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童年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金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六十年代初,一个腊月初一的黎明,陕北黄土高原大山里万赖俱寂。寅时,一阵婴儿的哭啼声伴随着雄鸡的打鸣声,打破了一户农家小院的宁静。这个男孩的到来,并未给这个家庭带来欢乐,因为他已经是父母的第四儿子。这孩子就是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长大后,母亲对我说:你出生后,连同你三个哥哥俩个姐姐,我们家就有七口人了,等上六十年代初正逢"跌年成”困难时期,缺衣少食。那时候你姑姑家没有孩子,光景又好,我就和你姑姑商量,过了一百天,就把你抱养给她抚养。当时你姑姑姑父喜出望外,天天来看你,还给送来三尺花布,让给你做衣穿。有一次,瘦弱的你病得很厉害,几天几夜不吃奶水,哭都哭不出来,正好有一天,咱家一个会算命的亲戚来给邻居家的孩子"开保命锁",我便对他说起把你送人的事,他手上掐盘了一会,说你命薄,随群好成人。听了这话,我们再也不提给你姑答应下的事了,还特意给你取了个“金锁”的乳名,以保佑你顺利长大成人。为了这事,我们姑嫂之间闹得很不愉快。我好奇地问母亲,这个算命的真得那么"灵"吗?母亲笑着说:"管他灵不灵,反正我的孩子,不管有几个,一个都不多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偷吃驴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家七八口,黄土高原十年九旱,广种薄收,家家户户没粮吃,全靠瓜菜充饥。我几个月大时就靠吃烧“山药”(土豆)养活。小时候吃伤了,从我记事起,一提起饭中放山药就犯愁。五六岁的孩子,饿得没办法,正好我父亲给小组养驴,我就溜进饲养室偷吃驴料,抓一把煮黄豆狼吞虎咽地嚼着,那甜甜的豆香味至今难忘。有一次我躲在墙角吃得正香时,听爸爸从外面走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黄豆,爸爸厉声问道:"是不是又偷吃煮豆子了?”我低声说:"没有。”爸爸指着我的小口,"嘴上这么黑怎回事?还倒鬼?”我吓得哇哇大哭,含在嘴里还未咽下的豆渣撒了一地。这一次,父亲没有打我,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长满厚厚茧子的双手,将我背起,边走边对我说:驴料要留给组里的牲口,如果都向你这样,驴瘦死了,明年我们还怎么耕地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三,拜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时候除了玩耍、念书,剩下的事好像都是围着“饥饱”转,就连拜年也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年初一,光景好的人家会给孩子们穿上新缝的衣裳,一般家庭会将破旧衣服缝缝补补,洗得干干净净,让孩子穿上,去向长辈"问强健”(给长辈拜年)。我们崔家一道硷上的孩子都知道六爷爷的辈份最大,首先来到他家,蜂拥而进:六爷爷强健!六奶奶强健!看到一大群孙子们活蹦乱跳,他们脸上笑成一朵花似的,回应着:孩子们乖。六奶奶就从门箱里将早以准备好的醉枣、瓜子、油炸炸等逐个递在孩子们手里。大点的孩子会和姑姑们拉话,小点儿的孩子会带着“战利品”,迅速撤离,去伯伯叔叔家"打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难以忘怀的寒食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除了过大年, 每年的寒食,是一年中最有意思的节日。小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顿白面馍,孩子们盼过寒食,不为别的,就是惦记着吃蒸面燕儿解馅。临近寒食,家家户户会磨上几升白面,选最好最白的面粉捏燕儿。和面时,揉了又揉,闻了又闻,生怕碱大碱小,效果不好。婶子大嫂们各显神手,最大的叫老燕儿,是专给娘家父母和婆婆公公送的;猪头面羊是为上坟敬供祖宗的;各种五花八门,玲珑可爱的小面燕儿,用五颜六色的颜料点辍得花花绿绿,是我们猴娃娃的。给孩子们分了燕儿,妈妈们会把这些“宝贝”和红枣串在一起,一串一串挂在墙上,自然风干还显得十分喜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热闹的是清明上坟祭祖活动。太阳刚刚从东山上露岀大半个笑脸,我们崔家男女老少在家长六爷爷的带领下,提上面羊面猪头和香纸鞭炮,浩浩荡荡到山上去祭祖。先在每个坟头的"饭桌“上献上供品,点香烧纸,再按辈份大小前后分排去叩头。我们小孩子顾不上那么多礼节,一心想着早点分面燕儿。爱开玩笑的崔志对二叔说谁叩的头多,就给谁分得多,我们就使劲叩,逗得大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整个山头烟雾缭绕,笑声不断,那种大家庭的温馨场面,让人永远无法忘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偷苹果烧麦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随着一天天长大,人大心大,问"强健打食”已不在是我们的选项了。我和小伙伴们在河边打澡水时,扔石头打河畔上的苹果吃,记得果树主家的小儿子叫战兵,老头天天扛着耙子"耙脚踪"防偷,边耙边嘟嘟:“唉,战兵这些狐朋狗友,尽是些龟兹兹,果子上来尽朋友,果子下架尽爬孙(坏人)"。我们听着,偷偷地乐着。最有意思的是烧麦子,端午前后,我们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利用上山拔草的机会,割上组里半生不熟的麦子,找个隐蔽的圪崂崂,找些干柴点着,把麦穗往上一放,火苗升起,浓烟滚滚,黑乎乎的麦穗用手一搓,大气一吹,滚炀炀的麦仁软黏软黏的,啧啧啧!那叫一个香哎。中午时分,我们黑眉搭眼,在小河边一洗,提着“搭桥”的草筐,一本正经地回家交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酸甜苦辣的童年生活,既贫苦又快乐,就像一坛老酒,回味无穷。经历过艰难困苦人们,就更加珍现在的幸福生活,不攀不比,知足常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崔成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10月3日于榆林</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