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母亲

Syh

2024年农历8月初8清晨，临潼山区的老家，蒙蒙秋雨起，落在了左邻右舍的房前屋后，落在了绵长的山间小道，落在了满山遍野葱葱郁郁的树木花草上。秋风瑟瑟，秋意寒凉，宁静的山谷间，没有了往常鸟儿的叫声，没有了平日里人们安逸的早晨，唯有秋雨像断了线的泪珠，锲而不舍的洒落在半山腰，那星星点点的村院中。

清晨7时零5分，寿年92周岁的母亲，在依然是灯火通亮的老屋里，在自己亲人们的陪伴下，安祥的离开了我们，去往没有病痛的极乐世界。

母亲，一个世纪的人生，饱经沧桑，尝尽了人间烟火的五味，铸就了自己勤劳善良，纯朴乐观，大爱仁慈，与世无争的农村母亲骨子里的魅力。在解放初期和那些极度困苦的年代里，母亲用她瘦弱的身躯，撑起了一个九口之家的大半边天，养育了我们姊妹7个人。

其中，我大姐是我大妈离逝后留下的孩子，是母亲用她温暖的怀抱，呵护着幼小的大姐长大成人到出嫁。母女情深，出嫁后的大姐依然是母亲的好女儿，是我姊妹们永远的好大姐，我们相互帮助，相互体贴，一直延续到了下一代的晚辈们。十多年前，我大姐因病去逝，情同亲姊妹的我们无比悲痛，全家奔丧，因为大姐和我们永远是最亲的一家人。

70年前，当母亲生下我哥哥的时候，家乡邻村一位母亲降生了一个儿子后，连给孩子名字都没来得及起就撤手人寰了。干瞪眼看到襁褓中的婴儿无奶吃，生命随时都会被剥夺，这可急坏了孩子的家人。后来，是我母亲收养了这个来到世上就失去母乳母爱的孩子，因为母亲特别爱他给取名“瞎娃”，是母亲用甘甜的乳汁，把他喂养长大。那个时候，普通家庭基本都是衣食堪忧，而善良的母亲从心底里怜悯这个苦命的孩子，即使家里再困难，那怕自己饿着点，那怕给我哥少吃点，也绝不含糊全力以赴的养活他，他就是现在依然健在的我的大哥。在他10岁那年，他的爷爷年事已高，孤身一人生活着，当老人看到自己的亲孙儿长大了，又怕年代久远之后我大哥不认亲，不为自家续香火了，于是他爷爷多次来我家里想要回我大哥。从一个生命难以维系的襁褓婴儿，到如今己经懂事的大哥，10年的生活他早已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全家人同呼吸共命运，谁也离不开谁呀，大哥说啥也不愿跟他爷爷回去。母亲对大哥来说跟亲的没有两样，甚至看到大哥的身世而怜悯更偏爱大哥，只是少怀十个月而已。大哥的爷爷来要了几次后，母亲看到年迈的老人，心一下子就软了，只能忍痛割爱送大哥回去。一次，二次，三次，每次把大哥送回去后，他都是又自己回到母亲身边不愿离开了……！

又过了两年，最终总算把大哥送了回去，可在他爷爷家呆不了几天，就要来我家并答应住一段时间就回他爷爷家，就这样来去再去再来。听母亲说那时候大哥在他爷爷那总是吃不饱吃不好，每次来我家，就特别的能吃，以至于吃的过多难以消化而晚上睡不哈，说粗些就是肚子（憋）疼，于是领着大哥黑天半夜的在院子里转圈圈，运动运动一阵子消消食上过厕所才可以入睡的。其实，这不是写小说虚构故事，而是那个时候在我家温暖的日常，现在当你问起依然健在的大哥那件事时，他会笑着回答：吃多了晚上在院子里转是常事呀。

在老家，每年新麦收完后，娘家人都会用新麦磨的面蒸成跟锅盔一样，中间留下个大圆孔，馍上面一圈捏有像麦穗、莲花和鱼一类的面塑，很有仪式感的把馍给嫁出去的女儿家送去。这种馍叫曲莲馍好像盛开的莲花，有曲（驱）除不好的事情，有蒸的也有烙的，用来寓意女儿及外孙们来年平安吉祥。当地叫做忙罢了舅舅给外甥送曲莲，和农历新年舅舅给外甥送灯笼一样，都是代代相传的好习俗。

听村里人说，有一年的夏季，已经是十几岁的大哥来我家，住久了不愿意回去，他爷爷多次让人捎话叫他回家，于是母亲专门给现烙了个曲莲，吃过饭送大哥到村崖上边的路口，看着远去大哥的背影良久后母亲才回了家。谁知过了好半天，这个村里人把大哥又送回了我家。原来母亲送他到路口，他看见母亲离开后就没打算回爷爷家，就地坐在那一个人玩，并把曲莲挂在脖子上竞然睡着了，才被村里人路过时发现了。母亲看到被村里人送回来的大哥，心里特别难受不由落泪，心疼的把大哥拉在自己怀里久久不放开，这是用再多金钱也换不来的母子情………！

后来，成年后的大哥，走出大山，去了环境比较好的平原地区，安家立业，结婚生子，重新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大家庭，如今在那里安享幸福的晚年生活。但是，大哥依然是我们的大哥，在别人眼里我们好像永远是亲姊妹一样，在母亲的眼里，大哥永远是她的好儿子，我们之间的亲情从未改变，同呼吸共命运，与日月同在。

1981年8月19日，同样是在绵绵秋雨泪涟涟的那一刻，我亲爱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一家子的重担完全落在了母亲一个人的身上，又赶上土地全面责任到户，我的哥嫂都在学校教书，二姐和三姐前后分别都考上了高中，我的妹妹正在读小学，家庭的里里外外只有我母亲一个人无休止的忙碌着。眼看承包的十几亩责任田缺劳力，刚刚上初一的我选择了退学回家种田。

在母亲的带领和指导下，我开始学做农活收种庄稼。白露扶犁种麦，芒种开始磨镰刀收麦，牛拉推车运麦梱子，家门前大场上套牛拽碌碡转圈圈碾麦，集麦草垛子，木𣔙扬场扬麦子，晾晒麦子并颗粒归仓。忙罢了套犁吆牛犁地，以及来年春上种春玉米，从定苗，锄，施肥到收玉米，诸多工序样样都得学都得会，都得精通能够独立操作，哪一样也离不开母亲的言传身教。家里槽上喂养的两头耕牛和几个山羊，除了星期天哥姐们不去学校了，帮忙割草放羊外，星期一到星期六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张罗奔忙着。因为那个年代学校只有星期天一个休息日，不过每年的夏收秋收，学校都会给师生放短暂固定的假期，让各自回家帮家里干农活。

在我们村里，虽然我家没有别人平常干活的人多，但是在母亲全方位全力以赴的帮扶下，每年的夏秋两季农活，我家没有落在别人的后面，我们的付出依然有欣慰的回馈和丰收的喜悦。母亲平常除了庄稼地里辛劳外，一日的三餐，四季的穿衣，都得母亲一个人来搭理。一到晚上，大家都睡了，只有母亲还在忙碌着，灯下缝缝补补，或是给槽上耕牛添草倒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记得每到周三和周六上学的姊妹们放学回家背馍时，母亲都会提前烙上一沓沓香酥的厚锅盔晾在案上，并做上一顿可口的午饭，一切准备停当后母亲就坐在家里大门口，等候她们回来吃顿饭说说话，背馍返校。

过去在老家，听村里长辈们说我小的时候，因为我家里在农业社下地干活的劳力少，年年村上分红我家都是倒数的。母亲为了多挣工分养家，她都是提前下地干活，中途回来照看留在家里的孩子，有时候母亲会比别人迟收工一会，把中途回家耽误的活儿补上。这就是母爱，这就是母亲的担当和付出，与日月同行，与时间比速度，用生命护佑着孩子们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日升月落，春去冬来”，岁月的痕迹，留在了母亲布满皱纹的前额，留在了母亲瘦小的脸颊上；时光的年轮，书写在母亲缕缕银丝间，映衬在母亲孤瘦的驼背上；人间的烟火，留在了母亲大爱无疆、与世无争的胸襟里，留在了母亲蹒跚的背影里。

母亲80岁那年，跟随我哥嫂定居在临潼县城的新家，一到节假日，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人团聚，温馨而惬意，其乐融融，这也许就是母亲辛苦一生，苦尽甘来，安享晚年，最好的夙愿。在这里我不得不多说两句，家里能有幸福美好的今天，离不开我哥嫂锲而不舍的坚持和付出的。是哥嫂带着年迈的母亲一同吃住在学校，教书照顾母亲两不误。从老家的东岳中学一直到县城，几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用心照料。同肘，哥嫂也为他们的俩个儿子言传身教，付出了很多很多……！俩个孩子未来可期，如今都有了自己温馨的小家庭，过上了有车有房有工作的小康生活。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哥嫂倾心操劳而来的，功不可没！这也许是人间有大爱，一代传一代。

2016冬季接连下了3场大雪，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一天下午，母亲在小区门口不慎摔倒了，骨折入院治疗，时年86岁的母亲医治后，身体未恢复到原位而不能独立行走，依靠着走行器的支撑才能自己走路，留下了无奈的遗憾。8年来在哥嫂和我姊妹们的悉心照顾下，并不孤单的母亲依然乐观生活，享受着与同辈人一样应有的快乐。

然而，也许命运会错位的降临，也许会被无意的针对，本就行走不方便的母亲又被盯上了，这就是母亲突然患病住院了。但是令所有亲人们意想不到的是，母亲这次患病住院，病情加重的这么快。也许是母亲不愿托累她的儿子儿媳和女儿们，也许母亲已有预感，在她病情加重之前，分别见到了她的所有至亲们。当母亲回到临潼山里老屋后，就安心的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老家高高的山体下面，20年前用家乡烧制的蓝砖、石灰、沙浆为母亲百年之后而提前砌箍成了长眠之地，当年在长眠地的头顶上面还专门栽种了几棵柏树，如今挺拔硕大的树冠，己是一片枝繁叶茂翠绿翠绿的风景地，常年守护在那里。

当母亲慢慢微微闭上了双眼，似乎略带微笑的慈祥面容，依然是和蔼可亲，却再也不能和守候在她床前的亲人们对话了。在诀别的那一瞬间，潸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的儿女们，无力回天这突如其来的悲伤和心里打击。此时，千言万语的挽留，无休止的自责自怨，也换不回来母亲的一声一句，儿女们动容的哭诉，此时仿佛是那么的苍白而无奈。

小时候，母亲是儿女的伞，为儿女遮风挡雨。长大了，母亲是儿女的心头肉，无时无刻牵挂着母亲。我几个姐姐和我妹妹，几十年来孝敬母亲更是贴心至极，照顾有加。我二姐和我哥住在一个小区，她照管母亲方便又不辞辛苦，让人钦佩。这些年来，母亲一直跟随哥嫂生活，也会去我三姐家和我妹妹家，一住就是几个月或半年多时间，照顾好年迈的母亲是我们的义务，更是我们自己的福报。在这里，我真心说声谢谢哥哥嫂嫂，谢谢姐姐妹妹们，孝敬母亲你们是我的榜样，照管母亲我做的很少很少，我深感愧疚，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希望我能好好孝敬父母，弥补自己的遗憾。

己经的已经，母亲已经真的和我们永别了，可我的幻觉告诉我：母亲静静的躺在床上应该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而暂时睡着了，母亲一定会醒过来的。

“会，快到门口给你妈烧倒头纸去”，当我含泪在舅父的催促下，拿着黄纸来到我家大门口，柔了柔模糊的眼睛看向远处，遍地湿漉漉的，一直下着的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不下了。这也许是天意，当母亲弥留之际天落泪，当母亲寿终正寝时秋雨止天转晴，这就是上天告诉刚刚离世的母亲，一路平安，一路走好。

我们无法接受的现实，也无法去改变它，也只能化悲痛为力量，振作起来，我们冥冥之中依然爱着我们的母亲，缅怀我们的母亲，这就是母亲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心有灵犀一点通，久住天堂里我亲爱的父亲和我亲爱的大姐，您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时时刻刻，看到这些年来咱家里的一切，母亲已经驾鹤西行寻您而去，愿回忆里的每一刻，都化作永恒的星辰，愿我亲爱的父母亲和我亲爱的大姐，天堂里团聚安息吧。

谨以此篇4126字、19个照片和1个视频的文章，记录母亲平凡的一生，分享感动，留下永恒的记忆，永远缅怀我的母亲！2024年农历8月25日，于阎良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