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行札记

未名

京津行札记

中秋节的第二天，也就是9月18日下午3点10分，我们一行五人，踏上了从赣州站开往北京丰台站的D140列车。

我一直认为，秋季最美也最宜出行。这个季节，广袤的中国大地，不论南方北方，都是天高云淡，天朗气清。气候不冷不热，不风不雨。景色秀丽宜人，风光无限。因此，这些年，只要出行，我都选择在秋季。

乘坐这趟动车，基于三点考虑：一是舒适。除一等座、二等座外，这趟动车还有一等卧、二等卧。印象中，动车和高铁一样，晚间是不运行的。不曾想，这趟动车晚上也运行；二是实惠。坐高铁，赣州到北京，票价是995元，而这趟动车，软卧才700多元。我们同在一个软卧车厢，不受干扰，自由痛快，岂不美哉；三是用时合适。16个小时，下午上车，晚饭之后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到了，和高铁相比，只多了4个小时。

一、出行的缘由

说起缘由，不妨多费点笔墨。赣琳姊妹有三，其姐志琳，长其4岁，其妹赖琴，小其13岁。五年前的2019年秋，赖琴举家迁往天津，这一去，聚少离多，尤其是疫情三年，生生隔了不少时日。可在她们心中，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在不久的将来，姊妹能够相聚于天津。

今年2月2日，小年的头一天，大姐志琳不慎扭伤了脚，医院照片子，诊断为骨裂，住院好几天，接下来就是在家慢慢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如今，八个月过去了，脚伤还没有好利索，走是能走，但走不快，也走不远。

前些天，赣琳对我说：“我姐姐在家里闷久了，很想出去走一走，她和赖琴联系，想到天津去玩几天，还让我一块去。”我说：“你们去，我支持，问题是小雨怎么办？你不在家，我可搞不定她。”赣琳说：“那我们就把小雨带过去。”我说：“恐怕不行吧，你们三个人，一个三岁小孩，一个伤病员，我们怎么放心的下。”

话虽这样说，可我心里却翻滚起来。我想，要么干脆陪她们一块去，多个铃铛多声响，多支蜡烛多份光，多一个人总能多一份力。八年前我曾到过天津，玩了两天，印象不错，这回故地重游，一定会有新的收获。几天后，一次家庭聚会上，连襟圣涛对我说：“要么我们陪她们一起去吧，大家一起好有个照应。”我说：“我也正有此意，那就一起去吧。”接着，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番话，我说：“这次我们去天津的这个旅行团，如果取个名的话，可以叫老弱病残幼旅行团。”赣琳有些怪我，反问道：“什么名不好取，为什么取个这样的名？”我说：“你看，圣涛年已六五，发亦半白，称之为老，似无不妥；赣琳年近花甲，体瘦力小，弱女子一般，称之为弱，也未尝不可；而我呢，年初才退，体尚健，发尚乌，貌似还强，实则外强中干。十几年前，得了慢性病，每两个月到医院开药都是一大袋子，数一数，竟有二三十盒之多，十足的药罐子，如果我不称病，天下的病人估计会减去一半以上；至于残嘛，大姐志琳的脚伤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恢复，暂时称残也是恰当的；而幼呢，三岁孩童黄时雨是也。”

回家后，我让文颖建一个微信群，把出行的几个人以及其他为之服务的相关人等都拉进群里。不一会儿，群建好了，我一看，微信名竟是“老弱病残幼旅行团”。我笑了笑，说：“调侃逗乐尚可，作为微信名则欠妥。”于是，随手改为“小雨京津行”。

二、误期的船票

9月19日早晨7点25分，动车抵达北京丰台站。目的地是天津，之所以到北京来，一是因为这趟动车的终点站是北京，中途不经过天津；二是让小雨感受一下天安门的雄伟壮丽，看看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让她幼小的心灵得到一些爱国主义教育的滋润。近来，她经常念到在幼儿园新学的儿歌：“国旗国旗红又红，五颗金星在一起，一颗大，四颗小，闪闪发光亮晶晶”；三是也想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到国博、军博参观一下。前不久，一位朋友到军博参观，特地到抗美援朝展厅，拍了不少图片给我，为我讲好抗美援朝这一课，提供了不少帮助。真没想到，不到两个月，我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记得我第一次到军博，还是32年前的事了。

完成北京的参观，当晚我们乘高铁来到了天津，用时33分钟。赖琴早早等候在天津站。坐上车，半个小时后就到了下榻的宾馆——海景花园酒店。我们将在此住上六晚。起初安排是四晚，可赖琴说：“时间太短，安排不过来，建议增加两晚。”我们只好客随主便。

在天津期间，我们到了不少地方。对我这个第三次来此地的人，也一样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我捋了一下，到过的地方有天津博物馆、天津动物园、平津战役纪念馆、国家海洋博物馆、泰达航母主题公园、练兵小站、古文化街、海河两岸、五大道、瓷房子、张爱玲旧居、庆王府、人民公园等，内容丰富，安排紧凑，满载而归，获益良多。

赖琴尽地主之谊，花了不少心思，出钱出力，积极策划，使我们省钱省力，不走弯路，达到了效果的最大化。她还把座驾让我们使用，每天接送女儿上学下学，都骑电动车去。

我自告奋勇来驾车，赖琴有些担心地说：“天津这地方的人，车开得很快，而且不让人。路上乱停车的现象比比皆是，开车要倍加小心。”我说：“你放心，我会慢慢适应的。”话虽这么说，真正开起车来，我还是百分之百地谨慎小心。我虽有15年的驾龄，但多在本市区开车，出远门少之又少。几天下来，我驾车也越来越溜，不管城市道路，还是高架高速，都没有问题。试想，没有这部车，我们的出行会有多少不便啊！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每天的步行数也多在1.5-2万之间。

赖琴想方设法，尽可能把我们的活动安排地丰富多彩。有一天晚上，我们还到人民公园听了一场地道天津味儿的相声。

21日那天，赖琴告知我们，她购买了23日晚海河夜游的船票。海河夜游是一个抢手的旅游项目。近年来，海河沿线景观越来越多，津湾广场、津门津塔、金融城2号地等一大批现代化建筑拔地而起，加上海河夜景灯光的成功改造，吸引了众多国内外游客。节假日游客爆满，码头上经常出现排长队的情况。

我曾在上海、广州、南通等城市体验过乘船夜游的感觉，它们各有特色，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反观我们赣州，夜游就怎么都搞不起来。前些年，章江上也曾有过两艘游船，但游人稀少，生意惨淡。我每天晚上在章江边散步，从来就没有见它火爆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突然就退出舞台，销声匿迹了。究其原因，我想，不是章江不好，天津的海河还没有章江宽呢！也不是船不好，只要有人消费，再好的船都可以买来。说到底，是我们两岸的风光没有多少特色，亮化工程也跟不上时代的节奏。试想，标志性的建筑没几栋，暗漆漆的地方却不少，游客坐在船上，除了喝喝小酒，嗑磕瓜子，吹吹江风外，还能燃起多少激情呢？

23日上午，我们驱车到了天津练兵小站，午饭后，来到了古文化街闲逛。期间，我还到海河边游览，先后游览了永乐桥、天津之眼、金刚桥、三岔河口和金汤桥等。晚饭后，又早早地推着小雨，在海河边漫步，只等七点十分上船。为慎重起见，我还在码头询问工作人员，把赖琴发来的二维码拿给他们看。他们说：“有这个就行，到时候凭身份证，提前二十分可以登船。”

七点十分，我们在古文化街码头排队上船。工作人员先把小雨的身份证放到刷卡器上，不知怎么搞的，没有半点反应。工作人员让我把购票的二维码拿给他看。我还有点不耐烦，拿出手机找到二维码，工作人员一看，说：“你这船票过期了，你看右上角写着9月21日，今天都23日了。”我说：“这票是21日买的。”工作人员说：“你21日买的，却没有注明买的是哪一天的，机器自然默认你买的是当天的船票。”票过期了，我们只好退出队列。赣琳问：“要不要看了。”我说：“来都来了，还是看吧。”我们到购票处购票，7点半的船票已经售罄，只有八点以后的了。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上近一个小时。

想着我们已经等候了一个多小时，确实有点累了；想着海河两岸的风光，我们都看得差不多了，不同的只是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上；想着小雨跟着我们转了一天，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大家一商量，觉得就算了，还是早点回宾馆休息。赖琴知道后，很有些自责，我安慰道：“错误难免，办事越多，出错的机会也越多。你会犯错，我们也会犯错。吃一堑，长一智。”

海河夜游就这样和我们失之交臂，似乎有点缺憾。其实，生活中缺憾是一种必然，没有缺憾的生活是不存在的。有时候，正因为有了这样或那样的缺憾，才使人们对生活多了一份宽容，增了一份期待，从这个意义上说，缺憾也是一种美。

三、多坐了一站

9月25日中午1点零5分，我们乘坐G3486高铁，从天津西出发，前往山东聊城。到此地，一是须在此转乘自北京丰台开出的动车返赣，二是顺便在此玩上一天。

在聊城逗留一天，绝对是值得的。以前，我对此地了解不多，最早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因为孔繁森的影响。孔繁森是领导干部的楷模，聊城的孔繁森纪念馆建的不错。转眼间，英雄逝去三十年了，今日我来纪念馆，重温他的感人事迹和伟大人格，内心还是非常感动。说到聊城，有的人可能会犯望文生义的错误，想当然以为这是《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的故乡。孰不知，此“聊”非彼“聊”。聊城因聊河得名‌，聊河即古运河。运河经过山东五个地市，自北而南，依次是德州、聊城、泰安、济宁、枣庄。因此，聊城又被人称作“江北水城”、“运河之都”。而蒲松龄，原是济南府淄川人，后来淄川划入淄博，他又成淄博人了。所谓“聊斋”，那是蒲松龄的书斋名。据传，当年蒲松龄在书斋中设一茶棚，专门询问奇闻异事，并加工润色记录下来，而那些提供故事素材的人，可免茶钱。

高铁风驰电掣，两个半小时后，聊城就在眼前了。聊城西站停车只有两分钟，为了下车顺畅，我们提前收拾好了行李。

平时出门，我习惯用一只20英寸的行李箱，不大不小，基本够用，坐飞机也不受限制。和赣琳一同外出，就再加一只18英寸的行李箱，一人一个，物件各放，找什么东西很方便，收拾起来也快捷。可这一回，不一样了，我俩之外，还有一个需要倍加关照的“小祖宗”。小雨是第一次随我们出远门，为了照顾好她，需带的东西增了不少，此外，还带上了一个小推车。为此，我们换了一个26英寸的大箱子，把三个人的东西都放进去，严严实实的，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我提着下楼，98级台阶，竟歇了两次。返程时，箱子里又增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我在国家博物馆、天津博物馆买的七百多元的书籍，这样一来，箱子的重量可想而知。

在天津上车时，我们把行李都放在了车厢衔接处的行李架上，这里空间大一些，行李拿上拿下也方便。我们一行的大件行李有四件，志琳他们两件，我这里两件（小推车也算一件）。其他行李都放好了，大行李箱却没有着落，因为行李架最下层已经被一只更大的行李箱占着，我这只行李箱太重，不方便放到第二层去。我往左边一看，发现最后一排位置后还有一点空间，正好放得下大行李箱。不同的车，这个地方也有所区别，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点，而这趟车就属于小一点的，大箱子放进去就没有多少空隙了。

下车前，我把行李箱从行李架上一个一个取下来，在走廊上排成了一排。行李箱中，黄色的那个是可以坐的行李箱。这是在天津时，赖琴看我们行李多，便把她家的这个行李箱借给我们用。这个行李箱的设计很有创意，一头高，一头低，低的那头是小孩坐的位置，小孩坐上去，有保险带将其固定，箱子上还有把手。小雨一看这箱子，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小推车也不坐了。此刻，小雨又坐在了行李箱上，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我的精力和兴趣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

火车到站后，我们依次下车。因为箱子重，在火车上时，我没有用拉杆，而是用两只手推着它走。下了火车，拉出拉杆，一推，发现箱子轻了许多，再一提一看，哎呀！这箱子拿错了。我来不及和走在前面的赣琳打招呼，返身回到火车上，在行李架上找我的行李箱。这时，行李架上只有两只箱子，大小颜色和我的相仿，但都比较轻。麻烦了，我的行李箱哪去了？正犯愁，火车开了，哎呀，这更麻烦了。此时，我不经意地往左边一看，行李箱不正立在那吗，静静的，好好的，毫发无损，怪就怪我当时放的时候，是下意识的。拿行李时，又只在行李架上拿，大行李箱的外表，很多都是灰灰的那种，非常相似。这行李箱是我女婿的，我也是第一次用。拿完行李，又没有仔细检查，精力都集中到了可爱的小雨身上。

错误已犯，赶紧补救吧！我给赣琳打了个电话，告知我的情况，让他们先去预定的宾馆。然后，我查了下一站到达的地点和时间：濮阳东站，4点零8分，用时26分钟。路程不远，用时也不多，且行李已找到，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为自己感到庆幸。我想，错是错了，但还不算大错，如果火车走了，我拿了人家的箱子，人家着急，我也着急，接下来的麻烦事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化解，那就真是晓得苦啊！

接下来，我给文颖打了一个电话，让她给我购买濮阳东到聊城西的火车票。她说：“你赶快去找火车上的工作人员，给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会安排另外的火车让你返回，可以不用补票。”于是，我从所在的八车厢往一个方向走，走了两节车厢都不见工作人员，我有点着急，怎么，工作人员都哪去了？这时，赣琳的电话来了，她说：“你到五车厢去找王车长，她会处理好你的事情。”接完电话，抬头一看，正好到了五车厢。后来才知，当时赣琳看到我没有下车，很快就找到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并根据他们提供的电话，和车长联系上了。

王车长是位挺精神的女同志，个头在1米65上下，年龄四十出头，长相也不错，一身铁路制服，头发纹丝不乱，船型的女式帽子，很有点飒爽英姿的味道。奇怪，我坐了无数次火车，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铁路制服的美，现在有求于人家了，便突然有了这种感觉。王车长让我拿身份证给她，她在纸上给我写了说明，一式两份，一份在她手里，下车后交给濮阳东站工作人员，作为我返程的依据；一份给我，作为我出站的依据。办完这些，王车长说：“你就在出口处等着，下车后跟我走。给你的单子保管好，不然，出站就要补票了。”

离开聊城西站26分钟后，列车4点零8分到达濮阳东站。下车后，王车长把我交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他让我查一下濮阳东到聊城西最近的一趟车。一查，4点25分正好有一趟，这是由郑州开往荣成的G2156高铁。这样算起来，我在濮阳东只须待17分钟。应该说，这种效率是非常高的。我想，错误是我犯的，但是铁路上却用他们高效优质的服务及时弥补了这个错误带来的损失。

4点25分，G2156高铁从濮阳东出发了。火车上人比较多，座无虚席，连走廊上的简便座椅都坐了人。我想，二十多分钟的时间，站一站也无妨。这时，我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右上角早已亮红灯了，电量不足10%。从天津出发后，两个多小时，我一直在查看和整理这几天拍的照片。我所在的车厢衔接处有个柜台，我问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能否帮我的手机充电，她说：“每个座位下都有充电的插座。”我说：“我是坐过站了，现在往回走，没有座位，而且充电器也不在身边。”工作人员说：“那就没有办法了。”这时，在走廊简便座椅上坐着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说：“到我这里充吧。”我说：“我是华为的手机，接头对的上吗？”他说：“可以的。”我说：“你坐着，手机放在你这里充电就行。”他说：“我这线很短，手机要放在腿上才行，我坐了很久了，站一会儿，你坐，没事。”我只好坐下，心里有的只是感激。安定下来后，我给赣琳发了一段信息：“已经坐上车了。手机没电了，充电器不在身边，怎么办？我在柜台边，一个好心人把自己正在充电的充电器让我先充。充电器线很短，他还把简易的凳子让我坐，自己站着，真是祖国处处有亲人啊！”

4点54分，车到聊城西站，用时27分钟。如此，细算一下，我这一来一去用时74分钟，其中，去濮阳东26分钟，回聊城西27分钟 ，在濮阳东逗留17分钟，两次停车4分钟。

这天晚上，我和赣琳闲聊。我问她：“这次我们出来游玩，到了几个省市？”她说：“到了北京、天津、山东，就这三个。”我说：“我就不止，我到了四个。”她说：“怎么可能。”我说：“今天下午，我不是到濮阳露了一小脸吗？濮阳属于河南省。”赣琳笑了，说：“你自己犯了错，还自以为赚了便宜。”

犯错是肯定的，再多解释都是多余。错虽不大，教训却深，立此存照，意在提醒。此文将要刹尾，我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七月，一次从南昌返赣，却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北上武汉的火车，真正的南辕北辙。不过三年的时间，却在火车的问题上犯了两次错，难道我真是老了吗？

从9月18日离开赣州，到26日返回，正好十天。行程总体上是顺利的，心情也是愉快的，而且增了情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至于误船票和坐过站的事情，也是小事一桩，不仅无碍大局，反而添了不少情趣。清代诗人袁枚说：“文似看山不喜平。”须知，这便是此文的“不平处”呀！至此，我觉得还是把文章做足吧，再添一首打油诗如何？诗曰：

老弱病残幼，北京天津游。

船票误了期，火车坐过头。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可为了这美好的时光，我们却要付出不知多少，诸如策划、筹备、联络之类，还有经费的付出，还有久盼的心情，当然，更多的，更有价值的，也更有意义的，则是旅行生活的真切体验，以及此后如咀嚼般的漫长回味了。

2024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