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子钱（小说）

一座寂寞的高峰

深秋过午的斜阳照进屋里。

他，坐在沙发上，燃着支烟，不时，发出些长吁短叹。

他是一个基层乡镇的灵岛，快要退休了。

体贴的老伴儿，在一旁陪伴。望着他，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思慎密，一向有没有远虑必有近忧的行事风格。她便问：

“ 是不是，又为退休会失去权力在担忧了？”

“ 错，这应该是我巴不得的事情！”

“ 为什么？”

他説：

“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是人间法弃用，自然法横行的一个时候，当官，已经成为了一个高危职业。早的咱不説，就説近期的，有省财政厅的被人绑着从楼上扔下来；有考公的女大学生分配村里当网格员，被村里一个五十来岁单身腿脚不便，因丧母收了点礼钱怕透漏了存银行，就被取消了低保户的人，杀死；还有一个叫 ‘ 郑勇军 ’ 的，因村霸打残了母亲，侮辱了妻子，他怒火中烧连夜回家单刀复仇灭了村霸 15 口……

“ 况且，前些日子的 ‘ 房屋年检 ’ 没能推行，这又弄出了一个 ‘ 宅基地收费 ’。两个试点的参照标准是，河南信乡石婆固镇：超 50 平方米每年交费 125 元，超 100 平方米每年交费 1000 元，超 200 平方米每年交费 4000 元，超 300 平方米每年交费 6000 元。湖南岳阳的密容市：超 30 平方米每年最高交 240 元，超 150 平方米每年最高交费 2100 元，超 300 平方米每年交费 11700 元。

“ 照这样的弄法儿，财政困难倒是解决了，只怕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推广开来，会是硬硌硬的事儿，你不弄吧，不行；你真弄吧，也不行——蛤蟆蝌台子撵鸭子，那可真是拿着命上的事儿！

“ 我退下来，何乐而不为呢？”

老伴儿真有些懵圈了，她喃喃地説：

“ 那你的 ‘ 长吁短叹 ’ 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心开始放了下来，脸上却涌满愁容：

“ 现在所谈的，才切入到了正题儿。几日前我刷微信，看到大概是南方的，晒出一个帖子，説它们那里 ‘ 公务员已经开始不发工资了 ’。我们这里虽然也受财政困难的影响，没先前发的多了，但不发，还不至于。但，如果至于了呢？

“ 到那时，想想看，我已退下来，不退的手里也没有钱，我为官半生，撒出去的份子钱，岂不是打水漂儿一样没有了着落？…… ”

她神情也茫然：“ 那怎么办？”

他説：

“ 我愁的正是这个，我捉摸着，在退休前，我们必须要设一个局儿，把那些份子钱回拢回来。设什么局儿呢？思来想去，我父母不在的早，我们两边加在一起，一共还有四个人。所以説，早晚还是得在一起过的。説起来有点儿损，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不如让你爸过来，扮演一下 ‘ 死尸 ’，灵堂就设在咱家里。等份子钱收完，聚集灵堂，做一下告别仪式就完事儿。不知你以为如何？”

一切敲定。

是日，一切进行的完美。当进入集体告别仪式的时刻，结果扮演死尸的岳父因躺太久憋不住尿了，突然从白布单儿下翘起头来，挣扎着起身大声喊叫：“ 妮啊，快给老爹拿尿盆子来！” “ 炸尸了哇，尼玛太吓人啊！” 吓坏一众体制内来宾，纷纷夺路向灵堂外逃去。

“ 嘘——！”

他慌忙跟了出去，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众人不要惊慌。无奈之下，他讲述了全部的实情。并答应，他要陪着大伙去街上的酒店吃饭。他博得了理解，但这些官员们表示，他们都是开车来的，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吃饭，又不是值得庆贺的红事儿。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他赶快回灵堂去，向他喊：“ 快去灵堂守灵，今天是 ‘ 孝子不离寸地 ’ ！”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把拇指伸到他的眼前，给了一个大大的赞：

“ 未雨绸缪啊！”

202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