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树洞

古月悬天

　　村庄周遭除了庄稼，不是沟渠，就是池塘。若说塘，最小的那片极不惹眼，离家仅有二百米不到，倒是因了西北角的一个树洞而印象深刻了。

　　树，是棵柳。周身皴黑的纹理和湿滑的青苔淌着它的岁数，无声地。与塘边芦苇、菖蒲、榆杨等一应植株相比，必算龙钟了。许是幼时夏秋的某个午后，仨俩孩童相跟着来到苇丛钓虾，也许是随着钓鳝的某个外乡人逡巡到了树下，扑棱一声鸟儿有力振翅的响，惊了塘鱼，也惊了我们。循声望去，不觉惊诧，老柳倾身塘面的侧枝上，豁然见得一只树洞。想必，这里就是它的家？

　　之后，好长时间，庄台上的孩子们就时而光顾了。那是一只体态俊朗却不知名的鸟儿，落在枝上抓握力道，抖动膀羽光彩华丽，眼神炯炯，头顶花翎。秋天去了，冬天来了，老柳树褪了繁茂的叶，唯余嶙峋的躯，但哪怕风紧雪落那样的天气，却也因俊鸟的出出进进而倍蕴生机。有时飞出去看天，有时衔回来草茎，有时翩出去观景，有时捎回来一小截玉米......

　　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老柳树愈加蓬盛了。柳条盈出了绿，俊鸟也结了连理，不再形单影只了。它们，时而比翼出离，回旋蓝天；时而树巅并立，亮嗓悦鸣。待布谷声声，麦浪翻涌的时节到了，树洞里新生鸟崽儿活力的闹腾不觉漫溢。

　　又一次经由塘边，树洞空阔，在塘水上晃悠，沧桑而无神。再一次路过，洞口垂下零星的枯草，再不见了回还的它们。想必，这是走远了吧。

　　时间，是一条永不断流的河。故乡，是老去的树，一口口池塘恍若一只只树洞，照见理想与现实，连接远方与诗。树洞，是乡柳的眼，一只只鸟儿仿若一个个眼波，迎着冷暖与风霜，洞见美好与善。鸟儿，是树洞的思想，一双双翅膀恍若一片片影帆，一半驶去了他乡，一半泊在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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