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彦的井边宿舍

黄大信

1969年10月第一批到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呼玛县金山公社察哈彦大队插队的上海知青有12人，都是六六、六七、六八届初中生高中生。当年11月作为试点，上海徐汇区汾阳中学六九届10个毕业班集体到金山公社插队，其中2个班86人分到察哈彦，同时还有上海七宝和华漕镇的14人。加上我们第三批来自上海徐汇区的91人，先后有207人到察哈彦插队。呼玛地处边境，地广人稀，村屯分散，公社下面就是大队，不像内地那样分公社、大队、小队三级管理。

知青参照部队编制，组成一个有班、排、连的基干民兵连，平时的政治学习由民兵连负责，农活由生产队长指派，军事训练由公社武装部驻扎在察哈彦的三名解放军战士负责。

江边码头立有一个不知何年建造，横跨干道的木制牌楼，上面留有不知谁人书写的“察哈彦碼頭”五个大字。

住在“江边宿舍”来自上海南洋模范中学的同学，左起：侯肖松、郭平龙、贾雍伟。汪沪。冯建生、段建伟、陈仲。

女知青在察哈彦地标牌楼下合影。

我们的宿舍位于江边村子主干道的中点，房子的正前方是一条上山的路，左前方有一口水井，井边有一条长长的饮牲口水槽，山下的居民和知青食堂以及生产队牲口饮水均取之于此井，因此我们宿舍有了一个大家默认的称呼——井边宿舍。

察哈彦上海知青的宿舍分散在道两旁的山下和山上。我们这排宿舍分隔成三间，我们住东头最大的一间。中间是大队部，住着大队贫协主席老窦和三名解放军战士，以后大队部改为知青宿舍，住着孙逸平、袁伟平、姜光裕、陆亚平等知青。

刚去时，宿舍靠北墙是一条东西通炕，占了屋内三分之一的面积。炕是用土坯盘的。炕洞连通火墙里面七拐八转的最后与烟囱相连，才使得炕面和火墙均匀受热。把炕烧热和炕的冷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刚去时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烧炕一直烧到炕热了才停止加柴，结果等热量传遍全炕后，把炕席都烤糊了。

分配到井边宿舍的是五十四中、市二中和虹桥中学的15名男生，建制为一个基干民兵班，其中12人唾土炕，3人睡板铺。

靠左墙另外搭了一排板铺。屋子中间是一个土坯砌成的炉子，还有一条用木板订成的、桌腿插入泥地的桌子。1974年我回上海探亲期间，宿舍有人将大房间分隔成了三小间。

我们宿舍以胡平安为首的几个人自发地成立了一个科学种田实验小组，虽然我没有参加，不过对于胡平安表现出来的想像天赋和实际动手能力，让我感到由衷的佩服：没有任何的图纸、资料可以借鉴，他硬是凭空想像出了一架自动播种机，并用铅笔把它画成一幅三维立体草图，交给木工间制作。生产队也很重视，业余实验合法化了，成为记工分的劳动。

知青比村民多，有上海干部带队与知青同吃同住同劳动，是呼玛有别于内地插队的特色。察哈彦先后有缪德堡、谢天祥、曹助亨、于开明4位上海带队干部，帮助知青建立了食堂，凭饭菜票买饭，由缪德堡负责。

由女生组成的炊事班不参与生产队的农事，专门为知青食堂做饭兼养猪、种菜。炊事员的工分从所有知青的工分中提取。生产队菜地里主要种植冬储的白菜、土豆、萝卜，记得土豆白菜都是一分钱一斤，老乡甚至买来喂猪。炊事班女知青用探亲时从上海带来的蔬菜种子试种，大部分都取得成功。

察哈彦知青食堂以花式品种和周到的服务赢得大家的认可，1971年被评为大兴安岭地区知青的先进集体。

察哈彦食堂的大馒头四两一个。食堂还经常动脑筋做葱油花卷，包糖包、芸豆包、嘟柿（蓝莓）包。磨豆腐改善伙食。过春节一人一大碗红烧肉，很少有人吃剩带回去的。

副食大半年以白菜土豆为主，夏季蔬菜有西葫芦、黄瓜、西红柿、茄子、大头菜（卷心菜）、油豆角等。早餐有小米粥、高粱米粥、馇子粥（碎玉米粒）就卜留克（咸菜）。

知青们也会因地制宜想方设法解馋。割完黄豆，在地头点燃豆秸，等豆子噼里啪啦跳起来就可以吃了，味道很香。玉米也能这样烤了吃。地里刨完土豆，往兜里揣两个，回宿舍后放在炉火上烤，又香又绵。

严冬的水井里，水面仍然会结冰。冰从井壁四周向中间结冰，最后形成一个圆圆的冰窟窿。等冰窟窿小到快放不进水桶时，就要下井打冰了。

打冰时，下井的人把大绳绑在腰间，上面的人通过手摇井辘轳把，将他慢慢放下去。下面的人在井下用镐凿开冰放进水桶，上面的人把盛滿冰的水桶提上来倒掉后，再放空桶下去，直到井下的冰窟窿眼凿开到足够大为止。

我个子小，体重轻，往往在井下干活。打冰最困难的是收尾阶段。随着冰窟窿的扩大，井里冰层面积不断减少，人在下面的立足地方越来越小，最后人要站在井壁的四个边角上，借助上面的井绳借力作业，以防跌入水中。

记得那次在我们宿舍前面下井打冰时，下面立足的冰面还很大时却突然塌了下去，我随即掉入水里。

在上面的同学见我落水，急忙摇动井轱辘把我摇上来，我浑身湿透，赶紧跑去宿舍换衣服。从我落水到被吊到井口爬上来，再跑到不足10米远的宿舍，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衣服外面早就冻硬，等我跑到宿舍门口时，衣服就像是包了一层冰甲，随着身体的移动、屈伸而不断破裂，嘎嘎作响。

女知青王建回村时特意在这口井边拍照留念。

2009年8月我离开察哈彦后第一次回村，当时我们宿舍门前的那口井虽然弃用了，但还在，于是留下最后的照片。等我2017年再去时，村里每家都用了机井，这口井被掩埋成了一块平地。

室外机井不占屋内地方，浇园子方便。出水管连接厨房的水缸，一合电闸就来水。冬天出水管内的水要及时放空，以免结冰。

室内原有压井的可改装机井，优点是不怕冻，缺点是占地方。

知青汪沪挑水的老照片。

女知青在宿舍门前打柈子的老照片。

王建在当年的女知青宿舍前留影。

2024年8月我第5次回到察哈彦，我曾经住过的井边宿舍原来的三开间只剩下一半，即将成为历史。

上海二中、五十四中学、淮中中学1970年到察哈彦的女知青民兵连15班部分同学合影。

察哈彦村老照片。

作者当年的黑龙江《边境地区居民证》。

修旧如旧的江边码头牌坊。

黑龙江白象菩萨砬子。

黑龙江主航道拍对岸的冒烟山。

2024年8月作者贺小林（右1）重回察哈彦，与老乡杨继友、刘继怀合影。

2024年8月和发小王计生回呼玛，县里在知青宾馆没宴招待我们。左起：吕桂兰（呼玛县人大主任、魏志民（呼玛县委书记）、贺小林、王计生。

梦湖——察哈彦村边的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