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德养民 井养不穷之理

瑜宸

学习李守力老师井卦解读笔记

一、从卦辞角度理解

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井卦下巽上坎，水风井卦。困卦与井卦为互覆卦，故《序卦传》曰：“困乎上者必反下，故受之以井。”《杂卦传》曰：“井通而困相遇也。”《系辞传》曰“困穷而通”，故井有通达之义。

井卦卦辞分为两句，前句“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以上坎为主，坎为通，为孚。后句“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以下巽为主，巽为不果。《老子》曰：“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汔[qì]，通“迄”，几也，近也。

亦，本义是腋窝，两相须兼顾之意。不能光顾着瓶瓮里的水，忘记了收拢绠绳，故曰“亦”。

繘[jú]，《说文》：“绠[gěng]也。”本义是汲水用的绳索。井卦下巽为绳直。

羸[léi]，通“累”，牵连之义。

瓶、瓮，为古代汲水用的陶罐。《说卦传》坤为釜，中一阳交坤☷为坎☵，坎中一阳是水，汲水的瓶、瓮皆取象井卦上坎。

王弼曰：“改邑不改井”，井以不变为德者也。“无丧无得”，德有常也。“往来井井”，不渝变也。“汔至亦未繘井”，已来至而未出井也。“羸其瓶，凶”，井道以已出为功也，几至而覆，与未汲同也。

孔颖达曰：此卦明君子脩德养民，有常不变，终始无改，养物不穷，莫过乎井，故以修德之卦取譬名之“井”焉。

黄寿祺曰：卦辞一方面赞扬水井定居不移、不盈不竭、反复施用的特性，描绘出守恒不渝、大公无私的“君子”形象；另一方面告诫汲水者，当水将出井口时，若倾覆水瓶将有凶险，这又生动地暗示修德惠人者要善始善终，不可功败垂成。

井字篆体作“丼”，金文作丼与井。考古证明，井字为虞夏、商周时期水井底部木质井盘的象形。井卦下巽上坎，巽为井底的木质井盘。对于井字中间的一点，《说文》认为是汲水陶器“罋”（瓮），后来的《集韵》与《玉篇》解作“小水”。井卦上坎为瓶中汲水，小水也；井卦初至四互大坎为井水，大水也。

二、从彖辞的角度解读

彖曰：巽乎水而上水，井。井养而不穷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刚中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

（一）巽乎水而上水，井，

释卦名，言水井构造与原理。“巽乎水”，巽为木、为絜（洁），虞夏时期的水井以木质井盘安置于底部含水层中，以防护井壁和澄清水质。“而上水”，然后才可以汲水。

（二）井养而不穷也；

改邑不改井，乃以刚中也：“井养而不穷也”是卦辞“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三句之总义。“改邑不改井”，井体之不穷也；“无丧无得”，井德（水量）之不穷也；“往来井井”，井用之不穷也。

“改邑不改井，乃以刚中也”亦是统领三句而言，九五以刚居中，故井以常德而不变也。《系辞传》“井居其所而迁”，居其所是常德不变之义，不改井与无丧无得也；迁是常德应变之义，改邑与往来。

井象征天命王朝，王朝比城邑的历史还要长久，如商朝有五次迁都，周朝有两次迁都。“改邑不改井”是以天命王朝为体，以城邑为用。

（三）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

《正义》曰：水未及用，则井功未成，其犹人德未被物，亦是功德未就也。汲水未出而覆，喻脩德未成而止，所以致凶也。

郑汝谐曰：泽无水为困，此命也；泽虽无水，而井则有水焉，此性也。君子知泽或涸而井则不涸，是以致命而尽性。尽性者不可一日而不用其力也，譬之井虽有水，若汔至而未繘井乃羸其瓶，则井非我有矣。

李老师按：

井水，法性也；井身，法相也；繘绳，法缘也；瓶瓮，法门也。井水、井身，自养之器也；繘绳、瓶瓮，养他之器也。四器具足，自利利他也。

井中取水何以“羸其瓶”？

古井壁涂一层草拌泥，壁上有许多圆孔，孔内有朽木痕迹，当为挂泥木橛的遗痕。根据这种水井的形制构造，设想用绳索系陶罐汲水时，很容易出现因汲水绳索被井壁的木橛挂住而导致“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的后果。

三、从大象辞角度理解

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劳民劝相。

木上有水，从井的构造原理呈现卦象；大象传使用的是原始卦象。君子由此领悟当努力为民操劳，劝民互助。朱子曰：“劳民者，以君养民；劝相者，使民相养，皆取井养之义。

古文献中有“黄帝穿井”与“伯益作井”二说。“黄帝穿井”主要是指比较原始的水井，故曰“穿井”，而伯益是水利专家，“伯益作井”是说水井修造工艺的成熟。黄帝造井重在创立“井邑制”的理想制度。

杜佑《通典·食货典·乡党》云：昔黄帝始经土设井以塞诤端，立步制亩以防不足，使八家为井，井开四道而分八宅，凿井於中。一则不泄地气，二则无费一家，三则同风俗，四则齐巧拙，五则通财货，六则存亡更守，七则出入相司，八则嫁娶相媒，九则无有相贷，十则疾病相救。是以情性可得而亲，生产可得而均；均则欺凌之路塞，亲则斗讼之心弭。既牧之於邑，故井一为邻，邻三为朋，朋三为里，里五为邑，邑十为都，都十为师，师十为州。夫始分之於井则地著，计之於州则数详。讫乎夏殷，不易其制。

“讫乎夏殷，不易其制”。即卦辞“改邑不改井”。 《周礼·地官·小司徒 》云“乃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为井，四井为邑”。村邑的规划是以井为定则，故曰“改邑不改井”。“井邑制”是君子“劳民劝相”的具体措施。

四、从爻辞角度理解

井卦六爻以三阳为井水，以三阴为井身。

初六：井泥不食；旧井无禽。

象曰：井泥不食，下也；旧井无禽，时舍也。

初六阴柔在下，言位卑居下，为井底。其性柔弱，不能自养其命，更不能养他之命，故喻井底淤泥。此井刚凿出，尚未安置木质井盘。下卦体巽反兑，兑为食，故“井泥不食”。

初六变乾为久，曰“井”。“禽”以应爻取象，六四阴爻为虚，故曰“无禽”。禽者，贤人之谓也。“旧井无禽”，言旧井荒废，贤人遁去。

“时舍也”，巽为时，不合时宜，故停置不用。象曰“时舍也”，故引出新井初凿，由迷渐兴。

井卦初六：“井泥不食；旧井无禽。”看似两句毫不相干的话，为什么放到一起呢？井卦有多层意义：

第一层是物象，井就是水井，是说从初爻井底至上六井口修井汲水的过程。

第二层是人象，井象征贤人，是说贤人从田野举荐于朝堂的曲折过程。

第三层是卦德，井象征通达。

第四层是政体，井象征王朝，“井泥不食”是以井底喻新王朝建立之初百废俱兴的局面，“旧井无禽”是以鸟兽都不来栖息的旧井喻旧王朝的没落。

第五层王道，即井田制。

第六层是天道，井者，天性也。

九二：井谷射鲋，瓮敝漏。

象曰：井谷射鲋，无与也。

鲋[fù]：小鱼。

九二位居初六井底之上，阳爻为水，故曰“井谷”。初六体巽鱼之初，为鲋，九二下比初六，故曰“射鲋”。古有射鱼之法，《淮南·时则》曰：“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射鱼。”九二、九三为井水，九五为汲水。九二下比初六，敌应九五，水下而不得汲上，故曰“瓮敝漏”。象曰“无与也”，言与上无应与，井水以上出为功。

九二刚中，位于下卦，性光乍见，如井谷中之泉，唯堪“井谷射鲋”之小养；“瓮敝漏”，何以养人乎？

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

象曰：井渫不食，行恻也；求王明，受福也。

渫[xiè]，除去污浊。

九三阳爻为井水，处巽之终，巽在井为木质井盘，巽为絜齐，井水已清，故曰“井渫”。然不与九五应与，未为时用，巽为不果，巽反兑，兑为口食，故曰“不食”。

九三正而不中，以刚居刚，利他之心迫切，变坎为加忧，故曰“为我心恻”。行，动也。

九三应上比四，不下注而应上，故曰“可用汲”。五为王，三至五互离为明，故曰“王明，并受其福”。王引之曰：“並，普也。”道之利众，乃九五君王之职能，故象曰“求王明，受福也”。

六四：井甃，无咎。

象曰：井甃无咎，修井也。

甃[zhòu]，《释文》：“马云：为瓦裹下达上也。《子夏传》云：修治也。

六四为井卦中间阴爻，故象征井壁。六四阴爻为土，互体离中，土遇离火而成陶瓦，故曰甃。

九三以刚居刚，救世心切，而法缘不足，卦辞所言“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故“行恻”以“求王明”。求九五之明，赖六四与上六也。六四“井甃”，象曰“修井”，即九三保任之功。木橛井壁，换以滑顺之甃，消除“羸其瓶”之患也，故曰“无咎”。

九五：井洌，寒泉食。

象曰：寒泉之食，中正也。

洌，絜也。

九五坎中一阳，得水之正体，故曰“寒泉”。“寒泉”者，清而冷者，水之本性，遇物然后浊而温，故言寒泉以表絜也。处于上卦，汲水已成，故曰“食”。

九三正而不中，尚缺保任之功。九五“井洌，寒泉食”，象曰“中正也”，故能自觉觉他、自利利他。九五者，道之成如熟酥，解众生之饥渴；道之用如寒泉，灭众生之烦恼。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成也。

井卦阴爻为井身，上六在上，故为井口，坎为弓轮，变巽为绳，辘轳收繘，故曰“收”。虞翻曰：“幕，盖也。收，谓以辘轳收繘也。”井以上出为功，故曰“井收，勿幕”，谓不擅其有，不私利，“往来井井”之谓也。

上六体坎，应三比五，孚信普广，故曰“有孚，元吉”，即彖曰“井养而不穷也”。九五性德具足，上六至此法缘具足。故象曰“元吉在上，大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