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人

刘翀

<p class="ql-block">七年前,写了一篇《认人》,巧获南昌市教育学会“叙事教育研究”征文评比一等奖。</p><p class="ql-block">“叙事教育”真是对我这种一线老师来说非常友好的形式,这种兼具轻松、温度又来自于日常生活的随笔,让我这种懒于写刻板论文,搞严肃研究的人来说,再好不过。</p><p class="ql-block">七年后,我又开始认人了。</p><p class="ql-block">要认人,那是因为中途接班了。和七年前接手九年级不同,八年级的学生们脸上仍有笑意;和七年前接手九年级不同,我一说要两周内把他们的名字全叫出来,他们全部开始想方设法让我认不出来;和七年前的我不同,这回我把当年一时兴起的主意加工成了一个活动。</p><p class="ql-block">因为,我答应他们如果两周后我还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我就要输给他们零食,反之亦然。并且,为了增添一些乐趣,我答应他们等到认人的那天,他们可以随意换座位。</p><p class="ql-block">这个年龄但凡说到吃,说到和老师“作对”,他们的肾上腺素就会“猛浪若奔”。于是一场场算计开始了:课堂上我每每试图叫出他们的名字,总有人拿其他人的名字干扰我;总会有两拨声音一唱一和让我不知所措;偶尔有别的班同学进来,保证有一堆人给他套上班上同学的名字麻痹我;总是有人把六班和七班的名字混在一块,特别是那些只有一字之差的名字让我稀里糊涂;甚至开始有人不再和我目光对视,不再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尽量保证不再任何一个场合碰到我,以免加深我的印象。</p><p class="ql-block">然而~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p><p class="ql-block">找班主任搞座位表是肯定要的,我还要把它夹在书里在他们看课文的时候瞅上两眼,认真记一下他们有什么特征。可是现在这座位隔几天就会有规律或者无规律地变一次,两个班同性同姓样貌还有点像的人又不少,除了课堂我去到教室的时间少之又少,加上他们没几天就开始“变本加厉”地误导我。我很是苦恼。</p><p class="ql-block">灵感往往在无时不刻地挂念中悄然到来。</p><p class="ql-block">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如果让每一位家长都发一张有备注的照片,那不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p><p class="ql-block">家委好给力,下午的主意,第二天就整理好发给我了。好在他们没有站在自己娃这一边。这个方法好是好,但我事先也没有强调照片用途,相当一部分家长把定妆照,特写等各种显示娃的美、帅的照片发来,我又辛苦了好一番时间。</p><p class="ql-block">皇天厚爱,我还有几个小迷弟,比如憨厚的“小袋子”,特意把最新的一份座位表抄给我,还把所有戴眼镜的同学做好记号,以防我认错。</p><p class="ql-block">两周很快就要过去,他们开始展现出一些不安。时不时在课余时间用“老师,那天可以戴头套吗”“那天可以戴假发吗”“那天可以化妆吗”等等话术来试探我的底线。</p><p class="ql-block">结果当然是:随便🫤</p> <p class="ql-block">两周后的六班第一个早读,学生们早早以上课时间还没有到把我哄了出去。待我再走进去时,他们一部分人“背信弃义”,不仅调换了座位,还想方设法裹住自己,不让我看出来。他们有些人把眼镜摘了,有的把头发弄成了贞子模样,有些人把拉链拉过头顶,只露出一小撮头发,甚至还用衣服裹住了腿。</p> <p class="ql-block">“把零食放在桌上,今天我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在气势上压倒他们的一脸狞笑是不可少的。走过每一组,先把黑松露饼干全部收走,再把那几个我没看过包装的零食收走。一路上所遇抵抗甚为微弱,甚至有人老老实实双手奉上零食。</p><p class="ql-block">不过,总有一些人让我费了点神气,比如刚才说到的那个“头套哥”,他从我走进来后,拉链就一直拉到顶,并把整个头包了进去,只露出一小撮头发。这个头发比较短,看头套的情况脑袋应该是又大又圆的,我故意有模有样地分析,拉链里边早就已经憋不住的笑声喷涌而出。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谁呢?我总要找到一点能唤起我印象的一点线索,于是,我伸手想拉开他的拉链。他立马紧紧用手抱住领口,不给我留一丝缝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看不到脸,但看到了手,这双手白白净净的书生的手!</p><p class="ql-block">我已经猜出来了,一边收走他桌上的零食,一边晃晃悠悠地说,你以为捂着头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可是你的手出卖了你,ZYC!</p> <p class="ql-block">全班一片哀嚎。这个他们一致认为的坚固堡垒,不到一分钟就被我攻破了。</p><p class="ql-block">貌似受到我分析的启发,等我走到第二组时,这个这个男生显然吸取了教训,不仅把头包进了外套拉链里,连手也缩进里面,只留下两个袖子摇摆。不仅如此,他还用手在外套里把领口也关闭,我连头发都看不到了。旁边还不时有人提醒他,翀哥狡猾得很,你别出声,你别笑。</p><p class="ql-block">能做他们的师父,总要有点他们没有的东西😎我不信没有不透风的防守,俯下身一看,嘿嘿,这群傻崽,这鞋要是换一下我估计就真猜不出来了。随手收走桌上的零食,回头说道:记得把今天没交作业的名单统计好!</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哈哈,我无声的笑肆虐在他们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中。</p><p class="ql-block">铃声一响,我便提着全部零食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大课间的七班显然吸取了六班更多经验,有了更多古灵精怪的想法。不仅“隐身蔽形”,还有“避实就虚”、“移花接木”的。</p><p class="ql-block">不过,我依然照例收走一个又一个零食。留下68:2的辉煌战绩!</p> <p class="ql-block">我清楚地记得,七年前我认人的时候和今天大不相同。那时候我是对对错错,那时候教室是偶尔窃窃低语,那时候他们是正正经经。</p><p class="ql-block">凯文凯利在《5000天后的世界》里谈到,科技的进步使得社会每5000天左右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如今的孩子们思想上不再那么以负重前行当作自己生命的归宿。在这个我们要用成绩来证明自己,来回报家人,来报答老师的时代,他们渐渐觉醒成像罗曼罗兰在《贝多芬传》里说的那样:世界不给我们欢乐,我们却创造欢乐来给予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