家先建了房,他们就建不成了。不然,两幢房子的间距实在太窄,严重影响采光。而这块空地的后面又建了房。这块空地就夹在两幢房子之间,建不了房子。就这样,一直空着。当初,我们建简易平房时,还看中了这块空地,天真地想要以极低的价格得到。或者,明知这块空地派不了用场,只能成为堆放杂物的场所。想当然地认为,再过几年,等家里经济状况改善了,得到这块空地,成为自己的后院。有房有院,那才是理想。但他们也不傻,哪能什么便宜都叫你们占了。所以,宁愿空着,也不出让。不要小瞧了乡村,虽然村民们没有多少文化,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没文化,没教育,不等于愚蠢。其实,乡村里卧龙藏虎,都精明得很。要是混得风生水起,绝对非是池中之物。而父亲老是认为他们愚昧无知,不讲道理,其实是自己不够精明,不够达练,不懂世故,所以,受到了这么大的挫折,还是没有明白这世间的道理,只是一味地埋怨。只要自己精明能干,到那里都是游刃有余。</b></p><p class="ql-block"><b> 这次看到我家房子要重建了,后面空地的地主看到了希望。他找上门来,和父亲协商,是否可以将我家宅基地和后面空地连成一片,两家各建造一间门面宽敞,纵深宽广的房子。重建的房子后退,让出来二米作为道路。这样,村里就有了宽敞的主干道。不但如此,我们两家也有了宽敞的前院,而且可以建造多层的房子,建筑面积增加不少。这其实是一个行善积德,又利己的好事。但父亲认为,自家独门独院,比什么都强,更重要的是,后面空地的地主这下可占了一个大大的好处。其实,这是双赢的事情,而不是他占了我家的好处。但父亲这时充分体现出来他没有足够的处事才能,连婉转动听的话语都没有一句,当面一口拒绝,使其讨了一个大大的无趣。从此结下了梁子。</b></p><p class="ql-block"><b> 在房子建到一半的时候,被举报了,说是违建,强令停建。后来,据了解,上面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乡村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一般不被举报,都是不管不问的。但这次,举报的不是一个,而是多个方面反应,所以不得不出面干涉。</b></p><p class="ql-block"><b> 这次父亲慌了神。如果就这样搁置起来,不但他们无房可居,更主要的是,全村都在看着笑话。父母可丟脸丢大了,丢不起这个脸。</b></p><p class="ql-block"><b> 所以,到了这时,才告知我一切。要求我尽快想方设法解决。百忙之中,我只得连夜赶了回去。</b></p><p class="ql-block"><b>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拜托好友和主管部门领导说情,讲明实况。我们只是原拆原建,况且原来的老房子已经属于危房,台风来临,随时有倒塌的危险。这可以性命攸关的大事。另一方面,我知道,还得舔着脸,和村里的各路大神陪个笑脸,说个好话。如果,他们要是不依不饶,不断地举报,甚至越级举报,或者舆论发酵,主管部门也是包庇不了的。而农村原本就有三五成堆,搬弄是非,说长道短,传播各种消息的传统。弄得不好,会被吐沫淹没。当然,许多乡民大老粗一个,滚刀肉一块,蛮横无理,更有不怕死的。岂能被七嘴八舌,各种流言蜚语气得要死的。但作为乡村知识分子的父亲,可受不了这种舆论压力的。</b></p> <p class="ql-block"><b>  最终,结局还算完美。我终于有个一个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b></p><p class="ql-block"><b> 久居在大城市精钢水泥的丛林,蜗居在密集的高耸入云的大楼里,晒不到阳光,甚至连抬头都见不到太阳,晚夜仰望星空,见不到星星闪烁,甚至连灰蒙蒙的月亮也只是偶然看到,更是呼吸着雾霾的空气,时常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快要窒息了。</b></p><p class="ql-block"><b> 现在,我可以时不时地回家,在我儿时时常玩耍的村前大江的江堤上吹着从大海吹过来的风,呼吸着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闻着糅合在空气里的那沁入心脾的橘子花香。还可以拿根钓竿,在溪流里垂钓,重拾儿时的乐趣。</b></p><p class="ql-block"><b> 但我想多了,想得太过美好。这个家,不是我想像的家,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个家,还是父母的家,是他们当家做主。确切的说,母亲才是真正的当家做主。就连自己,始终都是他们的财产,是炫耀的资本。自从生下一个男丁,她自认为有功之臣,有了继承的后代,说话硬气多了。其实,根本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也没有财产可以继承,甚至连一间瓦房都没有,如果真的有爵位、财富可以继承,家属矛盾会更加尖锐,很大程度这个小男孩小小年纪,就会夭折。但这个男孩,她要牢牢掌控,捏在手里,要绝对服从,从小要灌输绝对服从的思想,更要以死去活来的厉害手段逼得你不得不屈服,从而养成习惯,习惯成自然。只要这样,到头来,她是老祖宗,老太太,一言九鼎。甚至连你的生命是我给予的,当然可以随时取走。就是你是太子,母凭子贵,她是太后,也有随时舍取的权力。这个男孩,是她的皮夹克,女儿才是贴身的小棉袄,更是柔和的丝棉袄。皮夹克不但是炫耀,更是要遮风挡雨,抵挡污水浊泥,不至于弄脏了她那贴身的丝棉袄。</b></p><p class="ql-block"><b> 所以,平时她也不想多见到儿子。年轻的村民都出去打工了,为了生活,各忙各的,谁也没有闲工夫在遛达。你时常回来算怎么回事?那是他们的家,你出钱那是应该的,此话也不无道理。连你这匹狼也属于他们的。没有天,哪有地。没有他们,哪有你。要是那一天,你先死了,你在城市高楼里的那个蜗居理所当然,他们有继承权。这要是在我们狼类的原始时期,他们就是这一群的狼王,掌握生杀大权的王。</b></p><p class="ql-block"><b> 当然,每年春节,那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不管是在外面流浪的,打工养家糊口的,还是什么大老板的,都得衣锦还乡。不管在外面有多么落魄,这个时候,也得装出衣锦还乡。这时,村子里可热闹着呢。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子,就得领着孩子,带着爱人,回家看看,充当门面。那有这么多理由,因为工作性质,需要值班,或者岳父母也想女儿外甥在身边,欢欢喜喜过个年。</b></p><p class="ql-block"><b> 三间小房子的重建,着实风光了二年。但发展也着实太快了。二年后,村子里如雨后春笋耸立起了许多幢高楼,又漂亮又气派,我们的小房子淹没在这一片高楼之中,显得又矮又小。这时,母亲又唠叨个没完了。她也要将小房子推到重建,重建一幢和村子里一样的又高大又气派的高楼,那才是风光无限。她的儿子是很久以前,就走出了这个小山村的,应该是最有出息的,想当然地认为也要最有钱的。殊不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我也只是最底层中的一员,为了生活,忍辱负重,负重而行,要超越阶层,谈何容易。而工薪阶层,又没有一官半职,就是有心贪腐,也是力不从心。所以,二年前为了重建这三间小房子,已经倾其所有,现在已经囊中羞涩,难以启口。</b></p><p class="ql-block"><b> 为此,有一年春节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准备回去多呆几天。这毕竟也是花费了我许多心血的,比我在大城市高楼里的蜗居可舒服多了,而且还能呼吸那略微寒冷的新鲜空气,让我喘一口气。但是,一到家,母亲就唠叨了没完没了,也不知父亲是为了息事,还是又一次被洗了脑子,当真了。是儿子,就得充当皮夹克,为他们充当门面。于是,转日,我们就再也呆不下去了,只得打道回府,回到我的蜗居。</b></p><p class="ql-block"><b>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我的美梦破了,故乡真的成了回不去的梦里的故乡。</b></p> <p class="ql-block"><b>  实质上,在很多年前,我坐上停靠在村前面那条大江上的大轮船,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成为了天涯孤雁,离开故乡,到外面更大的世界搏击长空,茫然无措,毫无思想准备地接受暴风雨的洗礼,我就回不了故乡。虽然,故乡仍然一直梦回萦绕在我的心头。</b></p><p class="ql-block"><b> 我一直认为,不管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不管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精彩,我都不属于那纷纷扰扰的世界,而是属于那个宁静的小山村。</b></p><p class="ql-block"><b> 但事实上,我离开的那一刻,就再也不属于那可爱的小山村。</b></p><p class="ql-block"><b> 为什么你要离开这个小山村?为什么你能够离开这个小山村?你离开了,就不属于这个群体了。这个群体是恩恩怨怨,纠缠在一起的。从生到死,繁衍生息。死后,我们一起埋到村后面的那个后山。现在,你离开了,是自绝于这个群体。所以,表面上的恭喜祝贺,都算得上是仁义的了。如果,真的能够阻止你离开,我想肯定会不择手段的。狼的本性就是残忍,就是如此。而且越是同根生,越是相互缠斗个不休。越是关系亲近的,平时交往频繁的,甚至本家兄弟姊妹,乃至自家兄弟姊妹,越是嫉妒恨。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之词。原本是一棵树结的瓜,为什么偏偏是你这个瓜特别大,特别甜。</b></p><p class="ql-block"><b> 堂兄首先表现了,当然也没有恶言相向,两家早已分家,各过各的,根本没有利益纠纷,但还是一个门洞进出,突然就不理不睬了,也顾不了颜面,脸上冷若冰霜。</b></p><p class="ql-block"><b> 我想,如果时光倒流二十年,回到我父亲年轻的时代,你要上大学,进学堂,得乡村两级基层组织批准,父亲悲剧的一幕很大可能会重新上演。后来,有一段时间,也不需要通过高考上大学了,那是封建残余,难道还中举不成。现在的语言“高中”一词,就是“中举”的意思不是。而是,实行推荐上学。那肯定与我无缘。我们狼类的智力说穿了,都是差不多的,考试成绩说明不了什么的,不是你考试分数高那么几分,就是智力高一些。</b></p><p class="ql-block"><b> 所以,我们狼类一旦掌握了权力,本性就会暴露无遗,就会做恶,回到原始那一小群一小群狼群,由狼王统治的时代。权力是我们体内潜伏着的很难去除的罪恶基因的催化剂。一旦有了绝对的权力,掌握着生杀大权,可以将法律践踏,不管道德公理,可以罔顾事实,不经过审判,甚至仅凭恩怨,就可以随意剥脱一匹狼的生命。而法律和公理道德正是保持社会相对稳定和狼类进化的两大武器。失去了法律和公理道德,这个世界必将成为修罗场。也许,我们体内的罪恶灵魂正是来源于遥远外星的那个修罗场。</b></p><p class="ql-block"><b> 当然,另一方面,这棵树上有了一颗表面看上去鲜艳的果实,同根同枝上的果实也顿觉身价倍增。家里几个姊妹可不能再嫁给田舍郎了。原本就出身自认为的“书香之家”,母亲是大户家庭的千金二小姐,女儿自然也是小姐。不管他们怎么看,自己认为是怎么样的,才是最重要的。这是自信,这样才能够养成小姐的气质。所以,虽然身处偏僻的小山村,几个姐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远庖厨,哪里能够烟熏火燎,更不要说是风吹日晒雨淋,在田地劳作。不然,就成了一个皮肤黝黑,四肢粗壮的村妇。只有皮肤白嫩,指如柔荑,那才像一个小姐的模样。就这样,经过多年来的精心训导,不但在样貌上是一个千金小姐,也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就是一个小姐。现在,有了这样“风光的家庭”自然不同凡响,待价而沽。</b></p><p class="ql-block"><b> 但是,我只是一匹羸弱的狼,没有发达的四肢和强壮的体格。在狼的世界里,不但要体格强壮,孔武有力。原先在森林草原捕猎,需要四肢发达,这样可以快速奔跑,追赶上猎物,还得尖牙利齿,能够一下子咬穿猎物的脖子。而且,还得狡诈残忍。虽然,要依靠团体的协作,才能捕猎到猎物。但我这样一副羸弱的身体,细胳膊细腿,跑不了多远就得气喘吁吁,所以,要是在原始时期,不要说去争夺狼王,就是在捕获到了猎物的时候,还得先站在一旁,等待着狼王和各位大哥吃饱了,才能轮到吃些 肠子之类的下水。大腿肉等上好部位得由王和各位老大先享用。</b></p><p class="ql-block"><b> 时代不同了,但本质还是一样的。其实,除了记忆好,考试成绩好以外,我还真的一无是处。不但细胳膊细腿,手无搏鸡之力,没有狡猾凶残的狼性,老实得近乎木讷,还不谙世事。这要是一直呆在小山村,估计连养活自己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说给父母养老送终,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完成作为一匹狼,得完成的基本修行。</b></p><p class="ql-block"><b> 但宇宙主宰道有好生之德,总给你留着一扇窗,能够让你在这个大千世界上生存下去,完成这一浮生的修行任务。依靠超级大脑,记忆力超群,以及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我也不怎么用功读书,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考上大学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b></p><p class="ql-block"><b> 大学毕业,有了一技之长,我就可以依靠脑力劳动来养活自己。但也只是能够养活自己而已。</b></p><p class="ql-block"><b> 我是一匹独狼,融入不进去各种群体,也没有群体接纳我。一匹独狼,生存的艰辛可想而知。我就是一匹最底层的狼,只能是低眉顺眼,低声下气,逆来顺受,毫无尊严地活着。许多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尊严是这么可贵。而有尊严地活着,就是此生最大的目标。</b></p><p class="ql-block"><b> 虽然我走出了小山村,似乎风光无限,但其中的辛酸是只有自己知道。所以,我也无法改变兄弟姊妹们的生存状况,没有能力给予帮助。我甚至幻想,如果他们能给我有些许帮助,多好。</b></p><p class="ql-block"><b> 但是,有机会,我还是尽力而为的。我们毕竟有着血缘关系。我们今生有缘是父子母子,是兄弟姊妹,是堂表兄弟姊妹,肯定是有着某种因缘的。</b></p> <p class="ql-block"><b>  我也多想自己是匹强壮的狼,是匹有能力的狼,能光耀门楣。</b></p><p class="ql-block"><b> 乡里要录取公务员,名义上要通过考试择优录取。反正现在都要经过考试这一道,以体现公平正义。但真正体系公平正义的只有通过高考上大学,分数面前一律平等,差了一分,没有达到公布的录取分数线,就是天王老子,也上不了榜单,进不了大学。可以说,是底层通过这一途径上升的唯一通道。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总得要给底层劳苦大众留着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是如此飘渺,但总还是有寒窗苦读,一举高中,从此名扬四海的例子。社会也总是大力宣扬这种励志的例子,给底层民众以希望,也释放了社会巨大的怨气。没有了希望,绝望就会造成动荡,构建不了和谐的社会。这如同火山爆发,其实也就是我们这个星球的一个小小出气口,是不是地喷发出炙热的熔浆,以释放出地狱里过高的压力。不然,不断积累的巨大压力,到了一定程度,会发生更激烈的爆炸,整个星球会散架,四分五裂。</b></p><p class="ql-block"><b> 小妹有幸达到了乡里录用公务员的合格分数线。但达到合格分数线的远远要多于要录用的。并不是像高考一样,只要达到了录取分数线,就铁板钉钉,能进入大学。而乡里进行了改革,这也是从实际出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分数并不是衡量能力的唯一标准,有高分低能的。而公务员是乡里的领导阶层,达到分数线,说明你受过教育,不是智力低下,这就足够了。至于你是否学习优秀,并不重要。如果,你真的是学霸,还不老早上大学了。当公务员,更重要的是能力要高,有处事能力,有高情商,才能解决错综复杂的问题。基层公务员可比那些高高在上,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就可办公的官员,难得多了,动不动就有群体闹事,甚至聚在乡里挥拳掳袖,动刀动棒的。发生了这些事情,那可是出了大事,乡里领导吃不了,也要兜着走。</b></p><p class="ql-block"><b> 为此,乡里领导专题讨论录取公务员事宜,要在这批达到分数线的学生里,挑选出德才兼备,有能力的出来。这个时候,那些乡村两级领导的子女亲朋,知根知底,当然最了解这片狼了。讨论的时候,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大家也就心里有底了。如果,还不举手投足表示赞成,势必是要结怨了。大家都是在官场里混的,这个道理自然心知肚明。领导之间,还是要一团和气,才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要是我当面反对了,接下来我推荐的选择,肯定也要遭到你的反对。那么,这个会议还开得下去吗?公务员的挑选还有结果吗?</b></p><p class="ql-block"><b> 最后,只能是让那些还不够优秀的落选。我们是优中选优,不是你不优秀,而是他们比你更优秀。小妹当然是众多落选者之一。</b></p><p class="ql-block"><b> 在还没有张榜公布,但已经得知消息的时候,父亲也曾经登门央求在乡里有巨大影响力,有话语权的尊者。但已经初步讨论决定了,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说动他。所以,只得自讨没趣。</b></p><p class="ql-block"><b> 这时,病房里刚好有一个病患。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医生,但是是他的主管医师。巧的是,他是我们邻近地区的一个部门主管,但同属一个大地区,自然带有几分亲近。不但如此,闲谈中得知,也许他是有意透露,我们这个地区的主管领导是他的铁哥儿,有着生死之交。不管怎样,他也是热心肠的,你这么一个小医生,毛头小子,完全可以不理不睬的。当我和他说起小妹的事,他这个在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甲鱼自然心知肚明,不用我多说什么,自然知道其中的奥秘。当即,他写了一封给铁哥儿的私信。父亲到当地衙门,将这封私信交给地区主要领导。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所以,许多事情,对于我们小民来说,是难于上青天的,但对有权有势的来说,都不是事。这就是我们平民的悲哀。</b></p><p class="ql-block"><b> 但后来不知怎的,小妹还是被辞退了。不是进了这个衙门,就万事大吉了。政府部门里的关系更是复杂,相互之间的斗争更为残酷。也许,过不了多久,大家都知道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裁撤你,还能裁撤谁?后来,听说地区的主管领导问起过他那位铁哥儿:你们是什么关系?</b></p><p class="ql-block"><b> 悲哀的是,我们底层之间,还不能相互理解,还得相互残杀。你要拼命往上爬,我得拼命将你拉下来。不然,你就得拉着我,一起爬上去。</b></p><p class="ql-block"><b> 我说过,母亲是富家出身,是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自认为是千金小姐。时代改变了,但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已经形成的世界观是难以改变的。自己是千金小姐,千金生下来的女儿,自然也是小姐,得当成千金小姐养着。</b></p> <p class="ql-block"><b>  除此之外,我真的是有心无力了。一匹独狼,深夜对着一轮明月哭泣,甚至都不敢放声嚎叫,转日还对着领导、同事低眉顺眼,表现出来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不然会被撕牙咧嘴教训一番,叫你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序。</b></p><p class="ql-block"><b> 家里的老二自认为乖巧,虽然不能说是绝色佳丽,但也是小家碧玉,心比天高,哪里知道命比纸薄,总是一副清高自命不凡的样子。到了婚恋年纪,乡村里的那些猛汉野夫,哪里瞧在眼里。眼瞧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骨朵,成为了明日黄花,错过了最佳的婚恋年纪。徐娘半老,也不再风韵犹存。但那颗心还是天真烂漫。更可气的是,表妹弱不禁风,瘦骨嶙峋的样子,但身材高挑,就是一根毛竹杆儿,偏偏城里的男的就稀罕这个样子。表妹嫁到了城里,走出了小山村。自古以来,女的有一个天然优势的命运选择。要不投胎好,投胎到富贵家庭,自然是千金大小姐。要不凭着一副好模样,嫁到一个好家庭。这可是母狼的第二次投胎。表妹就踩到了这样的狗屎运。可更气的是,表妹又不是远在天边,村里的村民又都不认识,也就不知道表妹嫁到了超级大城市里。表妹就近在眼前,真正实现了童话里的故事,飞上枝头变凤凰,灰姑娘变成了美丽的公主。这可叫原本心气高的二妹情何以堪。眼瞧着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要在城里,还真不是事。有太多女的还追求独身主义呢!何必一定要嫁到别的家里,一辈子呆在父母身边多好。更可气的是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喜欢嚼舌头,再这样呆下去,都会被吐沫淹死。</b></p><p class="ql-block"><b> 大哥不是在城里吗!二妹要投奔大哥,先和大哥呆在一起。大哥在城市里也多年了,给二妹找个临时工作应该不是问题,小菜一碟。这点本事总该有吧。父母也是这样认为的。这样一来,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再慢慢在城里找一个男的。城市里不是讲究自由恋爱吗?也许,在平时的交往中,就被哪个男的看中,成了好事,成了圆满婚姻。</b></p><p class="ql-block"><b> 大哥自己还单着呢。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横眉冷对的样子,老是独往独来,也不带个回来,那才有面子。现在老是独狼一个,左邻右舍看在眼里,早已闲言碎语了。但一匹来自荒野的没有见过世面的狼,跑到了一个繁华似锦的地方,不但要抢食,还要抢女的,在城里,要将根深深地扎住,谈何容易。</b></p><p class="ql-block"><b> 虽然是大哥,毕竟是一匹公狼,和二妹住在集体寝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什么事?</b></p><p class="ql-block"><b> 所以,只好将投奔而来的二妹,住了几天,送了回去。</b></p><p class="ql-block"><b> 就是父亲,也有这个想法。他一生坎坷,遇到的挫折,不计其数,但最大的挫折、磨难是一个学霸,全地区高考状元,却无缘大学。原因就是乡村两级政治审查没有通过。这一度曾使他消沉,生不如死,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这始终是他的一道心病,挥之不去,耿耿于怀,难以忘怀。为此,和昔日的同学断绝交往,就像蒸发了一般,了无音讯。后来,二十多年过去了,同学们多方打听,设法联系上了他。举办同学会时,真诚邀约他参会,但父亲还是无法忘怀这悲惨的一幕,始终觉得低他们一等。也有同学,专程登门拜访,重续同学情。父亲颇有几分得意地告知,儿子园了他的梦想,替他了了心事,现在大城市里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同学于是问道:为何不去城里,和儿子一起生活。这正好刺痛了父亲的心病,他早有这个想法。如果如此,那正是扬眉吐气。</b></p><p class="ql-block"><b> 父亲是当面告诉我的。虽然,没有提出要求,但意思最明白不过了。但我难以启齿,羞于告诉父亲自己的困境。奔波劳碌,一家三口只能蜗居在斗室,如果父母再要过来一起居住,那我们只能晚上在餐厅兼客厅里打地铺了。我正处于心力憔悴,奔溃的边缘。但宇宙主宰道,除了给予我善于学习,还赋予我坚韧不拔的毅力。君子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正是这份坚毅,大雪压不垮,狂风吹不到,始终为了心中的理想,道阻而长。</b></p><p class="ql-block"><b> 不管怎样,父亲完成了他这一世的修行。现在,父亲已远行,在进行他下一旅程的修行。我们在今世是父子,肯定有着某种因缘。回首往事,我真的后悔在这一世我们作为父子而相处的过程中,离多聚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聚。哪怕一个月,哪怕晚上在餐厅兼客厅里打地铺入眠。有父亲在身边,可以做个好梦。</b></p><p class="ql-block"><b> 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也辜负了亲朋们的厚望,没有拉他们一把。实在是能力有限,寄蜉蝣于天地,苟活于世。表兄弟表姐妹的女儿、儿子大学毕业,有求于我,希望我能给予帮助,安排一份工作。我连自己儿子的工作,都无能为力,舔着脸,四方央求,也不得其果。想必,他们肯定心有怨言。他们都是老实本份,不善言语,培养儿女大学毕业实属不易,虽然心有怨言,但也没有当面口出恶言,申明绝交,算是给足了十足面子。但我知道,我们的这份因缘算是到头了。</b></p><p class="ql-block"><b> 母亲也曾想,让她这个在亲戚圈里算是“有出息”的儿子,出钱为外祖父办个隆重的大寿,让她风光体面一把。她是好面子的。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惭愧。但我们底层哪能事事讲体面,能有体面地活着,那是最大的奢望。</b></p> <p class="ql-block"><b>  上面说到堂兄在我高考被录取后,本来一个墙门里住着,一个门洞出入,低头不见抬头见,突然之间,就好像陌生了似的,不理不睬,无话可说,连见面都不打一声招呼。接下来的好几年,一直都是一副冷如冰霜的面孔。寒暑假回家,我就是一匹独狼,独往独来,昔日的伙伴离得远远的,我被排斥出了这个群体,成了一匹独狼。孤独寂寞如影随身,行吊影单。</b></p><p class="ql-block"><b> 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宗,就住在祖先曾经住过的矮破房子里,住在祖先曾经生活过的村子里,闻一闻空气,还有他们的气味,如今祖先的骨骸还埋在这片土地下,他们的灵魂可能还没有转世轮回,在飘荡,为什么你就能一朝出名四海扬,问题是自己不是相形见绌吗?</b></p><p class="ql-block"><b> 也许这股不服气的劲还不是坏事,坏事能变成好事。</b></p><p class="ql-block"><b> 家乡是塑料之乡。从前,洗脸盆脚盆,还有半夜三更要紧桶,都是木制的。嫁女儿,得准备这些红彤彤的七桶八桶,作为嫁妆。后来,发明了塑料这种材料,价格低廉,还份量轻,不怕摔。所以,塑料桶、塑料碗、塑料盆立刻风靡世界。一时之间,大街两旁,小巷里,更多的是路边菜市场里,都是叫卖这些红红绿绿塑料制品的摊贩。</b></p><p class="ql-block"><b> 堂哥也果断地洗脚上岸,加入到了这小贩的大军,成为了这勇立潮头,敢为天下先的弄潮儿。但毕竟,在这个塑料制品的发源地,到处都是塑料工厂,更有多如繁星的塑料小贩大军,竞争激烈,大家都拼命压价销售,盈利微薄。堂兄毕竟脑子灵活,更有胆量,更有一股赌徒的心态,说尽好话,从塑料厂赊了一车塑料制品,开车七天七夜,贩卖到遥远的高原边疆。在一个盛大的集会上,散落在辽阔草原各地的狼,都骑着马,自发地来到了一个地方,举行赛马、摔跤、射箭等各种活动。说白了,原本散落在各处,各自放着羊,狼烟稀少,方圆几十里也许都不见了别的狼。而我们狼类自古以来就是群居动物,喜欢热闹,这多少违反了我们的天性。所以,每年的固定时间,要举办几次这样的聚会。有这样热闹的聚会,自然少不了卖烤肉的,卖服装的,有卖各种手工艺品的和贵重饰品的。现在,来了一个卖塑料制品的,那可是稀罕之物,从没见过。草原上,这桶那桶的,用处可大了,盛放牛奶羊奶,制作奶酪,揉面粉,都需要用到各种桶。关键是这塑料桶轻便,携带方便。草原上牧羊,要逐草而居,要经常搬场。而且,这些塑料盆,塑料桶之类还可以堆叠起来,搬场的时候,也不占地方。</b></p><p class="ql-block"><b> 所以,堂兄这一车塑料制品,开车七天七夜,一到高原这个集会地点,就被一扫而空。虽然,运费高昂,但这些塑料制品的价格也高得难以想象。</b></p><p class="ql-block"><b> 堂兄卖空了这一车塑料制品,回来后,也不声张,凭谁刨根问底,就是不透露一丝信息。信息就是金钱。那信息可贵重着呢,哪能轻易泄露。平日里,也不出门了,就在家呆着。</b></p><p class="ql-block"><b> 在家呆了一阵子,下一次的集会马上又要到了,堂兄又赊账了一大车塑料制品。开车七天七夜,自然也是一扫而空。</b></p><p class="ql-block"><b> 就这样,堂兄发掘了第一桶金,有了原始积累。堂兄也因此成为了本地有能力的狼。</b></p><p class="ql-block"><b> 草原虽大,但狼烟稀少,就这么为数不多的狼。几年下来,家家户户都已经是各种塑料制品堆积如山。塑料制品还是比较经久耐用的,十几年时间内不需要更新换代了。</b></p><p class="ql-block"><b> 但堂兄还是脑子灵活,他看中了儿童塑料玩具。时代不同了,以前是下了狼崽,草地上一丢,自己就会站立,过不了多久,就会跟着父母奔跑,也可以说是自生自灭。现在,小狼崽可珍贵了。不但吃得好,穿得暖,还有各种数不清的玩具。小狼崽闲的无聊,除了缠着父母,就是惹事生非。有了玩具,自个儿玩着。但小狼崽玩的时候,不会爱惜,专搞破坏,过不了多久,这些塑料玩具就断胳膊缺腿。更是这个玩具玩不了多久,就厌烦了,得换了别的玩具。而塑料玩具这个东西,价格实在低廉。摔坏了,玩厌烦了,买个新的,也不心疼。而制造这种塑料制品和玩具,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无法是制作个模具,将塑料溶液往里一到,待冷却了,就成了。于是,堂兄租了一个厂房。所谓厂房,无法就是几间大房子,购置几台机器,就成立了一个塑料玩具工厂。</b></p><p class="ql-block"><b> 随着工业化时代的来临,工厂的生产能力是无比巨大的,一天一夜,产品就会堆满仓库,关键就在于销售。为了销售,各种商战烽烟四起,这就是所谓的贸易之战。当然,塑料玩具只是小打小闹,靠自己设摊当然不成,靠小商贩沿街叫卖,也成不了气候。得放在超级大卖场里卖,最好就是和哪个国家的贸易公司联系上,批发给他们,由他们再批发给各地的经销商。就这样,层层批发,垄断了一个国家,至少是一个地区的销售,而源头就是堂兄的工厂。也许你要问了,哪为什么他们不组织自己生产,自产自销,利润不是更高吗?为什么还要给你分一杯羹呢?这里面的道理是,他们也自己生产塑料玩具,但那是高端产品,而且工资水平高,自然产品价格也高。而我们的工资水平就低,塑料的品质也差,而且都是仿制品,不需要投入研发,自然价格低廉。所以,走的是低端路线。而塑料玩具这种东西,真的不需要什么小狼崽摔不坏的高端产品。就是再这样摔,也摔不坏,过不了几天,他们也玩厌烦了,得换个新的产品。</b></p><p class="ql-block"><b> 机缘巧合,堂兄和一个国家的一家贸易公司签订了合同,为此垄断了这个国家的塑料玩具市场。</b></p> <p class="ql-block"><b>  此时,堂兄总算扬眉吐气,在当地赫赫有名,是成功的企业家。当然,在我这个小医生面前,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不是会读书吗?会读书又有什么用,关键是要看能力。</b></p><p class="ql-block"><b> 当然,我们也只是春节回家偶然见面。我们还是住在矮小破旧的老房子里,发迹了的堂兄虽然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西装革履,手拿大哥大,但也不见他有建豪宅的举动。我们还是一个门洞出入,低头不见抬头见。见面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就没有多余的话语了。</b></p><p class="ql-block"><b> 天有不测风云。我国和堂兄做生意的那个邻国交恶了。双方贸易战正式开打。在这个大背景下,个体的命运是那么微不足道。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体头上,就是天大的灾难。邻国的那个儿童玩具贸易公司终止了和堂兄签订的合同。堂兄积压在仓库里的玩具,只靠本地的小贩走街串巷,无论如何是卖不出去多少的。况且,看到堂兄靠着开办玩具厂,发了财,儿童玩具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国内市场已经是供远远地大于求。而且,已经生产出来的玩具,堆满仓库,员工的工资和材料费还没有支付呢!到了年终,可不能再拖欠员工工资。这可是政府三令五申的,不然,后果很严重。还有,原材料厂家也追在屁股后面要账呢。年终了,他们也要支付员工工资。员工们还堵在家门口呢。</b></p><p class="ql-block"><b> 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了解到的。</b></p><p class="ql-block"><b> 一天,很诧异地接到堂兄的电话。我们之间除了春节期间,一个门洞出入时,偶然遇见点头招呼外,还从没有电话联系。今天,堂兄主动打来电话拜年,颇使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也许,时过境迁,随着光阴荏苒,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但接下来,竟然提出向我借一笔巨款。说是资金周转一时困难,关键是贸易公司的款项没有及时支付,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要支付员工工资。也最多就是二个月时间。春节后,贸易公司肯定会把钱打过来的。到时,一定及时归还。感动之余,接着惊讶不已。一个风光无限的成功企业家,这么转眼之间,要向我这个平时瞧不上眼的工薪一族借钱了。对于我们工薪阶层来说,平时省吃俭用,节省下来为数不多的钱,以免有急事应付。也许,这钱还不足堂兄一个晚上娱乐的消费。但我们毕竟是一个祖宗,有着割不断,理还乱的血脉相连。况且是他第一次好言好语的请求。如果,断然拒绝,恐怕连这么一丝亲情也没有了。咬咬牙,只得倾囊相助了。</b></p><p class="ql-block"><b> 春节过去了,承诺的二个月转眼过去了,半年转瞬之间也过去了,堂兄就像黄鹤一样,一去不复返,又像从前一样,杳无音讯。也许这笔钱对我来说,是巨款,但在大老板眼泪,不过是小钱而已,早已忘了。</b></p><p class="ql-block"><b> 又到了年终。这时,单位里为了改善老员工的住房条件,提供一笔钱置换住房。但按照市场价格,自己也得掏出一部分,才能购买比原先居住条件稍好一些的住房。我多年以来的积蓄已经倾囊相助,全部借给了堂兄,现在已经两袋空空,没有余粮了。</b></p><p class="ql-block"><b> 最后,只得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舔着脸,给堂兄打去电话,结结巴巴,说明了打电话的目的。</b></p><p class="ql-block"><b> 现在欠钱的都是大爷,债主是孙子。也听说过,借出去的钱大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管当时是怎样的低声下气,说尽好话,借到了钱,那是自己有能耐。这借到的钱,就像做生意挣到钱一样,也像小偷偷到的钱,诈骗骗到的钱一样,是自己口袋里的钱。自古以来,小偷、诈骗都是一个职业。说得直白一点,借钱就如同诈骗。两者都是通过说出动听的话,装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博得同情,才能将对方口袋里的钱挪到自己的口袋,来个乾坤大挪移。所以,已经在自己口袋里的钱,哪能再轻易还回去?</b></p><p class="ql-block"><b> 接到我的电话,堂兄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年前总是资金周转最紧张的时候,要给员工结算工钱。堂兄还不厌其烦地解释说道:我们私企,不像你们公家单位,按月发工资。平时每月发一些生活费,剩下的大头要到年终一次性结算清。不然,有别的厂家工资水平更高一些的,员工就会不辞而别,频繁跳槽。只有这样,才能捆住员工。不然,工厂还怎样开下去。所以,年终总是资金最紧张的时候。他的口气,颇有埋怨的口吻,怎么这样不懂世故,这个时候,还催着还钱。我还得感谢他没有再次提出借钱,将这一年来的积蓄借给他。</b></p><p class="ql-block"><b> 春节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次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堂兄。电话还是一打就通,这次堂兄态度好多了,说话语气也温和多了,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春季要组织生产,要购买原材料。现在原材料涨价厉害。过了这段时间,不要你催促,也会还给你的。</b></p><p class="ql-block"><b> 我只得揪心地等待着,希望突然有一天接到堂兄说要前来还钱的电话,或者叫我自己过去,还给我钱。我也会屁颠颠地奔跑过去。一天天地过去了,事与愿违,从此堂兄真的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再也杳无音讯,连电话也打不通了。</b></p><p class="ql-block"><b> 我改造居住环境的希望,也就此成为了泡影。</b></p> <p class="ql-block"><b>  就这样,沉默了十来年,堂兄就像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当然,借出去的那笔钱也不再心存幻想了。</b></p><p class="ql-block"><b> 后来得知,当年堂兄就已经破产,借遍了能够借到的钱。当然,能够借钱给他的也只有亲朋。所有借到的钱,全都是有借无还。还有原材料厂家也追着要帐。他们可没有亲戚们那么好说话,联系不上了,久而久之,也就死心了就是。他们见讨不回来欠账,又联系不上他,就动用追债团伙。堂兄为此只得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b></p><p class="ql-block"><b> 有一天,意外地又接到了堂兄的电话,还认为是他时来运转,发迹了。经历了磨难,良心发现,要来归还当年的那笔借款。原来并非如此。追债集体这次终于找到了他,将他关在地下室里,无论如何要他还清欠款,不然,只有动刀子,割下两只肾脏卖掉,换钱还账。</b></p><p class="ql-block"><b> 堂兄已经上天无门,走投无路,就连小山村的破房子也被拿去抵债了。</b></p><p class="ql-block"><b> 这时,堂兄想起了他还有一个堂弟,是同一个祖宗,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央求追债集体宽容他几天,就在囚禁的地下室打电话筹钱。就这样,时隔十多年,他又一次给我打来了电话。</b></p><p class="ql-block"><b> 这一次,可真的是一笔上百万的巨款,一个工薪阶层,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没有这么多钱。这次,堂兄直截了当地说道:“咱们是一家子的,总不能见死不救,你能否帮我借一下。你居住的房子虽然是蜗居,但城市里的房子可值钱了。一套房子,至少得有二百来万。你卖掉房子,借给他一百来万,先救我一命。不然,三天后,你得给我收尸了。”卖掉房子,我可得无家可归,露宿街头了。这次,我得铁石心肠,无动于衷。</b></p><p class="ql-block"><b> 后来,不知这事最后怎么了结的。但我知道,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b></p><p class="ql-block"><b> 后来,父亲去世,堂兄也无露面。但我还是得感谢别的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们,他们没有因为我没有尽力帮助他们,而弃之不理。父亲去世,料理后事,女儿可以置之不理,能够搭把手鼎力相助的算得上是至亲骨肉,但却是儿子责无旁贷的责任。在这个关键时刻,可以说,他们不弃前嫌,前来奔丧,仁至义尽。但我想,他们不知我的苦衷,总是心存芥蒂,这辈子是难以解除了的。我原本想,除了存在血缘关系以外,我们也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耍长大的伙伴,两小无猜,但现实无情地践踏了我的尊严,破灭了这纯洁的友情和亲情,也破灭了我的梦想。我多么期盼,等到退休了以后,不管曾经是多么辉煌,还是多么落魄潦倒,也不管城市多么繁华,我一定要归去来兮辞。回到原点,有一茅屋足矣。况且现在还造起来了三间小房子,足可以悦亲戚之情话,也可以种豆南山下,不管是不是草盛豆苗稀,自得其乐就好。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等到了那一天,我生命终结的一天,也可以埋入后山,那埋藏着我历代宗亲的风水宝地。</b></p><p class="ql-block"><b> 现实告诉我,我的灵魂是回归不了了的,就像我生前一样,为了生存,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没有一个安放的地方。</b></p><p class="ql-block"><b>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而过。一转眼,到了退休修养的年纪。大家都惊奇我怎么退休了,精神状态仍然如同从前,一点没有落寞感。如果是官员,事物繁忙,也受到众星捧月,也有的可以借此受贿敛财,势必觉得自己了不起,位高权重,趾高气扬,突然,不得不退休了,清闲了,也没有鞍前马后溜须拍马的了,就像蹲在街头下棋、晒太阳的大爷们一样了,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自然有一种失落感,感觉不自在了。而我一辈子就是一个普通的一匹狼,老了是一匹老狼,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也就没有失落感了。</b></p><p class="ql-block"><b> 但浮生的修行,并没有因为你退休了,你老了,甚至老到耳聋眼花走不动了,就结束了。修行是一辈子的事。生命不息,修行不止。</b></p><p class="ql-block"><b> 所以, 虽然父母不在了,我再也不能以此为名,时常回到故乡,在小山村前面那条大江的江堤,现在是大河两岸的绿堤上走一走,凝望波光潋滟,碧波荡漾的河水发呆,发忧思之情,缅怀我失去的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愁的童年。虽然那是一个缺衣少食,时常忍饥挨饿的童年,但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虽然,现在的我虽谈不上锦衣玉食,住着豪宅,但也是不必为柴米油盐操心,但怎么也没有儿时的快乐了。</b></p><p class="ql-block"><b> 父母不在了,遥远的那个小山村就没有了我的家。那个小山村只能称其为故乡。虽然,三间小房子还在,也不能成为我的家,也成不了我的家。我一匹独狼,住在那里,孤零零的,难道自顾自地乐琴诗以消忧吗?三间小房子还被多方觊觎着呢。</b></p><p class="ql-block"><b> 但在有生之年,虽然家不在了,但父母的坟茔在,祖宗的坟茔还在,每年的祭扫日子里,我得回去祭拜,除一下荒草,给坟头培点土。否则,荒草丛生,淹没坟茔。好像没有了后代似的。没有了血脉延续,断子绝孙,那是小山村里最恶毒刻薄的咒诅。想必,祖先们也不得安宁。 </b></p><p class="ql-block"><b> 每年祭拜的日子,也是我们和祖先们相互沟通的时候。只有在那个日子,就像我们在学校里请假得到批准一样,他们才被允许出来和后代们见面。当然,他们的灵魂在另一个空间维度,我们不可能见到,但他们的灵魂却能感知到一切。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刻,就像我们春节全家团聚一样快乐。 </b></p><p class="ql-block"><b> 我得一年不落地回去祭扫,敬三杯薄酒,告知他们,我们子孙后代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使得他们不必牵挂。 </b></p><p class="ql-block"><b> 至于到了我也不在这个世上的时候,我相信,父母的灵魂早已经转世投胎,去完成他们下一世的修行。我相信,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成为他们的子孙后代 ,一定有着某种因缘。这种因缘也不会随风消散。我们一定会再续前缘。</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