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刀 <p class="ql-block"> 前阵,翻看临南市金龙社区高龄群,这个群都是八十岁以上的人。社区管理人员要求:每月5日前把老人与电视新闻联播合影或手机拍有时间日期的水印相片发到群里,以便随时掌握老人的动态生命。15日后,高补就会打入个人社保卡。</p><p class="ql-block"> 入群的大部分是老人的子女,八九十岁了,生活能自理就烧高香啦!还指望他们把智能机玩地溜溜转啊?也有个别老人实名进群,看得出拍照还得别人帮忙。</p><p class="ql-block"> 不论你在天南地北,高补跟户籍走。母亲长期不在临南住。所以,我就入群充当传话筒,那边传过来的照片我再转发到群里。把政府的温暖落实到母亲身上!</p><p class="ql-block"> 每当看到群里的老任头与老李头,不免让我忆起十年前挥刀夺命地惊险一幕。故事虽旧,挥刀者老任与被伤者老李两位身体依然健硕,从相片上看不出半点病歪痴呆症状。</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老任与老李同住一小院。我原先也在哪里住过十六年,也算老户了,也就熟知两位老人。他俩不光同院,还同排。老任住东头,老李把西边。老李出门买菜买肉闲逛啥的,老任门口是必经之路。当然,老李也可选择绕行其他住户房前屋后,那毕竟不是正常人的做法。老任内急,解决大小号问题,老李家门口是非过不可的。院里的公厕在老李家西面,哪里是全院男女自愿解带放松的公共场所。</p><p class="ql-block"> 老任比老李大十多岁。那年代,退休早晚钱差别不大。上班工资涨,退休金也跟着涨。只是到一特定时期,国家政策倾斜,为共和国成立而流血流汗的人调整退休金。听懂政策的人讲:抗战前的算老红军,抗战暴发到四五年日本投降前算抗日军人,日本投降后到建国前算解放军。具体怎么核算,上级部门有人家的公式。不过,老任的退休金可是翻了跟头。因为,他跟父亲都是建国前当的兵!</p><p class="ql-block"> 父亲退休没两年,老任前后脚也跟着退了。见父面叫:“老哥”,见母叫:“老嫂子”,很是谦逊。他俩退休后在家门口的铸造厂又干了好多年。父负责看门,老任则干砸废管烂铁,体质杠杠滴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退伍证显示,四九年五月入伍,五五年三月退伍,一直隶属26军81师。去过朝鲜,参加过长津湖战役,属九兵团。听哥说起,父原属国民党胡宗南部,上海战役时,起义后加入解放军阵营。</p><p class="ql-block"> 老任讲,他是中原大战时加入的解放军。有次,冬季过河后裤子结了冰,走着走着冰片哗哗地掉。急行军赶路,顾不了哪么多。随后说:“那时候当兵真苦啊!”</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对历史知之甚少,对他所说的“苦”还一脸懵逼,没有心灵的震颤。随着岁月流逝,父亲的去逝,对父辈们所经受地苦难才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尤其是战争年代,从硝烟弥漫的战火中活下来的人。倒下的无名英雄很多,很悲壮。活下来的军人是亲人,是移动地让人肃然起敬的信仰。是活着的英碑!他就生活在我们的眼眸里!</p><p class="ql-block"> 国家政策倾斜老兵后,父亲的退休金一下从一仟三百多翻到三仟二百多。老任的退休金也应如此,他比父参军早,钱应更多些吧!</p><p class="ql-block"> 老任八十六岁时,退休金已涨六仟多元,这引起住西头老李的不满。同是铁路退休工人,你比我多一半钱?也许是年老爱财嫉妒别人的毛病日渐深厚吧,不知从哪天开始,老李见老任的口头语没有了尊称或姓氏,直接变成伤人心肺地”老不死的”了。</p><p class="ql-block"> “老不死的吃了没?”或“老不死的上街去啊?”</p><p class="ql-block"> 老任头没到耳聋眼瞎、心智糊涂的境地。对起初的恶问,愣下神,乜老李一眼,气哼哼地走了!</p><p class="ql-block"> 老李对老任的反应不一为然,仍用不恭之语问候迎面相逢的高薪老任。几次过后,当老李还腆着脸问候老任时,老任用手指着老李的鼻子:”妈了逼!你以后别跟我说话!闭上你的臭嘴!”听到老任泄火,老李嘿嘿地干笑两声,无趣地走开了。边走边自语:“开个玩笑都开不起?”</p><p class="ql-block"> 老李并未因老任的警告就此收手,他仍我行我素,见面:“老不死的干啥去啊?”问候老任。</p><p class="ql-block"> 老李见老任真生气。心想,自己的计谋产生了效应。也许,不远的将来,他会被气的升天去见马克思了。这叫杀人于无形,谁也怪不到我头上。没成想,他后来恶语问候老任,老任都不正眼瞧他,也不搭理他。全把他当做路边一棵丑陋的枯树,在枝断腐倒前发出地怪异吼叫!</p><p class="ql-block"> 老李的恶问老任不可能不上心。他回家给保姆说了事由,保姆也觉老李做事太过分了,随口安慰道:“你别理他,就当他放屁!”老任接着说:”我死不死跟你有啥关系?我拿的是政府给的,又没拿你家一分钱?老子吃苦受罪扛枪打仗你在哪呢?老子这是拿命换来的!哼!嫌弃我工资高,气死你个小王八蛋,老子就高啦!你能咋滴?有本事别让政府给我发!”说完,夹起一片赵城头肉放入口中,随喉节蠕动,肉香与惬意慢慢地滑入腹中,接着又端起一小杯汾酒一饮而尽。酒香驱散了小人的阴霾,对生活的热情升腾在老人的心间,眼角的皱纹里爬满了幸福阳光。</p><p class="ql-block"> 日子就像翻书样的一天天翻着,没有掀不过去的那一页哪一天,掀不过的只有自己内心的那道沟坎。该来的躲不过,要走的你拽不住!</p><p class="ql-block"> 期间,老任尽量减少出门次数。出去也是躲着老李走,有老李扎堆的场地他决不靠近。对老任来说,他感觉老李就一瘟神,一只嗡嗡乱飞地大苍蝇。</p><p class="ql-block"> 秋去冬来,季节将人赶进温暖的室内,苍蝇蚊虫开始冬眠了。老任出门听见的嗡嗡声也绝迹了!喧嚣的夏秋被冬的寒风吹向遥远的故乡。大自然用自己的力量证明它的存在、它的强大、它的不可一世的怒吼!</p><p class="ql-block"> 老任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保姆。吃完早餐,俩人肩并肩的上街溜湾。老任个头偏高近一米八,保姆身体壮实,身高也在一米七以上,走一起高矮也般配。</p><p class="ql-block"> 他俩的风景画在我上下班途中见过几次,只因距离而隔空欣赏美丽!</p><p class="ql-block"> 老任有四子二女,老伴在他八十二岁那年离世。子女都成家立业各过各的生活。嫌烦,他谁也不跟,就跟保姆俩人住在小院的平房里。俩人之间有没有爱的火星碰撞不得而知,幸福却溶入他铿锵有力的矫健步伐中了!</p><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风吹醒了生命,吹绿了花草树木,把花香吹进人们的笑颜中。</p><p class="ql-block"> 老人们外出扎堆聊天、晒太阳的日子多起来。经过一冬的蛰伏,慵懒的人就像一件发霉的老棉袄,需要在温暖的阳光下晒去成旧的气味。老李喜欢参与其中。</p><p class="ql-block"> 冬天,老任与老李只有几次远远的隔空相望,也就打消了他近距离攻击老任的念头。老任不跟院里老头扎堆,不是逛街就是待在家里。</p><p class="ql-block"> 老李则不然,除了吃饭睡觉,他像门神样的坐在院门口看过往行人,打发着太阳落山。这样,他们近距离相遇地次数多起来。某天,老李嘴又开始痒痒了,见老任提串香蕉从跟前过。“老不死的还吃香蕉?能咬动吗?”老任乜他一眼,鼻子“哼”了一下,脚步未停,气哼哼地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老任回家后,寻思半天都跳不出想灭掉老李的念头。一冬相安无事,春暖花开苍蝇就飞出嗡嗡乱叫地恶心人了?不把你拍死,我这幸福生活咋过呢?八十七了!我怕球你个啥?</p><p class="ql-block"> 他知道老李11.40分左右散场回家。11点刚过,老任就坐在自家大门内的巷道里,门虚掩着留条小缝观察外面的敌情。11.35分,老李左手提着小马扎,右手夹着烟往家走去。他的身影刚从老任家门口闪过,老任右掂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左手轻开大门尾随而出……</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上午的能耗,老李的胃开始咕咕做响,饥饿感随之而来。出门时跟老伴说好吃米,整三菜,酒是必不可少的。心里美滋滋的想回去干它两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扭头看时,令他大惊失色,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朝自己脑袋砍来。起跑已晚,求生的欲望使他本能的抬起右手,捂住了头。同时,缩脖猫腰躲避着要命的利刃。</p><p class="ql-block"> 老任的仇恨化作巨大的力量传递到刀锋上,他觉得是石头也得劈成两半。全身的能量并未印证心之所想,随着细微的“咔嚓”声,老李的头像被闷根敲击了一下,有疼又有点晕。他感觉脑瓜被敲碎了,灵魂像被禁固许久的小鸟,飞向了遥远的天际……</p><p class="ql-block"> 动物的本能让他大喊大叫:“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老任可不管老李头的胡喊乱叫、头破血流,继续挥刀向寻衅滋事地老李砍去。老李扭头的瞬间挨了一刀,看看护头的右手,食指中指像被折断地树枝耷拉在手掌上,只有一点皮在拽着它不让分离。瞬间的分离还没产生疼痛感,就见老任的第二刀朝自己的面门而来。对生命的呵护使他下意识的轮起小马扎,去抵挡迎面而来的仇恨。小马扎的惯性击落了菜刀的凶险,威胁生命的警报解除了!</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打斗喊叫惊动了四邻,人们将两人分开,不知是老任自己仰或是拉架的左邻右舍,将可怜的断指踩成血肉模糊的泥棍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邻居们吵架的见多了,这真刀实枪地干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一对岁数不小的老人。头破指断,血流成片,这场景着实把邻人吓地不轻。只见老李头顶被划破,半边脸染成了紫红色,血水浸透衣领。杀人偿命,自古有之。这可一点也不敢马虎。随即,就有人报警并呼叫”120”过来。老任的保姆给他儿子打电话,让其过来处理事情。老李老伴吓得大哭不止、浑身烂泥般坐在地上,连儿子的电话都找不到,还是别人帮她打的电话。</p><p class="ql-block"> “120”先到,就把老李拉走了。“110”后来,了解情况也觉棘手。老任八十七高龄,又不是年轻人马上可以带走刑拘。受害人情况不明,据邻居描述不会有生命危险。带走他,万一在里面出点事,又是打不清的官司。请示领导后,让其儿子住家监管,待了解老李的伤情后再做处理。</p><p class="ql-block"> 老李到医院后,大夫跟老李老伴讲,咱这做不了断指再接术,头部伤口缝合后,带上断指去西安,西安西京医院可以做。不想去也行,再这办理住院手续。</p><p class="ql-block"> 老婆拿不定主意,跟儿子商量。儿子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让母亲问询接指价格。母问询后复儿,一根手指四万多,两根保守得十万。老李儿知道自己有房贷、车贷,娃还上私立学校,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母亲无退休金,就老爸每月三仟多,吃喝完能剩几个?姐姐、姐夫都是打工族,生活也是捉襟见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征求一下父亲的心思,他想接,砸锅买铁也得上啊!</p><p class="ql-block"> 老婆把医生所言传达老李,没成想他断然拒绝去西安做接指术。说:”我七十三岁的人了,还指望我干啥?花哪十几万不是打水漂么?少两根指头能咋滴?又死不了人!”</p><p class="ql-block"> 老李的慷慨舍指打消了老伴与儿子在钱上的困境。他们都明白这钱自个不白掏腰包,有老任家的银行存折做后盾呢!官司没判决前,自个先得垫付,这个理还是懂的。由于老李家人嚢中羞涩,减免了老任的额外经济支出,不是老李怜悯他,而是自己的钱袋包瘪了!</p><p class="ql-block"> 老李住院半月后,头上、手上的伤口已全部愈合。医院让其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费用八仟元。</p><p class="ql-block"> 老李出院了,费用有了结果,公安机关可以结案了!</p><p class="ql-block"> 说到民事赔偿,老李家张口就要四十万,老任家肯定嫌多。经派出所、社区与两家来回协商,用同等案例标准提醒老李家人不要狮口大开。引发矛盾,你自己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p><p class="ql-block"> 最后,在两家人的共同努力下,赔偿款定在十六万。一根指头八万,也算金指了!外加住院费用,共计十六万八千元。</p><p class="ql-block"> 民事赔偿款协调好,法院判决就顺利了。鉴于老任已八十七高龄,造成的人身伤害较轻,并对受害人做出积极赔偿,故判处老任有期徒刑一年(监外执行),由其儿代为监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去小院办事。听人讲老李被砍一年后把房卖了,搬到别处去了。不搬不行啊?两人见面跟斗红眼的公鸡,老往一块扑棱,大有啄死对方的劲头。犹以老任情绪最为亢奋!</p><p class="ql-block"> 事发三年后,服侍老任的保姆得急病走了。后来,老任又找过三个保姆,最短十天,最长三个月,都跟走马观花似的好景不长。不知是内心放不下先前哪个还是人老事多。总之,不好伺奉了。光阴似水,儿女们也不放心他一个住在平房内,把他接走在各家轮住了。</p><p class="ql-block"> 生命就像漂浮在河面上的荷灯,一明一暗的燃烧着。没有风雨的袭扰,它会点亮黑夜,给心送去光明,让美丽振翅飞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8.25一稿太原晋源区</p><p class="ql-block"> 2024.9.10二稿临汾尧都区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