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莲塘古城

黑猫白猫

江西省定南中学 缪以茂

　　穿过一片莲塘，迈入迎阳老城门，走在石板路老街上，经过城隍庙，掬一捧文昌井水，穿越明朝隆庆年间的县衙大门……在莲塘古城，我们仿佛穿行于历史与现实之间。

　　“半城莲花半城塘，半城古街半城墙，半城佛道半城儒，半城文化半城香。”这是老城——定南县老县城的真实写照。让我们穿越历史与现实，与这座客家古城来一场美丽的相遇。

一.莲塘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自古以来，这一带是一个小村庄的水塘，水塘里长着不见尽头的荷花。这是江南水乡的典型场景：“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这就是“莲塘”的由来。

　　当地客家先民已经在这里繁衍生息了几十代人，定南立县，就将县治所定在这里。赣粤两省边界，崇山峻岭之间，河流谷地之上，一个小村庄完成了向新县城——莲塘城的华丽蜕变。

　　几年前，这里的莲塘依然还是连成一片。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茂盛宽展的莲叶挤挨着莲叶，碧绿如玉，轻盈舒展，在夏日的微风中，摇曳生姿，犹如江南女子披上的轻纱；荷叶上的水珠儿，调皮地滚来滚去，宛如美妙的乐章，透着无限生机与活力。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一朵朵娇艳的荷花，像从莲叶中擎向天空的花伞，有的色彩斑斓，有的清新淡雅，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它们与莲叶交相辉映，如仙女般亭亭玉立，清丽脱俗，在微风中婆娑起舞。蜻蜓在花间穿梭飞行，或静静地停在荷尖，如同精灵一般轻盈灵动，为如诗画面增添了一抹生气。

　　眼前的荷花，从五百年前，或者更早开始，一直在这些莲塘里，尽情绽放每一个夏天。

蓝天、白云、碧水、绿荷、粉花，与不远处城墙上的青砖、黛瓦和红灯笼，共同构成一个莲塘世界。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象征洁身自好，情操高尚，坚贞顽强，生机盎然，一如客家人傲世独立的品格。

　　经过改造，莲塘中心重建了一座两层的红色亭子，恢复了一道曲折的廊桥。清晨，阵阵轻雾缭绕，荷花氤氲在迷蒙烟雨之中，“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好一派流动的水墨画，美不胜收，令人心旷神怡。游人络绎不绝，沉醉于“曲桥荷韵”的美景之中。

二.迎阳门•古城墙

　　在客家古城老城的建筑遗存之中，迎阳门与古城墙无疑是其中的精髓。

450多年前明朝隆庆年间定南立县，经多方勘察，确定莲塘为县署所在地，遂在原村庄四周建筑城墙，东北方向的“迎阳门”是三座城门之一，保存最为完整。

　　高大的城墙，犹如一条巨龙俯卧在荷塘的西侧，似一道屏障，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彰显着历史的沧桑和文化的厚重，也见证了古城450多年发展变迁。

站在古城墙根之下仰望，晨曦下的城墙越发壮观魁伟。抚摸着一块块古老的青砖，我仿佛看到其中镌刻着的故事，宛如感知到了明清历史的脉动。城头风中猎猎作响的彩旗，城门两侧径逾三尺的大鼓，侧耳倾听，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让人感受一股磅礴的气势与宏伟的力量。

　　巍峨的“迎阳”城门和城楼，如同历史的巨人，沧桑庄严，用深邃的眼光注视着一切。沉稳的大门上，一排排铜钉已锈迹斑斑。门环上的狮首，怒目阔鼻，威严庄重。推开两扇城门，一道柔和的阳光投射而来，迈入深深的拱形门洞，仿佛穿越长长的时空隧道，厚重的历史感迎面而来。

　　沿着陡峭的登城马道，拾阶而上，一步一步登至高高的城楼。透过圆形瞭望口向东面眺望，远处碧绿的群山、巨龙般的铁路、近处的荷塘陈列于眼前。向西面城内俯瞰，传统客家民居的黑瓦屋顶连绵不断，铺向远方的天际，与蔚蓝的天空融成一体。一道道屋脊与飞檐，划出美丽灵动的线条，为民居增添了一份雅致。

高大厚实的城墙，凹凸交错的垛口，一直向远处蜿蜒，站立其上，让人化身披坚执锐的将军，顿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

　　正是古城墙的守护，让定南莲塘在其后的四百五十余年的岁月中，成为了江西南部边陲真正的安定之城，在动荡不安的历史年代保持了祥和的人居环境。

三.石板路•老街巷

　　都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漫步于古城小巷的石板路和老街巷，这种感受尤为深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山间河谷地带的莲塘城，面积不大，但素有“九府十八巷，七十二胡同”之说，城镇设计独具匠心，布局严谨有序。各条街巷互为连通，岔口极多，犹如走进了一个迷宫之中。

　　街巷实在是小，两个人拉着手就触摸到两侧的墙壁。但这完全不影响这里商铺林立，物阜人丰。各类商铺招牌迎风招展，客家特色小吃、古今工艺品、文创产品、定南非遗物品，都能在此与游人见面。在明清时代，这些店铺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应该才是主角儿吧？

每一条街巷，每一个店铺，每一个景点，游人如云，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游人脚下，是一条条由大大小小的石板铺就的石板路。石板早已被踩得失去了棱角，光滑可鉴，剩下的是古朴的质感，岁月的痕迹。这些通向小城四面八方的石板路，走过文人墨客，走过商业巨贾，走过旅人过客，更走过世代居住于此或迁徙而来的客家居民。

古城以其博大的胸怀，接纳八方宾客，以致本城人数不多的居民之中，竟有八十多个姓氏、且“十之七八”为外迁客属。

　　走在四达八达的街巷之中，我们常常会见到一些房屋，粉墙黛瓦，楼阁重重，雕龙画栋，古色古香。这是曾经的“古宅深院”，现在已经成为人们的日常居所；炊烟袅袅，欢笑阵阵，让人心生“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感。

　　悠长的石板街，有着白天时的热闹繁华，有着夜晚的宁静深远，散发着浓浓市井生活气息，弥漫着缕缕人间烟火味儿，才是温暖真实、亲切生动的古城。

四.城隍庙•财神庙•关帝庙

　　从民间的角度来看，最能体现一个城池的最核心地位的场所场，应该就是城隍庙了吧。

城隍，是中国民间和道教信奉守护城池之神。城隍庙，自然是用来祭祀城隍神的庙宇。

　　老城的城隍庙位于城东，供奉的是莲塘城的守护神——郭煊。

大门粉墙黛瓦，飞檐峭壁，古色古香。门口有个不小的平地，外侧立着一个大香炉，长年香火缭绕，常有信男善女祭拜，满脸虔诚的神色。门坪有不少摊点，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步入庙内，无形的庄严肃穆感迎面而来。进门一口天井，左右两侧为二层瓦房，正中大厅正襟危坐的是一脸威严的城隍老爷——御赐孚仁侯郭煊，两侧随侍的是文武判官。“肃静”“迴避”“威武”等牌子，以及高挂头顶“威灵显赫”“恩慈广布”“明镜高悬”的牌匾，无不提示着人们，秩序与权威、公正和智慧、正义与力量无处不在，令人心生诚惶诚恐之感。大厅两侧墙壁上，载有《莲塘城隍庙记》《重修城隍庙记》。大厅门楼为戏台，中厅和天井为观戏台。

　　若在农历五月廿八日来老城，你将有幸参与一场盛大的庙会。这一天是城隍老爷出巡全城之日，他将深入民间了解疾苦，惩恶扬善。此日处处焚香燃烛，鸣炮点灯，击鼓开锣，舞龙耍狮，民众迎接城隍爷，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城隍庙内外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戏曲连台，神民同乐。

　　城隍庙南侧，紧邻的是财神庙和关帝庙，手持元宝、笑意盈盈的财神爷，神威忠义、红脸长髯的关二爷，护国安邦，庇佑天下，得到人们的诚心参拜。纯朴的人们，总是不自觉地传承着物质富足、生活幸福和道德风骨、忠义精神的文化。

五.文昌井•敬惜字纸•锄经种字

　　过了“三庙”，是一个缓缓的下坡石板路，大概四五十步，右手边是一口老井，曰“文昌井”。此井得名于该地所在文昌山。文昌井、丹桂井、聚壶井、东井和西井，五口古井一起，长年不断冒出清洌甘甜的水源，继续润泽着古城的居民，它们依然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实体。晨曦中，暮霭下，挑水、浣衣的客家人，往来于古井与老宅之间，他们的身影斜斜地映射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它们静静地见证着岁月的沧桑与历史的流转，逾显出古老的韵味。

　　“文昌”，顾名思义，文化昌荣也。与此呼应的，四华里外的黄砂口村，有一个“文昌湖”，一座“文昌阁”，一座“魁星阁”。

古代人们把掌管天下考运、文运的星宿神称文“文昌星”或“魁星”。民间认为“魁星点笔，独占鳌头”，金榜题名者，均为被朱笔点中之人，中状元者称“一举夺魁”或“大魁天下士”。

　　客家人向来重视文化教育，多以“耕读传家”为家训。莲塘古城东门迎阳门的门洞内，南门丰阜门的内侧，各嵌有一座“敬惜字纸”炉，造型独特，古朴典雅，反映了定南客家人对文字的崇敬之意，代表着敬重文化的思想。

　　古城内，“锄经种字”牌匾，依然镶嵌在门楣，此为清朝定南籍进士钟一诚所题写。这牌匾深深烙印着客家人所尊崇的道义——重名节、讲孝道、善文教、守信誉，这些思想，早已融进客家人的血液，成为我们的文化基因。“老城黄砂口，秀才多如狗”的顺口溜，足以说明定南文化之兴盛。

　　由此看来，文昌井已演变成了一种文化符号，代表着人们对知识、智慧和文化进步的追求和重视‌。

六.县署

　　走过文昌井，迈步向西，不到两百步，是一个不小的广场，广场的北侧，赫然便是明清建筑风格“定南县署”所在，青砖黛瓦，脊兽俨然，古朴雄伟，气势恢宏。

　　登上七级台阶，大门左侧是一面巨大的“登闻鼓”，让人联想到“击鼓鸣冤”的画面。迈过高高的门槛，穿过仪门，便是衙门的大堂了。大堂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公案桌，背后是“海水朝日”图，“明镜高悬”匾高挂其上。公堂庭院里一块“戒石”十分醒目，上书“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一切，都象征着公正、严肃、清明。

　　大堂和仪门的东西两侧，排列着一溜儿小房间，那是县衙的日常办公机关——“六房”，即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

县署衙门，涵盖了行政和司法，推行治理和统治，代表权力和威严，强化了地位与尊卑，强调着礼仪与道德，承载着维护社会稳定和地方秩序功能。

　　定南立县，与一代大儒王阳明有着不解之缘。明朝正德十三年（1518年），著名的思想家、军事家王阳明率兵平定了赣粤边境几十年的匪患，在赣南粤北辖区强化统治、推行教化，当地得到了四十余年的安宁。然而嘉靖年间盗贼再起，尤其下历堡乡民赖清规聚集数千乡民起事，在粤赣边境占山为王，攻打官府、劫掠百姓，一时朝野震惊。朝廷痛下决心，历时数年苦战，终于平息匪乱，并于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割周边三县地设新县，因“扼江广咽喉……岭表之长治久安实赖其地”，取安定南方之意而命名“定南县”，县署所在地遍植莲花，故名莲塘城。

　　《明实录-穆宗实录》关于定南建县有如下记载：“三年。三月○戊午（十四日）。增设定南县于赣州龙南县之莲塘，割龙南安远信丰三县丁粮与之。以巡抚张翀言：三策向化，宜择道里适中之区置官以统辖之，故有是命。”

　　之后的定南县衙的主政者们，为达长治久安，承续了王阳明“治山中贼易、治心中贼难”的思索，崇文重教，办教育，设学宫，开书院，开化文明，力求以文化人，治国安民。四百余年来，逐渐形成纯朴善良、勤劳节俭、团结自强、崇文尚武、耕读传家、礼义仁孝、开放包容的客家精神品质。

七.古城新韵

　　《定县志志》载：“民国16年（1927年）秋末高砂（老城）……县衙被焚毁。县治始由莲塘迁至下历。迁治后，下历称‘历市’或‘新城’，旧治莲塘城改称‘老城’。”

莲塘古城就此避免了一些难以预测的破坏，那些具有浓郁地方特色、体现智慧与匠心的明清建筑群体，相对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成为了一座不可多得的明代古城。

　　近些年，定南以明代客家县城为依托，全力打造文旅综合体“客家古城”，进行了适当修缮或重建，较好地恢复了古城历史面貌。游客们得以尽情倘佯于莲塘的古城门、古庙、古塔、古井、古街、古居、城墙、县衙、钟楼、家祠、更楼、巽塔、四口塘、文昌阁、迎阳桥、黄砂口；客家服饰、定南瑞狮、赣南采茶戏等各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大放异彩；美食街、文创街、国风剧场、衙门酒吧、文创设计、表演传习、网红国潮等新事物精彩纷呈。莲塘古城，正获得一次涅磐新生，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如今，你到莲塘来，游古城、县衙，逛夜市、古街，赏荷花、烟火秀、打铁花，观龙狮、戏曲、古舞等非遗，品铁勺粄、灰水粄、汤皮、酸酒鸭、牛下水等美食，体验磨豆腐、赣南竹编、手工扎染、城隍民俗……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无处不在的客家元素，让你深入感受客家文化魅力，领略客家独特风情。与历史进行一次深度对话，与现实进行一场心灵放逐。

　　优美的自然生态，厚重的历史人文，丰富的文化底蕴，吸引着远近的客人。漫步于古城老街的游客，不再只是定南本地的，也有赣南的，更有粤港澳的，甚至还有外国的。随着《头等大事》电影拍摄宣传，定南足球迈出国门，莲塘古城形象也必走向世界。

　　薪火相传的客家文化生生不息，大明莲塘古城贴上了“客家世界唯一一座活着的古县城”标签，历经了岁月涤荡与美丽蝶变，正在书写着“诗和远方”，在赣粤边界的崇山峻岭间步步崛起，重新焕发勃勃生机，向世人徐徐展开尘封450多年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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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背景音乐《莲塘古城》作词追风、作曲郑定、演唱罗羽君皆为本土客家赣南音乐家；图片部分由笔者拍摄，部分来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