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张大叔的绍兴之旅

城南听雨

　　夜航，飞机在杭州上空盘旋，演员张大叔通过舷窗往下看，他跟我谈到那种新鲜的感觉时，仍显得颇为兴奋。待飞机落地那“咚”的一声响过，他人也放松下来，手机上看一眼，能赶上地铁，地铁是1号线换5号线，在姑娘桥再上绍兴1号线，40分钟后在黄酒小镇站下，是打算住到那个地方去。

很多事都是先入为主，绍兴是水乡，黄酒之乡，这里面的算法还有个地铁经济，先住下，第二天再往主景区去，地铁五六站也就半小时，省钱不说还多看一个景点，这是大叔的一番小心思。先是在某知名演员剧组的那个班底里混，干过几年厨师，人头混熟后演过一两个小角色，上过电视剧剧集后的那个演职员表，如此可以以演员张大叔自居。也往《爸爸去哪儿》那个剧组里去过，电工，拉电的，这属于剧组工作人员的范围，但是白话起来却是有得说，跟谁谁吃过饭，谁谁跟谁谁有过那么点意思等，如果他能开口，街上狗仔队那几位必定是要往外数钱的，一张两张都不是个事。2004年大叔整40岁，有过一段赋闲的日子，人在家中坐，把一部《冬至》看得是倒背如流，如同亲历。该剧说的是齐州地方的事，银行里有一拨人要在那里搞事，涉案与涉黑，还有人性方面的层层剖析。拍摄地的城市背景当然不便明说，但是从没到过绍兴的大叔却能把水乡与杭州联系起来，杭州-萧山-绍兴，他是这么排过去的，以后逢人便说绍兴这地方好啊，有机会必须去一次。

　　在两天的参访与复盘中，大叔戏里戏外地到过很多地方，知道《冬至》中的很多戏是在仓桥直街拍的，并且知道这地方名气也大，一边是石板路老台门的古街，而隔着户家，就是河道。可他走来走去，却没能找到“齐州银行”这个拍摄点，看路面很像。他记得很清楚，像这种剧集几十的连续剧，剧情还是要相对紧凑，从第一集开始，叫做“齐州商业银行”的这个地方，就有人疑似身捆炸药抢劫运钞车。

　　陈一平与戴嘉住在个也是临河且年数已久的大杂院里，住二楼，女儿幼幼，木地板木楼梯这些都现成。木楼梯的扶手有些晃，邻居却都是好邻居，有在八字桥下边开理发店的马师傅，开小饭馆的杜占。具体位置如今要去找就有点挠头，剧中只是说八字桥苹果巷……就这么个地方：

　　骑自行车过来的这是陈一平，大杂院里人称陈老师，陈待人和善，乐于助人，有记日记的习惯，围棋下的好。下面这是开理发店的马师傅与戴嘉：

　　八字桥苹果巷这里当时要拆迁了，有上亿的资金打入齐州商业银行，拆迁公司叫做鸿嘉置业，这是个典型的皮包公司。根据剧情安排，人性中的一些恶也要被释放出来，人性这个东西很复杂，小桥流水的地方在剧中也变得复杂起来：

　　陈一平在银行混，是资深职员，但是在晋升方面却出了点问题，提主任会计的那个机会被薛非抢了（第一张照片中拿文件夹那个）。复杂的是，薛非这人，跟他又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在薛非被害后，陈一平收到了由薛非本人寄来的一张碟片，那上面有开启银行机房与启动转账业务的密码。这个意外事件，令陈一平这个平时看上去谨小慎微又正打算调离的男人陷入沉思，他缺钱，是个“没见过大钱”的人。他有过很多天的犹豫，用专程过来协助破案的省城警察蒋寒的话来说，“这个我们看似懦弱平庸的男人，身体里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冒险精神，他的家，他的女人，他的同事，一切外部力量都集中起来，将他推向这个这个机会，推向这种险境”。这一天是2002年12月22日，冬至。

　　于是莫扎特《魔笛》里的音乐响了，沉凝的气氛也一次次加重起来，陈利用已经掌握的密码与银行行长与主任会计的互相猜忌往外转款，第一次是2万，然后又20万，当庆幸有了一笔钱时，却节外生枝，被人挟迫，再次出手就是上百万，上千万，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

　　这就是八字桥，可以看到桥上有可以推车上桥的坡道，是绍兴八字桥的真实照片。我听演员张大叔跟我说，剧中人物陈一平从一开始就是搬自行车过桥的，这很不一样。我说与剧中的那个桥相比较，河面的宽度与护栏也都不一样，而古桥的文物价值很高，护栏不可能随意置换。

　　这里是一面墙壁，“多乎哉，不多也”是鲁迅文中孔乙己说过的话，左边就是河，墙壁后面即孔乙己酒店的仓桥店，店里花雕鸡、绍三鲜、八宝油条这些做得比较好。我坐那里喝着，在那里见到演员张大叔，见他一人从门口那个地方走进来，而且你也许已能猜出，作品中的那几幅非剧照的照片是我拍的。我看他走进来，当时也是有种怪怪的感觉，衣着平常一个人，脸上那表情却带有几分失落，像是从过去的某个场景中走了过来。我说你这边坐，这边宽敞。他就过来，像老熟人那样冲我点一下头，带几分拘谨地坐下，本来还和我隔一个桌，在接我一支烟后，他就移了过来。他说你普通话不错，辽宁？我说辽宁挨边了，河北。这样说几句后，我说一起吧，我们也许可以聊几句。他有些惊讶地打量着我，再次点头，看上去并不反对我这个稍显唐突的邀请。待后面两道菜上齐，AA不AA的他也不再坚持。

　　与我的一些判断有些不同，大叔的心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他从辽宁那边过来，也的确是为当年《冬至》剧组所能留下的一些遗迹而来，为此他准备了很长时间。绍兴黄酒喝着，我听他慢慢讲述了一些。当我听他说出“八字桥苹果巷”时，我说绍兴好像不太生产苹果，这不太可能，光听名字就不太可能。大叔当然也是听明白了，他坚持说那都是实景，房屋临河，那岸畔下的河水总不会是假的吧？他从手机里翻出《冬至》剧照的视频截图，一张张用手指划给我看。我说这个当然，河是真的，河道也是真的，但是一到屋里，比如刘家善那个银行，他是行长，办公室在楼上，我们可以这样想，一楼银行内部这个情况，有镜头跟进来，这是真的，但是人到二楼，这事就难说了。我说得很小心，毕竟我们之间并不是那么了解，而且都在用心琢磨着当年剧中的一些情况。

我看他想了半天，手机上再次划出一张照片，就是上两幅中关于剧情那一张。这次他不再坚持，只是像出示证据那样，把手机放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我说这地方是真的，“书圣故里”那块儿吧，左边这个墙是戒珠寺，“戒珠寺”那几个字在剧中是有镜头的。右边那两个人，我也能认出来，是幼幼和郁青青。“我对《冬至》一剧也是很感兴趣，反复研究过的。”我这样说。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感觉自己有些过于较真了。

　　我没敢说出他给我看的这最后一张照片也是能看岀问题的，幼幼被骗，跟郁青青从那个路口走过来，她们身后不可能出现幼幼上学的那个学校，那地方是“羲之故里”的王家台门，而戒珠寺那地界的房屋，就是当年王羲之捐出的。

我在事后曾认真回想过我们的这次偶遇，就算是偶遇吧，景区中，两人相遇，并且极有缘分地坐到了一个桌上，把酒言欢，本应说一些轻松话题，可是我为什么又那么喜欢较真呢？反观大叔那边，他本来就在剧组里混过，你敢说他不知道每部影视剧在拍摄完成后，都会有剪片或剪辑这样的“后期制作”？绍兴的风景是很好，《冬至》又毫无疑问是一部“很绍兴”的作品，外景实拍，镜头很多，无论是片头剪辑出的那几幅靓照，还是“郁家大院”那个很有年代感的几进院落，以及立柱长廊黑漆桌的临河酒楼，都很值得去找一找，亲临实地去考察一番。至于或真或假的那些东西，有些确实已经消失了，有的则成为很好的一个话题。这样想一想，感觉大叔真的是一个好“演员”，本色出演，人也厚道，那种迎合的功夫也是堪称一流。

（感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