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文/金龙

金龙

<p class="ql-block">  一条河把我的家乡郭湾一分为二。三十多年前在河西,三十年后在河东。真应验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p> <p class="ql-block">  1985年以前,全村老少都在“河”西居住,清一色的土窑洞。村子很长,估模着少说也有二三里。每每雨天、农闲、晚上,“一去二三里”的串门子是常态,“熬干灯”的事数见不鲜。无论去谁家都是温暖的。谝闲的话是暖的——海阔天空,胡吹冒聊,天上地下,无所顾忌;煤油灯是暖的——如豆摇曳,红光暖心,打扑克的吆喝声地动山摇;窑洞是暖的——脱鞋上炕,脚塞到褥子下边,那感觉全村如一家;灶火里的火苗是暖的——舔热了锅底,温暖了寒冬;茶壶里的水是暖的——一把大茶壶(白瓷的有花),几个瓷茶杯,谁渴了谁喝,谁也不闲谁嘴臭,人走了茶壶的水还是热的;酒壶里的酒是热的——小沱牌,地窖老曲……开水一温,喝的滋润不伤温,醉了打一架,明天还是哥们,醉了哭一场,没有人笑话;家常菜是暖的——土豆丝、萝卜片、酸辣白菜……真正的“酒喝干,再斟满,不足性的话借一瓶(那时村子里没有小卖店);情是暖的——一家有难,全村凑钱;一家盖房,全村帮忙。从来不说工钱。“河”西的日子,如今想起来都暖暖的。</p><p class="ql-block"> “河”西的记忆中,家家把日子都过出了一个“穷”。孩子盼过年,老人怕过年。一件衣服,大人穿烂了,改小了孩子穿,大儿子穿了,小儿子穿,儿子穿了女儿穿,确实不能穿了,绒裤给孩子做尿不湿,最后抹成袼褙做鞋子。一年到头,一个“黄”字吃到底,玉米面窝窝,抿节,漏鱼,钢丝面,窝窝片、“老鳖烤河沿”……真的是“手机捧着窝窝头,菜里难见几滴油”。一孔窑洞一家人,老老少少一通炕,孩子多的,两个小孩一颠一倒睡一个被子,一个尿盆天亮时,能尿一大盆。一辆毛驴车,一辆二八大杠,就是最好的出行工具了。那时,穷是穷,但是人都是快乐的。</p> <p class="ql-block">  记忆的快乐属于河西。南梁放过羊,西梁割过麦,窑背梁上摘木瓜,柏树咀拾过柴,桥沟剪过沙棘,土坪梁挖过柴胡,姊妹沟放过牛,凉水泉月夜谈过对象,下地掏过玉米茬,上河打过烟花,桥下洗过澡,河边钓过鱼。童年的淘气,少年的懵懂,青年的义气,无不是一首甜蜜的歌。</p> <p class="ql-block">  山体滑坡后,四分之一的河西人,在“河”东盖起来土木结构的瓦房。“河”西村一分为二了,两头住人中间空,北头到后沟串个门子得走二里路,半夜从后沟回家,好几次差点被迷糊子挡住,头发都立起来了。那时村子里没有电,没有月亮的夜晚,拿一个手电筒,点一支烟,唱着《情义无价》,心里想《命运不是辘轳》,呐喊《再也不能这样活》,但是《庄稼汉》,始终走不出《苦篱笆》。那时的月亮很圆,看着《遥远的月亮》,牵着《小芳》的手,始终坚信《我的未来不是梦》。</p> <p class="ql-block">  好梦成真了,篱笆墙的影子成了记忆,三十年后,村庄到了“河”东,“河”西的窑洞张着嘴无声的诉说着历史。路灯代替了煤油灯,水泥路逼得雨鞋下了岗,旋耕机、播种机、收割机让骡子、毛驴、黄牛失了业,架子车车棚成了柴火,车轱辘沉睡了多年。山绿了,路没了;草旺了,牛羊没了;水清了,水桶没用了。以前在河西,凉水泉和后沟的泉子,下地的那口井是村民的生命之源,跳水的队伍成了风景。现在自来水到了院里了,家家有水井,井水一下抽到锅里边。</p><p class="ql-block"> 补丁衣服成了古董,窝窝头成了稀茶饭,电饭锅、天然气代替了柴火,屋里一尘不染,洗澡不用去城里了。高速路就在门前过,几乎家家有小车,一脚油门,一泡尿的功夫进城打个来回。拾柴火的队伍再也看不到了,办年货的情景,成了故事。三十年“河”东成了现实,三十年“河”西成了历史。</p> <p class="ql-block">  驻足凉水泉前,听不到熟悉的声音,看不到清泉石上流的场景了。抚摸三叉槐树,一般是失落,一半是幸福。我的故乡三十年在“河”西,三十年在“河东”,无论河西,还是河东,我心里始终默念着四个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