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析陆机《赴洛道中作》（其一）

张元文（爱莲说）

赴 洛 道 中 作（其一）

陆 机

【原诗】

总辔登长路，呜咽辞密亲。[1]

借问子何之？世网婴我身。[2]

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3]

行行遂已远，野途旷无人。

山泽纷纡余，林薄杳阡眠。[4]

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

哀风中夜流，孤兽更我前。[5]

悲情触物感，沉思郁缠绵。

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6]



【今译】

手持缰绳踏上征途，低声哭泣告别至亲。

请问你要前往哪里？世俗之网缠绕我身。

沿着北面小洲长叹，离别情思郁结南津。

不停前行就已走远，野途空旷没有行人。

山丘水泽蜿蜒曲折，丛林幽深叶茂枝繁。

猛虎啸于深谷之底，野鸡鸣于高树之巅。

半夜时分刮着悲风，野兽独行经我面前。

睹物触动悲伤之情，沉思其中郁结缠绵。

久立山顶回望故乡，顾影自怜好不凄惨。

【注释】

[1]总：把持。辔：马缰绳。登：踏。呜咽：低声哭泣。密亲：至亲，近亲。[2]世网：指社会俗事。婴：缠绕。[3]永叹：长叹。遵：沿着。渚：水中的小块陆地。遗思：别离留下的思念。结：郁结。津：渡口。[4]纡余：蜿蜒曲折的样子。薄：草木丛生的地方。杳：昏暗，幽深。阡眠：同“芊绵”，茂密旺盛的样子。[5]更：经过，经历。[6]伫立：久立。

【作者简介】

陆机（261—303），字士衡，吴郡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县）人，西晋文学家。三国吴丞相陆逊之孙、大司马陆抗之子。与潘岳并称“潘陆”，与其弟陆云并称“二陆”。吴时任牙门将，吴亡，回乡闭门读书。后出仕西晋，任祭酒、著作郎、中书郎、平原内史等职，世称“陆平原”。太康二年为成都王司马颖率兵征讨长沙王，兵败遭谗，为司马颖所杀。陆机是西晋太康、元康间声誉最著的文学家，被后人誉为“太康之英”。他的诗歌“才高词赡，举体华美”（钟嵘《诗品》），注重艺术形式技巧，代表了太康文学的主要倾向。他的《文赋》是中国文学理论发展史上第一篇系统的创作论，对后世的文学创作和理论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陆机才兼诗、赋和散文。除文学外，他在史学、书法、艺术方面也多所建树。原有集四十七卷，已佚。明人辑有《陆平原集》，今又有《陆机集》。事迹具《晋书》卷五四本传。

【赏析】

东吴灭亡之后，陆机与弟弟陆云离家赴东都洛阳。《赴洛道中作》二首即是他奔赴洛阳途中所作，此为第一首。此诗写诗人旅途中所见的景物及由景物引发的感思。

开首“总辔”四句，诗人紧扣题目展开，写他含泪辞别故乡的亲人，骑马登上去洛阳的漫漫征途。诗人没有正面交代具体要去的地方，只是说了一句世俗之网缠绕着我，使我无法脱身，因而暗含了诗人赶赴洛阳非他所愿，还因前途莫测感到悲哀。

“永叹”四句，是诗人主观情感的描写。满怀愁苦之情，走了一程又一程。离开家乡越来越远，原野空旷，荒途没有行人，诗人的思绪却仍纠结在故乡——南边的渡口。

“山泽”六句，写途中的所见所闻。山川曲折蜿蜒，草木丛生深广茂密，猛虎在深谷里吼啸，野鸡在树顶上啼叫，夜半刮着寒风，野兽出没眼前。这种景物描写，不仅渲染了环境的险恶，而且从侧面烘托出诗人在赴洛途中心境之不宁。

最后“悲情”四句，写诗人伫立远望，回望故乡，顾影自怜，无限感伤和怅惘。

此诗感情真挚、自然，景物描写真切、形象，为诗人主观情感的抒发起到了渲染烘托的作用。诗中注重修辞，讲究排偶，如：“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山泽纷纡馀，林薄杳阡眠”、“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等，都是华美的排偶句子，显示出诗人运用语言的能力和追求语言美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