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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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起伏，一大团白雾弥漫在山间，仿若仙境。

这其实是雨后的烟云。在乡村，常常能够看见这样的情景，但今天的云烟特别惹眼。

雨下得太多了。白天是雨，夜里醒来几次，均有听到雨声。有好几天没有听到蟋蟀的叫声，开始有些想念。

秋天又过去一半，雨点夹杂着一些情绪，风莫名的吹。院子的墙缝里，开始冒出一些草叶，地板上，青苔的颜色亦在加深。

雨润烟浓，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空气都很潮湿，那些被秋风裹挟的雨点，落在人间，似乎又被树林收拢了过去。

山上是汹涌的绿，我远远的看，为着那些萦绕的烟云，禁不住停下来拍了几张图片。

雨衣还套在我身上，刚送小宝去上学，桥底的积水还没来得及退去，经过的汽车不时溅起水花，我赶紧往边上躲。

回到半路，雨开始停，想不到山间有如此美丽的云烟，有点小欢喜。

美随时出现，并随时带来不一样的体验。有时候，我们需要这些感官的愉悦。

路边的菜地里，干活的人身上的雨衣也没有脱去，菜地多是干秃秃的，以种菜为生的人早就盼望雨停。

那天，我看到邻居在门口洗菜，菜篮子里装的是细小的青菜幼苗。她说，雨下这么久，晴后肯定会烂掉，还不如现在先吃，吃一餐算一餐。

她说的对，如果不吃，又白种了。我的白菜也死了许多，新撒的菜籽长得稀稀疏疏，看情形只能等雨停锄松泥土重撒。葱叶在变黄，种在地里的蒜还没长出就已烂了许多，除了一些不怕雨的通心菜和番薯藤，菜地里一片哀荒，随处是别人喷过除草剂后的痕迹。豆角有点气馁，正处在停滞阶段，它也想继续开花的，可蝶般的紫花被雨抑制，一只真的蝴蝶也没有。

我不喜欢看这样的秋天，我喜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就像山上的绿一样，可山看起来始终有点遥远，与生活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仍是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路上的人，急急忙忙的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个地方。雨刚歇，就看到两个工人提着肥料在路上给新栽不久的桂花树施肥。前段时间，已看到有人在帮桂花树除草，草将树围在中间，草比树高。

那些矮小的桂花树，等到明年，应该就能全数开花。我的脑中竟然浮出以前看过的一个妇人在细雨中摘桂花的情景。到时我也要摘一些，泡茶煲糖水均可，我暗暗想。

再次经过村边那片野地，前段时间我来割茅草铺蒜，想不到被齐头割去的草这么快已长出半截新叶。鸡屎藤也爬到路边，硬生生占了四分之一的路。

总有一些生命让我动容，雨并没有给它们带来深深的困境。秋花仍在开，只有经过的人才能看见。

门前的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我准备去挖些沙石填路。毕竟路是自己走的。我以为，这个清早会是一个晴朗的开始。等我停好车，雨又来了。

哗哗啦啦的声音来自树林。雨水开始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弹跳，落下来，已是抵达，可以开花，可化作水流，开始到更低处去。

我突然想去高处看看雨水，看看雨水在半空，是怎样的状态，我走上楼顶。

又一次看见远山，云烟仍在，只是开始陷入迷茫，失了那股仙气。

乌云压顶，浓烟滚滚，但无法遮住眼前所有的绿色，无数雨丝趁机落入树林，有点凌乱。

头上的雨声也有点杂乱，但听久一点，又不觉得喧哗，那是属于雨的节奏，那是新盖的屋顶，使得雨点发出更大的声响。

嫂子的白狗也在楼顶。它天天清早跟着婆婆和公公出去，“遇鸡追鸡，碰狗逗狗，见到一只鸟就飞快的冲过去，有时还踩别人的菜，种菜那么难，好不容易长那么高，等被人打死。”这是婆婆的描述。

为了不惹是非，嫂子只能将它关在楼顶。因为有围墙，它也看不到外面的山景，它在一边呆呆的望着我，委屈就写在脸上。

可我也不能把它放下去。我不知道听着那些雨声，它会不会感到孤独，会不会也在思考狗生。它朝着那些鸟飞过去的时候，或许也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鸟。

我也曾将一只鸟想像成一种梦想，但梦想遥遥无期，容易让人心生失望。

雨水仍在落，不知仍有多少雨聚集在天上。我抬头看向天空，却永远也看不透天空。

人心容易迷乱。有许多事情无法说清，像一场久雨，漫无边际的落，你开始以为，它永远不会停下来。

你开始知道，秋天有着许多不确定性。凉意在秋天让人慢慢感知，人到中年，也开始知道生活其实处处充满遗憾。

妈妈又打电话来，她不报家里的事，也不报村里的八卦，她的电话，常常让我不安。“你过两天，去看看你妹妹吧”她的电话，是牵挂。

或许所有的母亲，都会记住那个眼前过得最不如意的孩子吧，就像他们说我偏心老大一样。我能明白。

云烟继续缭绕，雨在眼前挥洒，没有一只鸟飞过，望过去的树林里，龙眼树又长出了新叶。

那棵屋后的杨桃树，在雨中落了许多果子，繁密的叶间，仍藏着新开的花朵。我将目光停留在它身上，一片黄色的叶子恰好被风横着吹过，旋转一下，继续往地下落去。

叶子都会落下，但绝对不在同一时间，这里的秋天，始终以绿色为主。雨水不会轻易损伤一棵树，它的根深，与那些青菜不同。

有不可知的将来仍在前面。即使在雨中，也会存些欢喜心吧，我们不能长久的沉浸在一个情绪里。

日子来去，免不了下雨。四季过去，也避不开冷意。我不知仍有什么在等着我，无非是雨来雨停，无非是继续等待。

雨声加大，继而减弱，凡事有一个过程。

我开始安慰自己，也隐隐为周边的人祈祷。不，是祝福。祝福每一个辗转难眠的人都能安然入睡，并能获得更多的安宁。就像眼前的绿色，被雨一再洗得发亮。

那天，我询问一个许久不出现的美友，这不像她的风格。她只说心情不佳，至于何事，我不敢再问。她肯定是遇到了人生的难处，人在难过的时候只想沉默，对所有的热闹都不关心，更加不会去留意太多与生活与己无关的事。

如简姐姐也在沉默。我隐隐觉得是不好的事，但也没有去问，那么多的雨在落啊，总会有被雨淋湿的时候。

树也不说话，树长得那样的好，只有它们，才能让雨安静下来。叶子生来就是挡雨的，叶子越多，越能分散那些雨水，雨下久了，会从每片叶子的尖端滴落。

风吹，云动，雨继续飞，在这样的渲染里，山是空的，只有空，才能装得下那么多的雨。如果装不下，就化作云烟。