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爸

风

　　国庆节前，从老家传来了四爸病危的消息，心里很是酸楚。哀叹他生不逢时，一生都在凄惨中度过，如今在67岁的年纪里油尽灯枯，一头栽倒在村卫生所的门口导致脑出血，已经十天没有了思想意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屋外秋雨绵绵，夜幕低垂。躺在病床上的我无心养病，抱怨自己生病不挑选时间，不能再四爸迷留之际再见到他最后一面。

‍ 我的思绪在飞扬、在穿梭，四爸朴实的形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令人不禁潸然泪下。

四爸取名满年，是因为出生在1957年的正月初四，整年整月的意思。他在六兄弟中排行老六，是家中父母、兄弟姐妹最疼爱的孩子。

据母亲回忆说，奶奶生四爸时已经48岁了，家庭儿女众多，负担重，爷爷建议奶奶把四爸送人去抚养，可奶奶疼爱小儿子，最终留在了身边自己亲自抚养。

四爸三岁时，爷爷去世，家里失去了顶梁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奶奶只好带四个儿子去娘家生活，还好，奶奶家家底丰厚，家风敦厚纯朴，硬是帮出嫁的女儿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倾全家之力养大了四个孩子。

母亲结婚时，四爸10岁，他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是在奶奶与兄嫂的疼爱中成长着，而此时奶奶已经近60岁了，况且她身体不好，常年生病，照顾不了自己的小儿子，四爸的衣食都是兄嫂提供的。

在贫下中农最光荣的年代，四爸上学到初中毕业便再也没能跨进学校的大门，如同所有的农村孩子一样开启了他的种田生涯。

虽然，我没有见证过他当时的生活，但把他的一生浏览下来，这段少年时代应该是他最美的时光，没有压力，没有悲哀与疼痛，沉浸在美好的时光里做着最甜的梦。

四爸成年后，该说亲事了。父亲托人为四爸介绍了精明能干的四婶，二人一见钟情。不久之后，在父亲的操持下完婚。

婚后的四爸开始跟师傅学盖房，虽然木工、瓦工技术不是一流，但也算是技工。

两个孩子出生后，他一家四口人挤在一间房里，很是拥挤。

随着父亲与三爸家两家人从老宅里陆续迁出，老宅里便只留下了四爸一家人。

别人家盖房子是请匠工，大工，小工，亲朋好友等一大群人在短时间内很快就可以盖好房子。而四爸为了省钱硬是与四婶两个人盖起了三间平房，这如同愚公移山般的精神令大家都很震撼。许多年以后，大家在说盖房时会不由自主的提起四爸自己盖房这件事。

过日子中，他特别勤俭，从不乱花一分钱，也看不到他身上有新衣服穿，除了干农活就外出打工，一年到头，勤勤恳恳，践行着一个农民最朴实无华的品质。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兮，39岁的他在为邻村村民盖房子时不慎从架子上掉下来了，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

从奈何桥上被强行救回来的四爸已经脑部严重受损，丧失了部分记忆，他连自己的儿女名字都不记得了，并且腿部严重受伤，走路不平稳了。

曾经才思敏捷、高大健壮的四爸就这样在一瞬间变成一个残疾人，这个农民家庭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一切生活陷入了困境，真是痛心！

悲剧已发生，日子还得继续过。在众多兄弟姐妹的帮助与四婶的努力操持下，这个家庭在缓慢前行。

生病后的四爸日渐消瘦，在他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他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牵扯到算账一类的繁杂工作，他是应付不了的。

前几年，村里照顾他，让他去扫马路，每月有600元的补助，可因为他行动缓慢，遭到同伴的嫌弃，最后也是四婶帮着去扫地。

这几年，他的记忆力更加减退的厉害，经常外出会糊里糊涂走失，最后是派出所帮着找回。有时他会走出几十公里到邻县，真的无法想象他是怎样拉着残疾的腿走那么远的路。

每次回老家，只要一停车，四爸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到我们面前，他衣衫褴褛，大冷的天气里有时候连袜子都不穿，很是叫人心酸。他尽管叫不上我们的名字，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们，但这足以让我体会到了浓浓的血脉亲情。

只要我们回家把老家的大门打开，四爸就会默默地坐在大门口，房间里，他不主动说话，但会认真听大家说，问他、他答，让他吃，他就吃，天天如此。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我们离开老家才结束。

此时想到：这样幸福的场景以后也许再也没有了，如今，可怜的他正躺在冰冷的床上正在与死神赛跑。

如果有另一个世界，愿天上的奶奶，父亲，姑姑接走可怜的四爸，让他重新转世，当一个健全的人，不要让他在人间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