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成线上话苍桑

盘龙山人

宝成线上话苍桑 一、话说宝成铁路说起宝鸡至成都这条铁路线（简称宝成线）与该铁路线修筑之艰巨，与我同龄一代人对它的了解，大多来自中学语文课本里的“夜走灵官峡”，作者是著名作家杜鹏程先生。 千百年来秦岭就像一道巨大屏障，将我国内地与大西南分割开来。为了打通秦岭通往巴蜀之路，从古至今人们做出了太多的努力。早在1913年的民国时期，就曾经为修建同（大同）成（成都）铁路进行过多次踏勘，但由于工程浩大，加之民国政府初期内外交困、国脊民贫而始终未能动工兴建。为了实現中国人民把火车开进大西南的百年梦想，新中国成立后，经过上百次的勘测与论证，国家确定，把修建宝鸡至成都铁路线，纳入了我国重大的战略决策。从1952年7月1日起，国家调动了铁道兵8510部队及15万筑路大军，经历5年半的艰苦奋战，终于在1958年1月1日工程全线贯通正式通车。宝成铁路全线长600多公里。打通隧道300多座；桥梁1000多座；工程单填土石方就有6000万立方米；按高宽各1米算，可绕地球赤道一周半以上。创造了世界铁路建设史上的一大奇迹！这条跨越陕、甘、川三省边界的宝成线建成通车，结束了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历史。尤其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交通极不发达时期，宝成铁路线的贯通，成为了三省边区、长达几百公里区域内老百姓走向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而筆者对这条铁路线的认识，同样出于中学时代的语文课本里。是杜鹏程老师的一篇“夜走灵官峡”的散文，让我对宝成铁路修建的艰苦和建筑者的奉献精神充满了无限敬意。后来在参加工作后的七八十年代里，出差到成都、重庆，正是通过这条铁路线而三进巴蜀，因而宝成铁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1975年，当我第一次乘坐这趟列车穿越秦岭时，对于修筑在 “云中”的这条铁路线充满了神秘感与好奇心。火车在盘旋穿越海拔近2000米的秦岭过程中，列车时隐时现的穿越于一个又一个山洞之间，凝望着大山深处冒着袅袅炊烟人家与被云雾缭绕的群山，让我对生活在秦巴大山中人们，产生了一种莫名而美好的遐想。现在这条铁路线上，仍运行着一趟宝鸡至广元段，唯一一对6063、6064次列车。在高速与高铁时代的今天，这对列车已成为我们国家少有的文物级慢车。每天早起七点多，火车分别从宝鸡站和广元站始发对开，沿途出陕西宝鸡、跨甘肃两当、终达四川广元。区间全长390多公里，途径的二十多个车站是每站必停，全程时长需要10个多小时。而火车票价却一直保持在21.5元的低价位上。我不禁咂舌惊叹，在各种物价都在上涨的今天，我们国家竟还有如此便宜的火车！由于这条铁路线给当地老百姓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与实惠，所以，世代居住在陕、甘、川三省边区深山里的老百姓，视这条铁路线为生命线，对这条铁路线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从甘肃两当县走出的一位大学生在网上发文说，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今，正是这条穿越秦岭的宝成铁路线，承载着三省边、山区数以万计学子的梦想，为他们走出大山插上了腾飞的翅膀，让他们飞得更高更远，他说，是一条铁路线改变了几代人的命运。然而，在市场经济的大背景下，这趟慢车的运行毫无疑问的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加之，由于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对线路运行带来的影响，国家铁路总公司曾经将该线路一度停运。但该举引起陕甘川三省边区政府及老百姓的强烈反响。三省地方政府联名上书中铁西安局：“取消宝成铁路客运列车，使不得！”的强烈呼吁。后来铁路总公司迫于种种原因回应说，只是“因故”暂时停开，并声称，为了陕、甘、川边区人们的利益，今后这趟“公益性慢车”，不管如何都将继续运营下去。当筆者在12306上得知这条线路重新启运的消息后，就迅速做出决定，此次出游大西南的旅程，就从重温宝城线开始。二、重游宝成线是年5月16日，从宝鸡站搭乘上了开往广元的6063次列车，我已经很久没有乘车通过宝成线进入四川了。据悉，自打宝成线改道后火车已经不再从灵官峡通过！当年曾经的灵官峡车站，现在已经变成了秦岭大山深处一处名闻遐迩的优美景区！为了纪念灵官峡曾经有过的历史，一些有心人把当年木制的“灵官峡”站牌拍了下来发在了网上。灵官峡景区把“夜走灵官峡”这篇文章的全文镌刻在灵官峡的山体上！这些令人感动的行为，表达的是一代又一代人对宝成铁路修建者的无限的尊崇与敬意！如今的灵官峡景区，还建成了面积达4000多平方米的“宝成铁路文化体验馆，”景区内生态观光区的漫山红叶景色迷人！优美的自然风光、嘉陵江上的漂流、游走在古老火车道上的小火车等景色，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纷沓而至。给这个大山深处的灵官峡，带来了一片全新的景象。三、宝城线上话苍桑宝成线从1958年建成通车至今已经半个多世纪了。我以为，为宝成铁路线的怀旧而来的仅我一人而已。但意想不到的是天下事无独有偶，在伴随共和国成长的这代人中，关心这条慢车铁路线命运的却大有人在！我在6063次列车上，意外的邂逅了一群从宝鸡上车的老年游客，从一个个分别打着“重游宝成线”的小旗上不难看出，他们同样是乘坐这趟慢车，为重游宝成铁路线而来的。这拨游客上车后聚在一起，情绪显得非常亢奋与活跃。坐在我周围的几个老人，我们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他们与我之间却没有一点陌生感，在各自略带方言的普通话交流中，我们很快的成为了朋友！火车在到达秦岭火车站前，一直是由两个车头在拉。而穿越秦岭最高峰的秦岭火车站时，再往前走将变成下坡路，由这里开始，列车将变成一个车头运行。列车在秦岭站尽管停车仅有4分钟时间，而大家还是一起纷纷下车，在刻有“秦岭站”的大石头前面，相互为对方拍下了一张珍贵的留念照片！在下来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大部分来自西安、宝鸡，兰州、天水一带的“知青”。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里，他们就是通过这条铁路线，被“撒”在了陕、甘、川边区四周的农村与偏远山区。在后来的知青返城时，他们又是通过这条铁路线，先后走出大山而奔向了四面八方。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古稀之年，是这条与他们命运曾经息息相关的铁路线，又把他们连在了一起，使他们一起回忆起与这条铁路线的情缘和青春往事。在缓缓行驶的列车上，聚在一起的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那样的“疯狂”起来，“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声在车厢里响起，狭小的车厢通道里跳再现了“北京的金山上”的舞姿。那边几个在一起聊天喝酒的男男女女，他们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喝醉了？几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在一起大吵大闹后，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这时候一个教师模样白发老人，在手机音乐伴奏下，唱起了王佑贵创作的“我们那一辈”的歌曲。歌声在低沉的音乐声中，如泣如诉的诉说了那一代人的不幸与悲哀，歌曲在最后终结的几秒钟后，车厢里想起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歌曲唤起来的共呜，令大家的狂呼呐喊声，响彻了整个车厢。这时其中两个老人还相互回忆因为没钱买火车票回家，被列车员赶下车的情景。其中一个说，每天只有这一趟列车在这里停靠，被赶下来走不了怎么办？另一个说，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与勇气，当火车已经开动了，咱两个人还抓住火车门把手不松，火车越开越快，列车员无奈才打开车门把他们拉了进去。说到这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相拥而泣的说，伙计，我们命大呀！想不到我们还能活到今天，更想不到40多年了，我们还能在这趟火车上见面，人生只此足也！是啊！到了这个年龄的人，谁没有过青春梦想、谁没有经历过无助与失望！一時间，车厢里充满了那种令人感动的场景，一样的感染着我与其它乘客，大家不由动情的两眼湿润起来！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了，列车行驶过阳平关时，车厢里逐渐的平静了下来。一位人称“甘处”的老同志坐与我在一起，他相对平静的给我聊起了当年他们下乡的故事。他说，当时下到这个区域里的知青大概有上万人。由于分别处于三省不同管辖区域，而且又是远离省会的边区山区，由于落实政策早晚不一和每个人的命运与遭遇不同，都在各自的人生路上，留下了不一样的辛酸。他指着那几个在一起吵架、痛哭的人告诉我，他们几个都是已经快三十岁了还没有从这里走出去。有一部分青年男女，在感到前途无望的情况下，就与当地青年男女结婚生子，使他们变成了真正的当地人！直到后来落实政策后，他们有的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才从这里携儿带女走了出去。 “甘处”说，他们这些人中有的回城较晚，其中有的刚刚就业几年后，就经历下岗、再就业与自主创业等艰难历程。他们生活的相当不易。现在老了，而他们在青春岁月里经历的磨难，是他们一生难忘的记忆！“甘处”告诉我说，他是其中相对比较幸运的一个。1968年他从陕西宝鸡下乡到了甘肃与陕西交界处的显龙山区。那里远离省会与县城，交通与生活条件都相当恶劣，在下乡的近十年期间吃尽了苦头。但他说，他在困境中并没有对未来丧失信心而自暴自弃，一直坚信我们的国家不会永远的这样下去。所以，不管生活好价艰苦，他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幸运的是，在1977年恢复高考后，他考进了兰州大学中文系。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宝鸡市政府机关，后来一路比较顺风的“熬”到副处后退休。这次接到同学邀约后，毫不犹豫的参加了这次难得的同学聚会。他说，我们这代人不容易，国家现在富强了，身体尚好、衣食无忧。能和与自己曾经有过共同经历的这一拨人，在人生的晚年又在这条铁路线上聚在一起，共同回忆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往事与曾经的苦难情缘，实在是人生晚年的一大幸事！列车在不知觉中，即将到达终点站广元。他告诉我，他们这次旅游的计划是结束宝成线旅游后，下一站将要到陕西宁强县境内的青木川镇去，一是我们这里有几名在那里下过乡的老知青，想到那里旧地重游。二是根据小说“青木川”改编而成的73集热播电视连续剧“一代枭雄”，其剧中的故事人物原型和外景拍摄正是源于青木川镇。他建议我有时间可以到青木川看看，那里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地方。 下午将近七点时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这次6063次列车到达了终点——广元站。我和一起下车的这些老人一一互道珍重、握手惜别。一条宝成铁路线，不但见证了祖国的日益强大和无数建设者的奉献精神。而且还见证了一代人在特殊日子里命运的悲喜。当夕阳照亮他们幸福晚年的时候，却仍然深深地眷恋着那虽然“痛”、而却永远难以忘怀的青春岁月。宝成铁路线不但见证了伟大祖国的历史变迁；而且还记下了一代人曾经的青春年华。我伫立在广元火车站的站台上，目送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这群老人，一时间，作为与他们共同经历了同一个时代其中一个，我心头湧起了感慨万千！告别了！广元站！再见了！巍峨而曲折的宝成铁路！再见了！艰难而伟大的那个时代！重游宝成线的意外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大秦岭山脉中的灵官峡谷。 鸟瞰宝成铁路！ 穿越秦岭后，沿嘉陵江畔行进在宝成铁路线上的列车！ 秦巴山谷中的电气化列车交换站！ 绕道灵官峡后的宝成铁路线！距灵官峡仅1000米！ 宝成铁路原线通过灵官峡時留下的影像！ 利用原来火车通过灵官峡时的隧道，建成的宝成铁路体验馆！ 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的灵官峡旧址！ 灵官峡谷中的栈道！ 沐浴灵官峡谷中的矿泉水，享受大自然恩赐！ 灵官峡谷心纪念留影！ 1958年1月2日，陕西日報头版头条，关于宝成铁路全线贯通的新闻报道！ 杜鹏程老师“亱走灵官峡”全文，被镌刻在灵官峡的山体上！表达了后来者为宝成铁路建没奉献精神的崇高敬意！ 横跨嘉陵江的铁锁桥，直面山体上镌刻的“夜走灵官峡”全文！ 灵官峡内沿嘉陵江边的栈道！ 穿越秦岭219国道的灵官峡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