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由的背叛

零度

阿克顿勋爵曾经这样评价卢梭：卢梭的妙笔生花超过了亚里士多德和奥古斯丁，他的才华令人叹服。但是斯达尔夫人却不吃这一套，她直接怼了阿克顿勋爵一脸，说卢梭有才是有才，但是却是个四处放火的纵火犯。

为什么卢梭是个纵火犯，他点燃了什么？自由主义大师以赛亚伯林对卢梭做出了深刻批判，他认为卢梭的思想点燃了雅各宾派罗伯斯庇尔、墨索里尼以及德国的小胡子。法国和意大利过去一个世纪的灾难，一切都归功于卢梭。卢梭看起来是自由主义的信徒，但其实是自由主义最致命的敌人。

那么伯林为什么会对卢梭做出如此严厉的批判呢？我们需要重温卢梭的思想。卢梭有一句名言：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卢梭所说的枷锁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社会习俗的枷锁，暴君的枷锁，或者是那些想控制你的人所打造的枷锁，那么这是真正的枷锁。他们的目的是让你失去自由，对这些枷锁你要抗争，为了自由去打破这些枷锁。

如果这个枷锁来源于你自己的意志，来源于你内在的理性和道德，那么这时枷锁就不再是枷锁，因为自我控制的本质就是——自由。

打个比方，每天叫醒你的如果是闹钟，那这就是外部的枷锁。如果叫醒你的是你自己的梦想，那就是你内心的美德，它不是枷锁，因为一个人追随自己的意志去行动，他就是彻底自由的。（按照佛教教义，其实人并没有绝对的自由，人一旦入世，肉体本身——由自由意志而生的“贪嗔痴”就是枷锁。显然，这里作者所说的自由不在这个层面，而是相对的自由。）

在对自由做了定义之后，卢梭提出了“普遍意志”的概念。所谓“普遍意志”是指社会中所有成员的共同意志，是所有人意志的集合，它内化于每个人的心灵。如果人们在普遍意志下行动，就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在行动，就没有被他人强制，这时候的人就是彻底自由的。

但是，一个人总是和他自己参与其中的普遍意志发生冲突。比如一个人想要一块饼干，同时又想把它吃掉；人们想要拥有一支强大军队的保护，但是又不愿意纳税。

一个人和自己参与其中的普遍意志发生冲突，究其根源是这个人想在同一时候达到两种迥然不同的目的。比如有一个英国人，他热爱英国，却讨厌枯燥的军旅生活，所以他不想加入英国军队，捍卫他热爱的祖国。这个时候他便和普遍意志发生了冲突。

那该怎么办呢？

卢梭认为，当一个人和普遍意志发生冲突时，可以强制他加入普遍意志。卢梭说：强迫他人去行动并不是因为自己比别人强大，或者更聪明，只是因为他人不知道什么是普遍意志。只有通过强制才能让他和普遍意志达成一致，他才可以在自己的意志下行动，才能实现彻底的自由。

在这里卢梭得出一个重要结论：人们有权强制他人行动，因为这样才可以帮助他人获得自由。强制一个人获得自由就是强制他参与到普遍意志中。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他看懂了，就会对强制者心存感激。比如那个爱国但是却不想过枯燥军旅生活的英国人，他最终会发现他在军队中才是真正的爱国。这个时候他的个人意志就和普遍意志统一，从而实现了真正的自由。所以强迫他人和普遍意志达成统一，这就是卢梭哲学的核心思想。

在卢梭之后，西方的诸多强人用卢梭理论来指导自己，比如希特勒、墨索里尼，法国的罗伯斯庇尔等等。他们认为，人们大多数时候并不懂得如何实现自由，所以强制是获得自由的必要手段，这就是卢梭思想的核心。

一个人可能认为自己是自由的，是幸福的，但是抱歉，并不是。你并不了解自由的真正含义，而我比你更懂自由，我比你更了解你，我比你懂什么是你想要的，我是懂王界的开山鼻祖，没有谁比我更懂你，所以我强制你，目的是让你走向真正的自由。

所以以赛亚伯林说，在卢梭这里，自由之名高高飘扬，但是自由却最终成为永恒的奴役。以赛亚伯林的消极自由理论的提出，正是对卢梭思想的反击。他认为，卢梭思想导致了西方近代史此起彼伏的恐怖。卢梭塑造了一个虚假的自由观。人们借着这个虚假的自由观就可以去强制他人，而这种强制行为却根本上违背了人类的自由意志，造成了历史上无数的劫难。

虽然人类历史上总有很多思想家看起来热爱自由，认为自己是自由最坚定的捍卫者，其实他们却毫无声息走进了自由的对立面。卢梭就是这样一个，他是自由主义最险恶的敌人。

根据“思想史万有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