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对于我这个南方人而言,遇见下雨是很稀疏平常的,厦门一年365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雨。倘若是梅雨时节,连绵的阴雨连心情都会发霉,只盼着一个艳阳天。如果在北方,一年应该难得下几场雨,今年三四月在北方的几个城市行走,就遇不到一场雨的洗礼。而这状况在济南却发生了转变,在“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半山色半城湖”的泉城,让我见识到了北方的雨。</p><p class="ql-block"> 初识济南的雨,是在逛大明湖的一个午后。走着走着,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黯淡了下来,连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一场大雨便骤然而至。雨是很大很急的,但没有闪电雷声,亦没有风,这让我惊叹不已。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旱雨”,跟南方的“雷阵雨”迥然不同,雷阵雨是电闪雷鸣,雨还没下就来个先声夺人,路人可以不慌不忙地选择躲雨的地方。但这样无声无息就磅礴大雨的,应该算是济南的雨的独特性格。公园散步、遛狗的人们到处乱蹿,慌不择路地躲去各种亭台楼榭间。幸好大明湖畔有许多这样可以避雨的屋檐,才让人们免去落汤鸡的窘状。不到一分钟就把原本拥挤的地方腾空,不由感叹人类趋利避害的本领真是浑然天成。</p><p class="ql-block"> 黄豆大的雨滴从天空跳落下来,湖面就像拉下了珠玉雨帘,与天空连成一体,形成一幅密不透风的雨幕。远处的高楼被笼罩起来,恍惚之间已分不清天地。岸边摇曳多姿的长柳,枝条被大雨冲刷得无精打采,毫无往日的温柔。细长的柳叶,大口大口地吸吮着雨水,等候着太阳出来以后的再次生长。一只小麻雀被打湿了翅膀,我猜它是飞不起来了,只得躲在石头条椅下面,歪着脑袋,支愣着耳朵、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东张西望,不知是在听雨声还是看雨景。</p><p class="ql-block"> 我伫立在小轩窗边,耳边除了雨声,便是万物生灵的呢喃。 哦,就这样过了一刻钟,这雨像是踩了急刹车一样,停了。天空滲进了淡淡的天青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柳树们经过刚才大雨的洗礼更加青翠欲滴,叶面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它们是大地的精灵,滋养着万物。站在柳树下,微风轻轻地拂动柳枝,不由想起古人送行,折柳相赠的依依惜别。诗经所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如此,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概。此时太阳也慢慢探出脑袋,湖面上波光潋滟,冉冉地流动着一湖的碧意。雨后的静穆,是玉女庄重的绮罗,挥洒着如梦的飞花。几只颜色各异的蜻蜓,悠哉地颤动着五彩薄翼,自由盘旋在湖中央的荷花丛中,此刻正轻轻地落于荷尖上,不去惊扰它,给它一个岁月静好吧。再识济南的雨,那便是午夜时分了。三五朋友在城中老街偏僻之处,寻一隅苍蝇馆喝起酒来。忽然听到院子里哗哗哗一阵响声,方知又下起雨来了。雨滴欢快地敲打着屋顶的灰瓦,也有顽皮地穿过不够紧密的瓦片的缝隙,逃进了屋内各处,洗手盆、花盆、各种农家什具,叮叮当当地汇成交响曲,所谓:“不嫌屋漏无乾处,正要群龙洗甲兵”,真是热闹极了。</p><p class="ql-block"> 我揣着半壶醉意,装模作样地观起雨来。观雨,是一种心境,雨是相同的雨,但人类的悲欢各不相通。城中老街的确是很老很老,目光触及之处有一处窄窄的小巷,两边悠悠地闪着昏黄的壁灯,光晕折射出斑斑驳驳的石头墙面。墙角边长满青苔。长长的青石阶平平仄仄诉说着人世间的沧桑。此情此景,不正是戴望舒的《雨巷》里,结愁怨的丁香姑娘,撑着油纸伞,悠悠地徘徊在寂寥的雨巷吗?“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可惜了戴望舒,望眼欲穿也没能与他的丁香姑娘结成眷属。这雨巷,交织了多少希望与失望,幻灭与追求。也承载了诗人多少的悲欢离合。雨渐渐小了、小了,从巷子对望的两边屋檐洋洋洒洒飘下来,在各个角落扬起朦胧的水气,含烟惹雾,如梦般轻盈。让人仿佛置身于冥想的波谷,远离车水马龙的喧嚣,顿时有一种空灵的缥缈,让人思考起浩渺岁月的波澜壮阔,而或浮生一梦的超然。人生纵有千回百转,当繁华落尽,不如化云水禅心,闲参似水流年。不知唐寅是否也是在这样的雨夜,守着他的茅草屋,写出他的“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境来面对这人生的潦草与落寞,是否有如后人描述的如此风流脱俗,任时光流转,花开花落不改初衷。</p><p class="ql-block"> 雨,飘在文人墨客的笔下;飘在唐诗宋词中。有感叹的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有憔悴的雨“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有相思的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词”如此等等。雨,是人生四季的点滴,贯穿了人生的旅途,喜怒哀乐均在雨里。这就是济南的雨,来时措手不及。去时干脆利落。</p><p class="ql-block"> 人生如雨,雨如人生。如果你正经历着狂风暴雨,那请你多做努力、静心等待,终会雨过天晴、虹起如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