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我的奶奶王玉芳</b></p><p class="ql-block">如果有人要问我,这辈子谁对你最亲?我会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的奶奶王玉芳。</p><p class="ql-block">我的乳名叫田子。“喃奶奶最亲田子啊,你半夜要吃饺子,喃奶奶就半夜起来给你包饺子<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这是我记事后听得最多的一句话。这句话开始还不是在妈妈那里听到的,好像是老姨对我说的。随后祖辈的一些奶奶和其他的亲人对我总是重复着这句话。前几天提起了奶奶,老姨对我说,喃奶可把你当成宝贝儿啦,你更小的时候,大人正在吃饭,你来<span style="font-size:18px;">尿</span>憋不住啦,情急之下奶奶就用饭碗给你接的尿。喃妈要换一个碗,喃奶却说,小孩子尿治大病,不用换。就这样奶奶还是用这个接尿碗吃的饭。奶奶半夜给我包饺子,用接我尿的碗吃饭,<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丁点记忆,但</span>我坚信这是千真万确。</p><p class="ql-block">记事的时候,我感觉奶奶最亲我的就是,时不时地向我嘴里塞一块糖豆,念叨着她的一句口头语:“你这个像喃爸的小嘴尖尖,真是一个馋猫子”;奶奶还从她的柜仓子里面拿出几块点心,我记得最好吃的是奶奶给我的蛋糕;再就是给我爷爷买回来的橘子,奶奶把橘皮剥掉,一瓣一瓣地把橘子喂到我的嘴里,那个清香美味至今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不吃两样东西:一个是鸡蛋,一个是海蛎子。对此,亲人们都认为我是真不吃,唯独奶奶知道我是假不吃。不吃鸡蛋,是因为我看到蛋是从鸡腚里面下出来的,嫌它脏;不吃海蛎子,是因为打破蛎壳取出的海蛎肉粘有蛎碴扎嘴。我的小心思奶奶看得一清二楚,每当给爷爷打荷包蛋的时候,她总是要放一个到另一个碗里,倒进水放上糖,端到我的嘴边,然后对我说,又甜又香,赶紧吃吧喝吧,鸡腚下出来的鸡蛋壳,早让奶奶给扔了。奶奶的后一句话,给我吃的定心丸,我看到那嫩白晶莹的荷包蛋,便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真是又香又甜啊。有一次爷爷看到了,对奶奶说,孙子不是不吃鸡蛋吗?奶奶告诉爷爷,他不是不吃。喃孙子嫌鸡蛋从鸡腚里下出来脏;爷爷听了嘿嘿笑了好一阵子:他说,根,是大事啊,我年轻的时候也嫌鸡蛋脏。</p><p class="ql-block">奶奶知道我嫌弃蛎碴,就把蛎头烀出来,将蛎肉放到我的面前,奶奶说,烀的蛎子没有碴,快吃吧。这样海蛎子我也吃了。后来奶奶炸了蛎黄,看到我那个愿意吃的劲头,奶奶可真高兴啊。70多年过去,至今我依然喜欢炸蛎黄,可是再也没有吃到奶奶炸得那样鲜那样香的蛎黄。</p> <p class="ql-block"><b>奶奶(右</b><b style="font-size:18px;">)</b><b>与她的妹妹和外甥女宁春玲</b></p><p class="ql-block">仅有2.18平方公里的瓜皮岛隶属广鹿岛乡的一个村,与广鹿大岛隔海相望。奶奶的妹妹我叫姨奶就住在瓜皮岛上,因此每年奶奶必能领着我到瓜皮岛去小住一些日子。姨奶的好饭好菜好海鲜地招待,使我和奶奶在那里度过了愉快而甜美的生活。</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次我和奶奶乘船抵达瓜皮岛岸边,在山顶上看见我们的姨奶儿子的买志大叔,手捧一个香瓜从山坡滚下,大叔把我抱起来就把香瓜塞在我的手里,对我说:吃吧,这瓜可甜啦!那香瓜溢发的芬芳,终生难忘啊。</p><p class="ql-block">这一天是奶奶的妹夫,我叫姨爷驾船送我们回大岛盐场的家。半途天空飘起了雪花。奶奶怕我冷着,把我穿着爸爸从大连新买来的深紫色小皮鞋的两只小脚紧紧揣在她的怀里;奶奶用另一只手把我的手握暖了,再用脱下的衣服包裹好。奶奶贴近我的耳边坚定而温和地对我说,“不要紧,别害怕,到家咱就暖和了”。长大后回忆起那次无风的雪海,真是绘就出罕见奇妙的图景。漫天飞舞的雪花,将茫茫大海和无垠长天浑然一体,看不见山,见不到岸。如果没有姨爷这样顶级的船老大,小船是上不了岸的。当时只有雪花轻柔飘在海面激起微弱的层层涟漪隐约可见;迷茫与静谧相伴,雪花与碧海共舞。好一派柳宗元笔下《江雪》的画面:“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p><p class="ql-block">想来,70多年过去。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企及着再一次遇见无风雪海的景象,可是怎么也见不到了。那是第一次见到的雪海奇观,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的吧。</p> <p class="ql-block"><b> 在雪海里握住奶奶的手</b></p> <p class="ql-block">我在《难忘,大连七星街5号》的美篇里写道:6岁的时候,我由岛里来到了大连市内,转过年就读于风景宜人的桂林小学。按说这是一个金色的童年,然而与奶奶结下的深情竟变成了一个离愁别绪的童年。</p><p class="ql-block">记得来到大连的第二天,我站在外面向岛里的方向望去,心想奶奶现在在岛上做什么?她一定很想念我呀。顿时我想念奶奶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回到家里,一头躺在床上,带着泪水睡着了。当时三舅说,田子,起来吧,喃爸下班回来了;妈说,想他奶了,让他睡吧。这些话语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为了不让爸爸看到我的泪眼,只得装作睡下去了……</p><p class="ql-block">寒暑假,我让爸爸立马买了船票回到岛里,带着小跑扑到奶奶的怀里。顿时祖孙俩的亲切和高兴难以言表。可是在这相逢的同时便酿成了一个难熬的分别日子。要上学返连了,我和送我的爷爷俩走到离家挺远的东方小溪边的大柳树下,回望站在山顶上的小脚奶奶依然挺立在那里望着我们,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充盈着泪水;我坚信,此时的奶奶也流着惜别的泪花。</p><p class="ql-block">奶奶是王家操持家务的顶梁柱。我们兄妹七人都得到了她的抚养。如果没有奶奶,养活这七个孩子也要把妈妈压垮。油盐酱醋,家里家外;四邻五舍,大事小情,让奶奶掌控操办得妥当得体;奶奶好似在弹奏着一首和谐温馨的钢琴曲。在奶奶面前没有化解不了的难事。</p><p class="ql-block">1952年妈妈生下维斌弟弟,患了一场大病,以至于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从大连赶回来的爸爸慌了神,对奶奶说,她没了,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呀?奶奶说,两个孩子还能送人吗?我给你养大成人,你安心在外面工作吧。奶奶和老姑奶两个人,千方百计,千辛万苦上山采药,回家煎熬,竟奇迹般的把妈妈从大病之中救过来了。妈妈在临终的时候对我们兄弟们说,忘了喃老妈,也别忘了两位奶奶。没有两位奶奶,就没有你们王家的今天。</p> <p class="ql-block"><b> 奶奶的老家广鹿岛庙东湾</b></p> <p class="ql-block"><b> 长海广鹿岛的庙东湾将军石</b></p><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60年代初,我们要返乡了。父亲为着他的儿女的前途而担忧操心;我却为着能和奶奶团聚而喜出望外。"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1966年王家遭遇了难以承受的灾难。先是父亲的意外离世,后是奶奶的病情复发;后来才知道那是乳腺癌的后期。病痛和失去儿子的悲痛,把奶奶折腾的走相了。</p><p class="ql-block">听说山里有一种矿石含的细泥,能够治愈奶奶的病。我们就跋涉小20里地的陡峭山路,来到广鹿岛的老铁山挖掘矿石,回到家里,把矿石打开取出里面橘黄色的细泥,涂抹到奶奶的患处,一时的止痛,奶奶脸上露出了宽心的微笑:哎呀,得了孙子们的济啊。</p><p class="ql-block">恐怕这是我一生中唯一对奶奶的回报。转过年的1967年,奶奶的病情恶化到了弥留之际。奶奶拉着我的手老泪横流地说,田子,你能出息个什么样?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找春玲大姑那样俊的闺女,我就放心了。我这双眼是闭不上啊,没有了喃爸和我,喃妈怎么拉扯喃这帮孩子啊?这一年奶奶带着满腔的遗憾和悲痛,带着对王家的万千牵挂,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在奶奶病疼期间,才从亲人那里知道,奶奶不是我们的亲奶奶。亲奶奶还没有我们的1944年就病故了。这一亲人关系的真相,我们怎么也接受不了,王玉芳奶奶就是我们的亲奶奶。我们兄弟和王玉芳奶奶的实例,打破了“有血缘关系才亲”的世俗陈念。没有血缘关系的真情胜过亲情,人世间的深情是结下来的,而不是血缘关系所固有的。</p><p class="ql-block">算来,王玉芳奶奶离开我们已经57年了。然而,她那慈祥的面容,她那温暖的话语,她那克勤克俭兢兢业业操持家务的一举一动,久久地萦绕在我的心海。</p><p class="ql-block"><b>2024年9月29日撰写于大连绿山</b></p> <p class="ql-block"><b> 永 久 的 思 念</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