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父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父亲,生于1926年正月初5,2004年不幸与世长辞,享年79岁。父亲一生务农,吃苦耐劳,他怀着对生活和家庭的热爱,靠单薄的身体,勤劳的双手,抚养九个孩子长大成人。父亲心地善良,无论是家里还是与人交往,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把困难留给自己,崇高的品德,深受人们的称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虽然离开我们已久,但他的音容笑貌,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的谆谆教诲,仿佛就在耳边。他虽然没有给子女们留下丰厚的物质财富,但他崇高的品德,无形中教会我们怎样面对生活中的困境,如何在社会上做一个好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家贫出孝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父亲兄妹四人,由于黄土高原的陕北大山里,十年九旱,祖父被迫和千千万万的先辈们一样,为了养家糊口,去延安甘泉开荒种地,人称"走南路”,家中的父亲从小就随叔父一起下地干农活,十四岁就会扶犁耕地,十六岁就像成年劳力一样,各种繁重的苦力活样样不落人后。山大沟深,交通不变,春种秋收,全靠人背驴驮,由于广种薄收,缺粮少米,瓜菜充饥,但他从不叫苦叫累。父亲生了我的两个哥哥和大姐后,生活渐渐有了好转,但远在"南路"的我爷爷和我三爸又相继去逝,父亲从几百里之外的甘泉,赶着驴车,走了几天几夜将他们的灵柩接回老家安息。爷爷的早逝,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他看着年幼的二弟,擦干眼泪,扛起了养活一大家人的责任,父亲起早贪黑,将祖上留下来的几孔羊圈窑几经翻修,终于将深山里的家搬到了交通较方便的公路边上。我二爸渐渐长大成人,父亲又张罗给娶了媳妇成家,随家中人口不断增加,住的窑洞又成了困难。父亲只能利用在农业社种地之余,领着一家人没明没夜挖地基、打石头修窑,百十斤重的大石块,人背车拉,年复一年,终于将新窑洞修好了,才将我二爸一家人安顿好住下来,完成我爷爷的一桩心愿,让他能含笑九泉。记得我当时大约十岁左右,看着心爱的新窑新门亮窗,天天盼着住新家,可是二爸一家人搬进去了,我怎么也想不通,就斗胆问父亲,他用长满茧子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平平淡淡地说:“我是你二爸的哥哥,我不管谁管?”长兄如父,他无怨无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二,严格教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由于祖父的窑洞在很远很高的叫山神圪塔的山上,到父亲长大后才搬到公路边居住,房前屋后属于我家的近地很少,所以没有栽树的地方。小时候,每到秋天,邻居家的硷畔上,各种红艳艳的水果挂满枝头,父亲就给我们下了警告,谁要是敢侵害人家的一个果子,就打断谁的小腿!每天放学后,我饿得肚子呱呱叫,也只能在路边捡几个朽枣解馋。秋后,邻居家靠大路边上的苹果和枣子,早就被上学的娃娃摘得一干二净,只有挨我家的树上还沉甸甸的。邻居家收果子时,每年都要给我们送来一大筐,并连连称赞我父母教子有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初,正是我国最困难时期,我父亲为了多挣工分来养家,既跟组里劳动,又养集体的五六条驴,每到冬天,要给每个驴加饲料,他从小组的仓库里领了黄豆,就在饲养室去煮料,我放学后,就偷偷地溜到饲养室,背着父亲抓上两把煮黄豆,躲在墙角吃,那个香味至今难忘。有一次,正当我和一个小伙伴偷吃时,一不小心被父亲发现了,他拉了一根棍子,照着我的屁股就抽。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去偷吃集体的驴料了。父亲话语不多,不会循循善诱,经常对我们说:"不少胳膊不少腿,不要爱占人家的便宜。” 我们兄弟几个放学后要上山拨羊草,人家的孩子有时会偷砍组里的苜蓿回家喂羊,大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们就没那个胆,时间一长,养成自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三,对家人的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我七八岁了,还有尿床的毛病,每天晚上,父亲就挨着我睡,甚至一只手放在我的被窝里,以方便叫我尿尿。有时我一不小心把被子和毡尿了一大片,睡得麻糜不分时,就被父亲在屁股上搧了两把掌,"这死小子懒得怕人了,觉尿了还懒得起。”我一跳下了地也不敢哭,知道没做下好事。妈妈接着又说:"还不快快上炕,凉死了。”第二天一觉醒来,我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在父亲温暖的被窝里。寒冷的冬天,父亲还会早早起来,点上一把豆蔓给我提前把棉袄棉裤烤得热乎乎的,放在我的枕头边上,让我穿上去上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母亲年青时落下了腿疼病,我父亲忙里忙外,特别细心照顾,本来家里碾磨营生大都是女人来做,但每到冬天农闲季节,父亲就要把过年的米面准备的妥妥当当。白天,碾米,推磨,蒸馍馍,推豆腐,做黄酒样样上手,到了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捻毛线,织袜子。七十年代,村里我家的孩子是最多的,和我一般大的小伙伴,有的脚冻肿了,拉下了脚病,有的饿浮肿了,但我们兄弟姐妹们随穷也饿肚皮,但总没拉下什么病,村里邻居们都夸我妈找了个好男人。父亲只要有一点好吃的东西,总是惦记着家里人。记得每年古历十月初一是组里结账的日子,晚上,男人们盘坐在炕上抽旱烟算工分分红,锅里炖上羊肉丁米饭,土窰洞里弥漫着久违的香味,人们会点着百二八十元票子,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半夜时分,父亲就会将分给自己的一大碗肉丁丁饭带回家,给我们分享,看着我们兄弟姐妹们吃得津津有味,他心里乐滋滋的,还高兴地对我妈妈说:“今年咱家又是分红最多的。父亲一年的辛苦,换来了家人的衣食无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四,人格高于一切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六八年,父亲和母亲同时得病住进了医院,一场大病,欠下了很多外债。父亲的一个好友为我大姐做媒,找了个人家,当时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十分艰难,我家的光景则更是雪上加霜。记得当时出嫁女儿一般不超过二百四十元彩礼,媒人知道我家的困难,向姐夫家说成二百八十元的高彩礼。我父亲为了这事,觉得十分丢人,总觉得对不起我姐夫一家。过了几年,随着父亲的身体渐渐恢复,我家的生活也有了改善,他常常把我姐的孩子接到家里来吃住,生活上也想方设法给于接济。我大姐家修窑时,姐夫不幸去逝,父亲动员全家人带上工具粮食,全力相助,让我姐家度过了难关。他常对人们讲,大女儿出嫁的太早,我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大女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大姨家一家八口人,城市户口,只有我姨父一个工作,六十年代困难时期,生活十分困难。文革时期,又搞批资本主义,我父亲经常要到二十里外的佳县乌镇去集市上给他家买粮,由于粮食交易属资本主义,黑市上买粮,又不敢走大路,只能人羊肠小道上背回来,父亲看到这点粮食哪能顶上几天,就把家里的粮食添上几升,再带些瓜菜又走上十里山路才能送到大姨家。时间一长,大姨夫总觉得买回的粮食斤数不对,是不是这卖粮的把斤数看错了,我大姨心知肚明,道:“谁也不傻,是我的妹子妹夫傻着了。”我父母的这些恩情,大姨一家人牢记在心,文革后,城里人的生活好了,大姨经常请我父母到他们家常住,我家遇到困难他们总能鼎力相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唯一的消遣时刻,就是忙中偷闲的小赌博。记得小时候,父亲有时也会背着我母亲与几个合得来的“赌友”玩押宝或选棋,但只是玩块块钱小耍,输多赢小,但只要欠了赌账,到了腊月二十九,哪怕在亲戚家借钱也必须把赌债还清。在县法院工作的我大姨夫知道后,戏笑着说,赌博是个坏习惯,但这还是个讲信誉人做的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五,家族中的家长,农业社的组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在村里家族兄弟中是大哥,我爷爷辈相继去世后,由于我父亲做事细心,又享有崇高威望,无形中成了崔家一家之长。无论那家婆媳之间,妯娌之间有个嘴哒啯吵,闹点矛盾,兄弟分家,都会找我父亲说理。“你觉得受屈咱找大哥说去!”你觉得不公咱让伯伯评评这个理!”崔家娶媳嫁女,我父亲比他们自己都操心,从起事到结束,安排的周周到到,崔家办事,齐心协力,十里八村,亲戚朋友无不夸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老家有个讲究,一个兄弟去逝,其他兄弟一般不去见尸,我父辈兄弟中,我父亲是寿大的,好几个兄弟都走在大哥之前,我父亲从来不计较这些,每当弟弟弟媳遇到大难,父亲就是这家人的主骨。只要侄子们叫一声,伯伯,我的老人不行了,他会立即到炕前看望安排,直至将兄弟的桑事办妥才能放下心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合作化之后,父亲担任了几十年小组长。记得我们组里有个姓张的独户老人,老头去逝后,留下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人们常称她张老婆。每年秋收的时候,我父亲总要把她分的粮食送到她家里,地里分下的土豆,放在她的土豆窖里,严寒的冬天,她就拄着拐扙推开我家的门:"我又烧的没碳了。”我父亲总是满口答应,从不推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每到秋收过后,组里的驴少活多,只要谁家过度地超时使用,父亲会毫不客气地批评告戒。特别是冬天母驴临产前,他会彻夜不眠,生怕闪失冻坏驴驹。有一个寒冬的早晨,我们一家人正睡着,"吱呀”一声,父亲急勿勿推门进来,帽子上肩膀上披着一层白雪,眉毛胡须上挂着冰霜,冻得像个雪人,只听见母亲问道,“生下了?”他一边跺着脚,一边高兴地回答:“生下了,是个草驴驹。”对年长的老驴和年幼的小驹,他总要把干草侧的特别碎,再拌上肤皮,由于他爱护集体的牲口,细心周到,他喂养的驴精神好,产驹率高,组里的社员只觉得把牲口交给他才放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勤劳的双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父亲不仅样样农活干得好,理家更是一把好手。每年秋收前,父亲总要把柠条或红柳条割回来,编链架编筐为收秋准备工具,他根据用途不同,编得筛筐有方有圆,大小不一,精致实用。每当农闲时,他就会把自家的小麻杆子放在小河里泡上几天,再将麻杆皮“摘”下来,搓成麻线,把秋天的糜穗节杆,在锅里煮软,用麻线扎笤帚,他扎的笤帚耐用不松线。自己家用不完就送邻居送亲戚。我最喜欢跟父亲去“打绳”,由于所有的庄稼都离不开绳背,农活中特别费绳,父亲每隔两年就会找个宽敞的地方”打绳”,每当这时我就会替父亲转托轮,吱吱咕咕特好玩,后来又改用架子车轮更有意思。技术好的,打出来的绳既结实又光滑,否则,就结疙瘩,还容易断。父亲最拿手的是他造的黄花旱烟,每年春天他都挖地窖育烟苗,天气回暖后,他就利用田埂地边去栽烟,半道庄的"烟民”也会到他的育苗池里来挖烟苗,但谁造的烟也无法与我父亲造出的烟相比。父将烟叶挂在空窑里晾干,将烟筋和叶子分开,烟筋在大锅中翻炒,碾碎,然后放入坛中,喷上清油,半个月过后,开坛喷香。村里人没事时总爱凑在我父亲身边,讨几锅正宗的黄花旱烟吸。他也会把自己的旱烟送给爱抽烟邻里邻居品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七,父爱如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奋斗了一辈子的父亲,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步入老年,他用毕生的精力将九个儿女抚养成人,成家立业,付出了常人几倍的艰辛,一道道皱纹过早地显现在他消瘦的脸上,两只眼睛也变得深邃昏暗起来,身体大如从前,但他从不向儿女们流露自己的难处,七十多岁还种地挑水。儿女们给他点好吃的东西,总要给儿孙留着。九四年之后,我的一家随我去府谷居住,每次听到我回家的消息,他总和我母亲提前将我们喜欢的饭菜做好,在硷畔上等着、望着、盼着,当看到奔波了大半天的我们从坡上走来,俩位老人总会拉着孙子的手问长问短。进了家门,我们一家狼吞虎咽地吃着,守在一旁的父母总是笑盈盈地细细打量着、谁高了谁瘦了,不停地劝我们吃这吃那,心里那个高兴劲无法用语言表达。我们回家给他们带点东西,总劝我的别乱花钱,孩子上学太费钱,他们什么都有,什么也不需要。回老家住不上几天又要上班上学,父母总要把我们送上车,目送到看不见远去的客车才肯回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八,永远的怀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03年,父亲的头昏病一天天加重,有时神志不清,多次求医,效果不佳。我们儿女们轮流照顾,到了2004年5月,父亲的病情更加严重,有时连儿女们都认不出来,我急忙赶回老家,当我走近他的身边时,他挣扎着坐起来,深陷的眼睛忽然一亮,一傍的妈妈问他认的是谁?他笑着说:"金锁么,你以为我认不得了?”听到父亲又一次叫我的乳名,我一把拉住他僵直的手,满心酸楚,泪水夺眶而出。我在父亲身边守了七八天,见他有所好转,便回府谷处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与父亲的永别。回府谷的第三天早晨,我三哥突然打来电话:父亲昨晚上走了。当我赶回家时,父亲已安祥地停放在床上,任凭我怎么哭喊,都无法叫醒一生疼爱我的亲人。操劳一辈子的父亲,还没来得及让我们孝敬几天,就丢下满堂儿孙,永别了亲人,永别了他一生衷爱的土地,静静离我们而去,留给我们的是永远的思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不孝子:崔成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10月于榆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i><u>文中部分插图来源于网络,对原作者表示感谢!</u></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i><u> 作者</u></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