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的家乡,农业机械可谓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彼时,生产队犁地依靠水牛,播种、插秧、收割全然依赖人力。而在排涝和抗旱方面,则运用人工笆斗戽水、车水以及风车等这类原始而简易的手段来灌溉农田。</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对戽水充满好奇,觉得甚是有趣。两人相对而立,一人牵拉两根绳子,双手同时发力,带动戽水桶扎入水中。待桶中水满时,再一同将水倒入低处的田里,如此循环不止。那戽水桶入水的瞬间,溅起大量水花,在阳光之下闪耀着夺目之光,犹如无数珍珠散落。清澈的河水里倒映着蓝天白云,偶尔有几尾小鱼欢快游过,给这单调的劳作增添了些许生气。不过,灌溉农田的主要方式还是人踩水车。水车由木头制成,依靠人力脚踏来转动,从而将河里的水持续车进田里。水车通常需四人或三人操作,也被称为龙骨车。左右各有一根柱子固定横杆,上面设有细木杆以供人扶手,下面则是传动轴供人踩踏。传动轴中间为木制齿轮,两头间隔处安装着十字木桩,顶部有小圆木当作脚踏。</p><p class="ql-block"> 1969 年的暑假,烈日炎炎,天干无雨,空气闷热得厉害。天空中不见半片云彩,太阳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球,肆意烘烤着大地。水稻正处于拔节期,可田里却干得裂开了缝,部分稻叶已然发黄卷叶。生产队的几架风车静止不动,只能依靠人力踩车抽水来抗旱。每一片水稻地都放置着一架水车,日夜不停歇,只听得“嗒嗒嗒”的踩车声和欢声笑语彻夜未绝。我家门前的四人水车,母亲和其他人两班轮流,每班两筹子(计时用的工具)的时间(约 40 分钟),以保证人歇车不停。她们每人脚上都穿着一双类似日本人的木屐鞋,用以保护脚掌和布鞋。那木屐鞋与水车上的小圆木脚踏相碰,发出清脆的“哒哒哒”之声,恰似在奏响一曲独特且欢快的劳动乐章。时快时慢,水不停地流向水稻田,临近换班时更是猛跑一阵。</p><p class="ql-block"> 她们手扶栏杆,双腿有节奏地不停交替抬起、落下,脚底板与小圆木接触之际,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话,时不时还来一段家乡的民间小调以解乏,劳动之中充满了欢声笑语。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心中的信念从未有过丝毫动摇。</p> <p class="ql-block"> 休息时,我爬上水车,高一脚低一脚地踩踏着水车,觉得踩车轻松又好玩。大人们要上车了,我请求替换妈妈踩一会儿,三婶娘鼓励道:“小大子,个子高力气大,踩车没问题。”并嘱咐我眼睛朝前看别瞅着脚,为了照顾我,她们缓缓用力,我也把控好步幅和速度,小心翼翼地跟着大家的节奏走,三婶娘笑着说:“不错,掌握得挺快,再快些啊。”我越来越熟练,眼睛不再看脚,基本找到了感觉。我说:“能跑快点吗。”大表姐说:“别想着一步登天,跑起来肯定会摔下去的。”还是婶娘好,她说:“就跟在平地上跑一样,步幅还是这么大,实在跟不上一定要双手抱栏杆吊上去,两腿弯曲提起来,千万不能松手。”大家一同用力蹬车,速度越来越快,我双腿一用力,向前迈腿稍慢了一些,眼看就要摔下去,我赶忙闭眼双手抱住栏杆,双腿弯曲提起来吊在上面,她们为了瞧我笑话,一个劲地跑就是不停,我一直吊着。大家那阵笑啊,真像看耍猴似的,停下后,我也掉到了地上。从吊上去的那一刻起,我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而双手却拼命紧紧抓住扶杆,浑身是汗,连掌心都满是汗水。既紧张又羞愧,紧张的是怕自己掉落受伤,羞愧的是这么大的小伙踩车竟吊在扶栏杆上,太丢人了。不行,继续上车,再踩,又跑起来了,我又吊在了栏杆上,我没有认输,继续体会,没几回就能跟上大人们的节奏,慢踩快踩跑起来,我都应付自如,我高兴极了,又学会了一项种田的技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常常替妈妈去干活。</p><p class="ql-block"> 那段踩车的岁月,虽充满艰辛,却也装满了满满的回忆,成为了那个时代独有的印记。在那片炽热的土地上,人们用勤劳与汗水书写着生活的篇章,而那古老的水车,也如同一位忠实的伙伴,见证着岁月的流转和人们的奋斗。</p><p class="ql-block"> (图片来源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