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门前的皂角树

川子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刮了一夜风，下了一场雨，虽说中秋节是花好月圆日子。可一场雨，一夜风，让原本的中秋节的圆月，被厚厚的乌云遮挡的不见踪迹。风努力的刮着，呼啸着，想把乌云吹跑，让人们重温一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可人们没有等到一轮圆月，等来却是噼里啪啦雨打树叶的声音。

早晨风停了，雨也止了。天气凉了许多，走在公园的小路上，看见出来锻炼的人明显的少了许多。小路上铺满了落叶，走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湖边的芦苇也被吹的东倒西歪，只有攀附在小树上牵牛花，顽强的开着，红的、粉的、紫的五颜六色，向人们昭示她短暂的美丽。顺着牵牛花盘绕的方向，一颗熟悉小树引起我的注意。小树不高，可结满了果实，那时我再熟悉不过的果实了，是我童年的记忆，虽然果实被风挂掉一地，可是还有顽强的果实，在树上迎风摇曳。这是一颗小皂角树，看起来只有成人的手臂粗。果实结的也不多，稀稀拉拉的皂角，地下一半，挂在树上一半。弯下腰拣起像月牙一样的皂角，闻一下皂角的味道，思绪的长河，又回到了从前。可能是年纪大的缘故，看见一草一木，都让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那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想起了老屋门前的皂角树，想起哪里的一草一木。

　　老屋门前的皂角树枝繁叶茂，树冠要三、四个成年人才能搂抱住。枝条伸展起来，有七八米长。树龄村里人谁也说不清，只听老爷的老爷说，那棵树是随着祖先南迁，从山西洪洞带过来，已经生长在这里有几百年了。夏天皂角树茂密的树叶，挡住了烈日炎炎。劳累了一天的村民，都喜欢在皂角树下谈天说地，家长里短，相互唠嗑。就连吃饭，大家也是围坐在皂角树，一边吃饭，一边相互交流。好动的孩子围着皂角树跑来跑去，有的甚至爬上皂角树，引来大人的呵斥声声。不过孩子们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只要大人不在，又贴到皂角树上。为了方便大家在皂角树下休息，不知道何时，人们从河滩里捡来圆圆的平平的河滩石，摆放在皂角树的周围，让人们坐下来休息。要说皂角树下最热闹时候，莫过于说书的时刻。过去农村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和文化生活。只有说书的先生走街串巷，给人们带来惩恶扬善、忠君报国、因果报应的民间故事。农闲时刻，队里会拿出村提留的麦子，请说书的先生来村里说书，皂角树下常常是说书的地方。为了听书，每天晚上吃完饭，就早早的来到皂角树下占好位置，只等说书的先生到来。惊堂木一响，吵闹的人群就安静下来，随着说书先生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人们屏住呼吸，都沉浸在故事中，为故事中人物哭，为故事中的人物笑。也就是在皂角树下，我知道了侠肝义胆的展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父。为官清子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包公。正是这些中国民族榜样，影响着我的一生，让我知道人生的路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的道理。

　　皂角树下还发生过许多故事。一年生产队的牛不知道吃什么中毒了，几天都不吃东西。看着生产队的牛奄奄一息，大家十分着急，不知谁给出了个偏方，用皂角树的皂角捣碎了给牛灌下，能够解毒。村民们爬到皂角树上，摘下还没有成熟的皂角，捣碎加水，又合力掰开牛嘴灌下，连灌几次，意想不到牛竟然开始吃草了，慢慢的好起来了。皂角树还立下战功，为新中国的建立做出贡献。听大人们说，解放前一名地下党的通讯员，在去县城送情报回来的路上，被特务跟踪，情急之下爬山了皂角树，茂密的皂角树，掩护了通讯员。特务们一路跟踪到皂角树下，失去了目标，围着皂角树转了几圈，放了几枪，也没有发现通讯员，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如果说皂角树下人们喜欢聊天，那么女人们更喜欢皂角树的果实。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皂角树上的果实，皂角是农村妇女洗衣当然的选择。家乡门前有条小河，妇女们成群结队在河边洗衣。每当洗衣前，她们都要摘上几个皂角，来到河边。用要洗的衣服，裹着皂角，泡上一会，再放到洗衣石上，用棒槌敲击，然后放到流淌的小河里洗涮干净。这样洗衣节约了肥皂，衣服还有淡淡的皂角的香味。因为摘的人多，偌大一颗皂角树虽然秋天果实累累，可深秋季节，只有树顶的皂角在随风舞动。

　　一晃离开家乡五十多年了，那一年回到家乡，看到那颗皂角树还是那么挺拔屹立，枝叶还是那么茂密，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绿色的大伞，欢迎着游子的回归。现在皂角树下已是人去屋空，失去了人间烟火气息。皂角树孤零零的守望着故乡的老屋。就连昔日人们喜爱的皂角，也散落一地，无人捡拾。偶尔有人从皂角树边走过，也是来去匆匆，不做停留。树下的石头也淹没在尘土中，昔日的热闹场面，只能存在记忆中。

在告别家乡的那一刻，我抱着皂角树，不知不觉的眼泪涌出，不知何时还能见到老屋门前的皂角树，不知何时闻到皂角香，人虽走，心却留。好大一棵树，绿叶中留下多少故事，有乐也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