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恋“山闺”作《山鬼》

舒至诚（ 5807575）

《山鬼》是《楚辞》里的一篇经典之作。可是，谁知道该文是屈原于何时，在何地为何而作？描写的对象又究竟是何人？ 带着这些疑惑，笔者悉心研读了好几篇原文，又数度赴现场跟原文对照，终于揭开了这千年谜底。 两千三百多年之前，三闾大夫流放江南。其“乘舲船”以”上沅”，“朝发枉渚，夕宿辰阳”，然后“涉江”“入溆”，穿越茂密的树林，来到了城东“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的明月洞，“独处乎山中”，隐居在崖下竹林后面“终不见天”的火神庙里。 　　明月洞其实不是洞，而是雪峰山余脉紫荆山南麓因局部沉陷和撕裂而形成的酷似古罈的天坑。座落在溆浦县水东镇的黑岩村，离县城只有十来公里。险峻高耸的山崖，由坚石构成。石壁下凹上凸，呈两道开张角不同的弧形，遮蔽了四周的视线，留下一绺中阔端细的天缝，犹如一弯明月，高悬在头顶上空。崖下似洞非洞，似坑非坑。崖顶地表的渗水从裸露的石体上溢出，飞落下来，有的经风一吹，在空中形成了蒙蒙的细雨；在阳光的折射下，映照出道道绚丽的彩虹；有的如雪粒（霰）降落，闪烁着晶莹的光亮。一片竹林，处崖下溪边，阻挡了路人的视线。一座小庙，镶嵌于竹林后面石崖间的凹洞里，永远不会淋雨。一泓清泉，从庙后石壁的孔缝里汩汩而出，发出一股银铃般的声音。一帘瀑布，从左侧不远的天洞上空飞流直下，冲击着谷底罈状的石壁，发出巨大而深沉的轰鸣。一条小路，便成了爬出深坑的天梯。这一切，跟屈原在《涉江》里所描写的格外吻合，又跟《山鬼》中的记载，是惊人的一致！ 　特殊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地质构造，特殊的地形地貌，往往会诱发出特殊的情思，激荡起丰富的创作灵感来。 　屈原选择在这与世隔绝的天坑里住了下来，仰望着头顶的“明月”，感受着世态的炎凉；驰骋着丰富的想象，与“猿狖”为伍，与瀑布为邻，与文字为友，虽然有些寂寞，却也过得惬意。 　公元前299年，秦昭襄王听从李斯献策，借共商秦楚合盟之名，约楚怀王前去谈判而将其扣为人质，要挟其割让黔中郡。楚怀王勃然大怒，予以断然拒绝。三年后，怀王病死秦国，殒落他乡。 屈原得知后，感到万分悲痛。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一连三四天，他把自己紧闭在区区的小庙里，两眼含着泪花，呆呆地望着遥远的北方，心中一片彷徨！ 有一天，赤日炎炎，热浪袭人，小庙如蒸笼一般。屈原端坐在案前，感到浑身不爽。他走出火神庙，来到如碧似玉、清澈见底的洗浴潭边，想清洗一下身子。以消除恼人的汗臭。 屈原摘下切云之冠，脱下奇服，跳入潭中，在水中游了数圈，顿感脱了一层蒙皮，浑身轻松多了。汗臭也突悄然消失，不再烦人了。他合掌为瓢，舀了一瓢清水，往脸上一捂，擦了几擦双颊，顿觉神清气爽。 穿好衣服，回走十余步，沿着峭壁上的石级，登上“望月台”，仰望着上空弯弯的“明月”，不禁又一次思念起楚怀王来。 　　从望月台继续上爬，钻过一个小洞，循着瀑布旁边的悬崖峭壁，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另一个幽深莫测的峡谷。他竭力搜寻着遥远的楚都所在方向，又环顾了一遍四周，不禁落下几行泪来，眼睛也因此变得模糊起来。 冥冥中，他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人从左前方的山岭上经过。留神一看，只见一位少女，“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正从山腰的小路上姗姗而来。含情脉脉的双眼，在努力搜寻着什么。婀娜的姿态，仿佛天宫降落的仙子。甜甜的笑容，是多么的迷魂啊！ 　　他瞪大了双眼，仔细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少女，但见她驾乘着红色的狸豹，后面跟着满身花纹的野猫。豹旁边的车是用“辛夷”做的；车上的彩旗，是用桂花扎的。身上披带着石兰，腰里捆扎着称星树枝。她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枝鲜花，谨慎地捏在手里，想要赠给心爱的郎君，以表达无限的思念。 　　屈原长年生活在明月洞中，居住在密竹后面的破庙里，终日不见太阳。又因道路崎岖艰险难行而迟到了一步，跟少女仅远远地打了一个照面便擦肩而过，心情万分失落。他独自伫立在明月洞上面高高的石崖上，俯瞰着溶溶云雾在脚下深谷里浮动舒卷，明明是白昼，却变成了昏暗的黑夜，心里一片凄凉，又不免产生了彷徨。 　　一阵春风吹拂而来，屈原感受到一股暖流从身上掠过。神灵也似乎感知到了他满腹的情愁，降下点点雨滴，打落在屈原身上。他想：“这不是老天要挽留少女陪我尽享欢乐吗？”想着想着，他忘记了爬坡的疲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尽管年岁已老，可他的心情却如漫山的鲜花一般美好。 　少女果真留了下来，跟屈原欢欢喜喜地奔向了山间。他们采撷了许多灵芝，用以延年益寿、尽情享受人间的快乐。岩石重重磊磊，葛藤缠缠绵绕，恰似他们此时的心情。 美少女偶尔还撒娇一把，口里唠唠叨叨地“抱怨”屈原迟迟未到。从她的抱怨中，屈原感受到了少女的深厚情意。怅然间，他们忘却了归返。 “你思念我，我却没及时到来。”屈原十分自责地自言自语道。 如闻到了杜若的芬芳，如饮下了石缝的山泉，如荫盖了苍翠的松柏，此时的屈原，感觉舒爽极了。 女子问道：“你想我是真是假？” 洞中的瀑流雷声滚滚，石崖的渗水雨点沙沙，山间的猿猴虫鸣啾啾，声音穿透沉降的夜幕传入耳里，屈原仿佛看到飒飒的秋风吹扬起萧萧的落叶，心中的彷徨，胜过了美女思慕公子的忧伤。 　　回到庙里，屈原时常回忆着美妙的巧合，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又细思着祖国的处境，他更加思念起楚王来，常常有意或无意地发出深情的叹息：“楚王啊楚王，如果有心灵感应，您是否感知到我就像思念这山间少女一样思念着您？” 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地铺上了竹纸，又取来毛笔，醮上墨水，根据溆浦人称少女为“闺”的习惯，利用“闺”“鬼”两字谐音，写出了流传千古的《山鬼》，抒发了内心复杂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