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扎赉特神山脚下,还有一个我的故乡,先前在文章中提及过,我的童年时光过得那是相当“精彩”。精彩的童年生活得益于,我那个年轻时候非常强势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十七岁嫁给父亲,就随着彼时当勤务兵的父亲“东跑西颠”的,大姐二姐三姐就是在不同的城市降生的。父亲转业务农后,随母亲回到了母亲的家乡。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回到母亲的家乡,这边都是母亲的兄弟姐妹们,父亲既不是入赘也不是没有家乡,怎么就“屈尊”来到了母亲的家乡,我一直疑惑的问题至今也未曾向任何人提起。</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父亲生来“懦弱”,也许是来到了母亲的家乡,没有亲人的“庇护”。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被母亲“压制”着一样,不是被奚落,就是被埋怨。我童年的记忆,多半是在他们的争吵中度过的。他们吵架没有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念过书,吵起架来却还算文明,<span style="font-size:18px;">就是纯粹的“吵吵”,基本没有动过手,而且没有一点标准的东北脏话。只</span>是我们当时年幼,被吓得躲在角落不敢说话,要是现在,估计我会说:“吵了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不行就离了吧。”</p> <p class="ql-block"> 吵了一辈子架的父母,居然没有提过离婚这个词,这让我多少有点理解不了和好奇。已为人父年过半百的我,现在懂了,他们的吵架,估计就是生活压力下的一种情绪释放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美德”一直在束缚着他们从没有开过窍的心,吵了一辈子将就了一辈子,也挺好。</p><p class="ql-block"> 就是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生了我们姊妹八个,看来“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个俗话对他们很适合。现在我又懂了,能把八个孩子都拉扯大,没有一个傻子和残疾的,已经为社会做了很大的贡献。看来,我的父母在生儿育女方面还是挺有正事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孩子多的家庭都一样,贫富差距不算太大,年长的拉扯年幼的,一茬一茬的也都过来了。现在就一个孩子,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的紧围着转,也没见他有多大出息。</p> <p class="ql-block"> 孩子多了,吃饭是最大的问题。衣服可以传弟传妹的,饭只有自己吃饱了才行啊。家乡的土地少,孩子多,老实巴交的父亲又没有经商和政治头脑,只能在一亩三分地上想办法。可是家家按劳动力人口分的土地都是有数的,为了保证我这个读书的独苗,哥哥姐姐们都被父母劝退了,开始了在土地上刨食的生涯。</p><p class="ql-block"> 姐姐们一个一个的出嫁了,可哥哥们也要成家啊,可想而知的经济压力,年少无知的我是理解不了的。终于,在四十年前的某一天,母亲做出了一个至今让村里人震惊让亲人们理解不了的决定,随远嫁到神山脚下的姐姐举家搬迁。</p><p class="ql-block"> 一向顺从母亲意愿的父亲,没有反驳,他知道一旦母亲做出的决定,他反驳也是没用的。于是,赶着马车拉着家当,和初中毕业的哥哥走了两天,才到了离家三百多里的神山脚下的一个只有三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p> <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十一岁,还得继续我的学习生涯,“聪明能干”的母亲把我寄宿到邻村的姐姐家,我的童年就这样开始了“精彩”的奔波。</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去神山脚下是放暑假,姐姐来接的我。第一次看见高山、石头、山泉 ,年少的我很是好奇和欢喜。初来乍到的我们,得益于大自然的馈赠,可以上山打石头,砍树木,去小河里挖沙子。除了买了点水泥,这里盖房子基本可以自给自足。</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厉害”不光在嘴上,她不是一个纯粹的家庭妇女。她不光去地里干农活,还喜欢鼓捣泥瓦活,我家的房子就是她领着父亲和哥哥,在泥瓦工有限的帮助下盖起来的。什么垒石头,和水泥,脱土坯,甚至会打个小家具。她虽然什么都敢干,什么都会干,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能凑活着用,是“样样通样样松”。但在那个年代,确实是省下了一大笔开支,我们还是由衷地佩服这个“强势”的女人。父亲就是一把庄稼地里的好手,其他的活计还真得指望着母亲,所以说他的“顺从”是有原因的。</p> <p class="ql-block"> 在那一年的暑假,我斗胆问了一下母亲,为什么要搬到这个没有电交通又不发达的山沟里。母亲简单直接还有点得意地说,这里的地多啊,我们能种多少种多少。也许是我们当时的思想阅历比当地的村民开放先进一点吧,我们家盖的石头房,种的玉米大豆的丰收,让他们刮目相看了。母亲在那一刻,有点骄傲和自豪。</p><p class="ql-block"> 就是在那一年的暑假,我认识的风生。风生和我同龄,但比我长得瘦小,家里弟弟妹妹好几个,生活上显得很拮据。因为我们是同龄人,自然就成了玩伴儿,他一点汉语都听不懂,我也只会几句简单的蒙古语。孩子们在一起,总会有交流的办法,简单的语言加上夸张的肢体玩耍起来是不成问题的。</p><p class="ql-block">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像自来熟一样,很快就能融入到当地的玩耍游戏中。我小时候,也是真的聪明机灵,都喜欢和我玩耍,很快就会成为好朋友的。我们一起上山用弹弓打鸟,一起去河沟里用筛子捞鱼,整天在外边疯跑,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的欢乐。</p> <p class="ql-block"> 寒假放假回家,我们自然又玩到了一起。那时候,他已经辍学,小学都没读完。因为村里的小学只能读到二年级,要学习就得去离村很远的镇上,需要住宿,学费也是挺高的。本来就学习不好的他,只能早点下来帮助家里放羊了。</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帮助不了任何。那个寒假,我俩好像陌生了很多,也许没有了共同语言,也许是注定的两条路会越走越远。</p><p class="ql-block"> 只在神山脚下呆了两年,母亲又领着父亲哥哥姐姐搬家了。这一次是搬到了有电有学校有客车的镇里,这个镇里原本就嫁过来我的两个姐姐。母亲这一次的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和支持,她说完全是为了我有个地方上学。</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的小学再一次地转学到了现在的家乡,从此母亲再没有折腾过。于是,神山脚下就成了我的第二个故乡。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小学大学的一路走来,成家立业生子,走了和别人一样的平凡之路。这个故乡也是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没有回第一故乡那么情绪高涨热情似火,但总是想起风生,又不敢去看望一下他。不知道见面了从何说起,又能说些什么,虽然我现在的蒙古语比小时候强了太多,估计风生的汉语也已经交流无大碍。</p> <p class="ql-block"> 四十年后的中秋,姐姐家杀了羊,邀请我们在外的几家来这里过节。神山脚下不再是那个代表着贫穷落后的山沟沟了,早已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景区,村里也早就有了电灯电话小轿车,清一色的砖瓦房代替了茅草屋,柏油路直接修到了家门口。现代的气息早就飘到了全国各地,这里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满满当当的一桌人,有一个长发稀疏但也飘飘的,戴着黑色的棒球帽,脸上有一个硕大的黑痣,让我既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男人,看着我一直在怯怯地笑。我也只好举起酒杯会意地尬笑,外甥走过来说:“老舅,你不认识他了吧,他是风生啊,知道你要来,我特意请他过来杀羊的。”</p><p class="ql-block">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我过去挨着他坐下,边喝酒边问一些家长里短。他告诉我孩子已经三十多岁了,也在村里种地,小孙子都七岁了。我惊讶于他健谈了,更惊讶于他的孩子还能扎根农村继承他的“事业”,更惊讶于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那份执着。</p><p class="ql-block"> 谈笑间,我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了,三代人依然像过去的父辈一样在一起生活着,这样的家庭结构,在城市里极为罕见,在农村也已经不多了,三十来岁的农村人就更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忆起儿时的故事,不知不觉中就喝多了。回来的几天,风生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总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