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雨

殷琦

一

这场雨憋得实在太久了。从八月上旬开始，就没有下过一场正经八百的雨，要么是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太阳雨，要么是毛毛细雨刚刚打湿地皮，太阳马上加倍地收回雨水。天天晴朗，万里无云彩，太阳炙烤着大地，路旁的白杨树，叶子落了一地，晚熟的玉米，只剩下干枯的秸梗，玉米穗胎死腹中，黄豆秧枯黄一片，似乎一根火柴就会点燃整坡的豆荚秧。菜市场里的青菜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黄瓜五块钱一斤，白菜价也改写了廉价的代名词，挤身为“贵族”。俗语说得对，伏干不算干，秋干连根剜。花们朵们也热得不知所措，乱了方寸，干脆再度开放。春天开的樱花、初夏开的栀子花竟在秋天里一一绽放，我本是喜欢栀子花的，但在秋天里看到掩藏在树枝间的白白的花，没有惊喜，只有惊讶，不合时宜的尴尬。对于习惯了中秋节，品月饼，搅明月，赏桂花的汉中人来说，没有桂花的中秋就像吃面皮不放辣椒一样寡谈无味，有人说这桂花就像太内卷的中年女性，气血不调，闭了经。人与植物一样，经历着史上最炎热最干旱的考验，昼夜离不开空调，稍微活动，就是汗流夹背了。天天瞅着天气预报，终于在9月28日夜里，有了下雨的征兆，几道闪电，几声辟雳，有雨了！有雨了！人们喜大普奔，奔走相告，约起了火锅，沉浸在即将来临的雨世界的喜悦里。

雨是从凌晨开始下的，雨滴敲打在窗外的树叶上，敲打在玻璃上，悉悉数数，多么悦耳的声音！大珠小珠落玉盘。我披衣贮立在窗前，向远处眺望，雨帘透过淡黄的路灯光，斜斜地飘洒，轻盈且坚定。一阵凉风袭来，我打了一个寒噤，果然炎热的夏天与凉爽的秋天只隔着这场雨。田野里的植物指不定该多么狂欢，桂花是否能延迟怒放？晚起的时尚小年轻，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厚衣服呢？找不到呀！抓狂！湿淋淋的街道上，汽车鱼贯穿梭，蜕去了往日的焦燥，在丝带般的柏油路上缓缓行驶，连汽车的呜笛声也温婉了许多。校门口，五颜六色的伞汇聚成了一条流动的花带……“小度”报时声将我从遐想里拉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秋天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