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几日,老家受台风影响,而下了大暴雨,以至于县城里的小区淹了,更不用说农村的家了。我们都担忧老母亲的安危,接连不断的打电话慰问。母亲很是淡定,她安然无恙,只是一直念叨,她辛苦种的一亩多没成熟的大豆,还泡在水里。</p><p class="ql-block"> 母亲本沉默寡言,但她总是逢人就说:今年她的花生长得多排场,她种的油菜多么长势喜人,她种的菜送人也吃不完。似乎,即使现在年过七十多岁,她也体会不到儿孙绕膝的快乐,就是喜欢种地,她最大的炫富也不是子女的孝顺与出息,依旧是她的庄稼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这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我们姐妹仨,几乎从没得到过她的褒奖。当姐姐学做鞋子时,她嫌弃她手笨拙而不愿去教。当我学做饭时,她认为我不是这块材料,而懒得去使唤。唯独对心灵手巧的小妹有一丁点的赞许,但也不是她教的, 而纯属是小妹的热爱与钻研。</p><p class="ql-block"> 甚至,在记忆中,她就是会干活,且是农活,除了做饭,从不喜欢做家务,尤其是打扫卫生,即使凌乱不堪也入不了她的眼睛。的确,种地是一把好手,邻里之间无不赞许,她当然也是引以为傲的。</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总会看到,别人家的妈妈抱一抱,亲一亲自己的孩子,母亲却从来没有过。感受不到,更理解不了她的爱,于是,在我稚嫩的心坎里,萌生了一份埋怨,也无可厚非。仿佛她的眼里,只有这片炽热的土地,我们总说,她管理的地,井井有条,寸草不生,她总是不厌其烦,不辞辛苦,辛勤的劳作。后来,我说服自己,也许是太穷了,穷怕了,只有这样,才能换钱养家糊口。</p><p class="ql-block"> 母亲不识字,平常除了听一下热爱的河南豫剧,看下综艺节目。从不关心什么新闻与国家大事,她也没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就喜欢看到她硕果累累的庄稼,换成整整零零的现金。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很多时,就让我们给存到银行卡里。她也不过问,更不知道有多少钱,就是享受这样的过程。</p><p class="ql-block"> 母亲特别的省吃俭用,虽然她的钱包里一直有钱,她好像就是不舍得花。即使是喜欢吃的肉与零食,她也只是看看而已。当我们买给她,就会很欣喜。并且,我们逢年过节给她钱,也会毫不客气地拿在手上,收起来。甚至对仅有的几个外孙,也是很吝啬,仿佛她的钱只能进,而不能出。</p><p class="ql-block"> 她总见不得孩子们浪费,会情不自禁埋怨一番。孩子们也不喜欢与她亲近,更不喜欢看孩子,看不惯孩子的调皮之天性。我甚至也控诉,她的不耐烦,并质疑,我们小时候是如何长大的,得亏有老父亲满满的爱的滋养。</p><p class="ql-block"> 任凭如何劝说,她依旧执念种地,且累到腿疼,也不敢吱声。总之,无法说服,充耳不闻,也只能随她去。舍不得倒的剩菜,吃坏了肚子,被骂也是常事。她就是这样的顽固不化,以至于在她身边的姐姐,义愤填膺,无可奈何。</p><p class="ql-block"> 她也没什么烦心事,不会操心我们姐妹之大小事,每天只关注她手上的活儿,兜里的钱,最终,对于她的执拗,我们妥协了。我总是半开玩笑地说:妈妈,那你要多活几年,这样我们仨都能多分到更多的钱。她只是笑一笑回应。</p><p class="ql-block"> 母亲总说,我的姥爷是个守财奴,当初不让她念书,说:女孩子念书有什么用,都会带回婆家。即使小舅读书很聪颖,姥爷还是心疼学费,而让他辍学打工。姥爷病重时,我们去看他最后一面,把瘫痪在床,神志不清的姥爷锁在屋里,我们去后面的街上买东西,回来时,看到他在寒冬腊月,赤裸着身子蹲在门口说:快点,快点捡,这里有许多的柴火。舅舅他们赶紧把他抬回床上。</p><p class="ql-block"> 姥爷走后,的确,舅舅们都分到了一笔钱。虽然母亲总是念叨姥爷的小气与守财,但是,她也变成了这样的人。也许是一种血脉相连,又或许是一种骨子里的品质。</p><p class="ql-block"> 干活,成了她生命里的最重要的内容。母亲似乎不聪明,更没什么大智慧,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与礼节,都一无所知。父亲在世时,他张罗,父亲走了,姐姐接班。怎么教,她也学不会,她的眼里,只有她种的欣欣向荣的庄稼,可以卖个好价格的果实,她也只对此,与她的几个老邻居,侃侃而谈,且爱不释手。</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在想,当我在写文章时,是一种享受与专注。而母亲在田地里,挥洒汗水时,她是不是享受其中,只专注这个活儿,怎么能干好,怎么可以更快干完,想方设法让它们长得更好。也可能她也不是爱干活,只是她这么几十年的习性使然。她也不再缺钱,只是她更喜欢这种满满的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可能,在别人眼里,母亲有许多的缺点,在我们的心里,也是一样。父亲走后,我甚至对她没什么依恋,与向来感情淡漠的母亲,讲不了几句话,更感受不到她的爱意,即使在跟前,而她也只是静静的听我们说笑打闹。</p><p class="ql-block"> 母亲,除了勤劳,务实,能吃苦,也不足以去炫耀。没有托举,也没有帮衬,而偏偏我们都遗传了她的这些品质。至于她的爱,又仿佛不多也不少,足以让我们生活的刚刚好。她在,就是家,至于她的执拗,我们都已放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4.9.25 于言 杭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